《红梅下的爱人》砚镝

1、第 1 章

　　当我开始回忆这段往事时，已经是2001年了。现在的我，已经71岁，按理来说也该是个心静的年纪了，可每当我回忆起我们的过往，我的心，总会难以避免地泛起一阵波澜，哪怕只是听见他的名字，心也会不由自主地飘到几十年前，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我也不知我现在是否想要见他一面。实际上，我真的很想见他，看看他的模样，跟他面对面地说上两句话，听听他的声音，但我又难以有勇气去找他。我们已经有几十年没见了，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现在的我，苍颜白发，脸上早己布满了皱纹，我早就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了，我没有勇气，用这样一张苍老的脸去面对他——伊戈尔，我心深处的爱人。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1944年的抗日战场上，那时的我才16岁，瞒着家里人偷偷来前线参军打仗 。
　　抗日战争打了快14年，我从小就在炮火声中长大，我时常能听见一些老人说日本人犯下的滔天大罪，再加上我在学堂里听来的一些日本人侵略的旧事，使我从小便清清楚楚的明白，他们，就是一群恬不知耻的强盗。
　　十岁那年，炮火席卷了我们当时的家，日本人在整座城里烧杀抢掠，喊叫声不绝于耳。妹妹当时只有五岁，躲在我怀里哭，我们没有点灯，害怕被日本人发现，屋子里漆黑一片，到处都弥漫着恐惧。妈妈抱着我们蜷缩在屋子的角落里，我能听见她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日本人叽里呱啦的声音，妈妈立刻用手捂住了妹妹的嘴，颤抖着将我们搂得更紧了些，她低下头在我耳边说，待会儿如果日本人进来了，她就会挡上去，让我趁乱带着妹妹逃跑，跑去汉口的姨妈家避难。
　　那两个日本人是踹门而入的，粗鲁，野蛮，跟牲畜并无两样，浓重的血腥气让我作呕，妈妈几乎是在他们发现我们的那一刹那就挡在了他们的身前。“小烬，跑！”我拉着妹妹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我不敢回头，日本人就在我们的身后。
　　我们在树林里一刻也不敢停留，饿了就吃野菜，草根充饥，期间还下了场大雨，妹妹发烧了，昏迷不醒，我只能背着她继续走，走了三天才到姨妈家，那是我们唯一的庇护所。
　　据姨妈说，我昏迷了两天，而我唯一的妹妹也因为持续不断的高烧，在我醒后的第二天离开了人世。
　　我恨日本人，他们摧残了我的国家，也夺走了我的一切。
　　我在姨妈家住了四年，14岁这年，仗打到姨妈家附近，我想参军去，保家卫国，为我的母亲，妹妹报仇雪恨。姨妈极力地阻止我，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她是不忍心看到他妹妹唯一的念想，也死在日本人的刀下，但我已下定决心，于是，我趁着夜色留下一封与姨妈告别的信件，便只身前往前线。

　　我被分到了四连，我们的连长，叫王复东，是南京人，跟热情地介绍了四连的战友们，因为我年纪最小，所有人都很照顾我。
　　部队里还有不少外国面孔，连长说那是苏联派来支援我们的空军部队。
　　吃晚饭时，其中一个苏联空军走过来坐在了我身边，他说：“你好，我是伊戈尔，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云烬，”我惊讶于他一口流利的中文，“你会说中文？”
　　“因为要来这儿支援你们，特意学了很久，”他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小同志。”
　　他笑起来很好看，就像是雪夜的一盏灯火，让人觉得温暖。“小同志，你多大了，有18岁吗？”
　　“没有，”我摇头，“我14。”
　　“这样啊，”他点了点头，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16岁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