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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七

      重云阁。白卯彬第四女,白浅松。

      浮竹后来对浅松说,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自己不住感叹她白家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生出的女儿都不象白卯彬,实乃大幸,大幸。

      确实,若说白悦之是美得惊心动魄,那么白浅松则是美得云淡风轻,浮竹她们去的时候这位四小姐正一边品着茗,一边对着棋盘打谱,秀雅安闲的神态就好似天上悠悠白云一朵。

      “来得好快啊……”白浅松浅浅啜了口茶,朝着浮竹微微颔首;“你们二人退下吧。” 却是看也不看长乐长云。重云阁乃属府中禁地,没有白浅松允许,他人不可擅入,二人虽心急如焚却也万万不敢再留,生怕惹恼了这位面冷心冷的主子。

      门在身后合上了,“四小姐。”浮竹浅浅一福,抬头直直地回望她的视线。

      “是我送白悦之出府的。”浅松依旧神色坦然,又在棋盘上落了一子。

      不知道为什么,浮竹忽然松了一口气,坐在棋盘的另一边,“你明知她会回来的。”玉石的棋子在指尖的触感,很凉。

      “是啊……我只不过是任性了一回,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我自己罢了,很自私,是不是?”

      “做人要坏就干脆坏到底吧,还残存着点良心不过是自苦。”确实,说起来容易啊,她还不是从小立志做坏人,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半成品。

      浅松轻轻笑出了声,“我没有看走眼,我们果然很象。”说罢抛开了棋谱,又一子清脆地落在棋盘上。

      “如果没有记错,我入白府以来从来没有见过你,又何来走眼之说。”

      “你没见过我,不代表我没见过你啊,说你是个聪明人竟问出这等蠢问题来,”浅松二指一掂,轻巧地提走了浮竹一子,“是你表现得太完美啦,完美到让我不得不注意你。”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完美的事,太完美了只有一个可能,”并不理会浮竹疑惑的目光,浅松慢慢转着茶杯,闭目吸取那淡淡茶香,“那就是假的。”

      说出口的不是推断不是假设,而是结论。

      好狂妄的逻辑啊,浮竹不觉微笑。“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只不过照你的说法难不成你也是假的了?”

      “今日卫王自顾不暇,是不会来下聘的,最多两日,白悦之也就回来了。”答非所问,像换了个人似的,白浅松收敛笑颜淡淡说道,那语气就像在说‘明天会下雨’一样。

      “为什么告诉我?”浮竹下意识地皱眉,脱口问道。刚说出口时便觉得自己又问了个傻问题,今日见这白浅松,次次都处于下风不说,末了竟猜不透她的真正用意。

      “你不是为这个来的么?”眼波一转,却是不再看她,径自把玩着手中的棋子。

      浮竹知道她这是下令逐客了,转身退出时只听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入耳际,“你的棋颇俱巧思,可惜毁在太淡薄,一般也就罢了,只是碰到高手时心慈手软则必败。”

      心慈手软么?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觉得正如白浅松所说的,她们真的很像,一种互相的感应,就像在照镜子,看着对方眼里平时微不可见的伤痛,忍不住要伸手抚平它。

      第一次的,浮竹觉得冬日的太阳原来也会让人觉得这样的刺眼,这样的眩晕。

      浮竹再睁开眼睛时已然是黄昏时分了,落日的余辉透过纸窗撒入屋内,丝丝缕缕;悬浮的尘埃在光与影中翻腾着,星星落落;却让人觉得莫名的阴冷,仿佛空气中正酝酿着什么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氛。

      静,太安静了。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赤足接触到冰冷的地砖,透心地凉。一路奔出茜雪阁,拉住见到的第一个人便问。不问还好,一问之间好似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整个身子都凉浸浸的。

      “琚州,琼州,瑛州三省民乱,号天下顺天意拥卫王。卫王和相爷都入宫去了,今日是不可能下聘的了,不要说下聘,卫王如今当真是自身难保了。”

      “浮竹,”长安眼疾手快扶住了身子软倒的浮竹,“你还没好呢,快歇着吧,长乐长云出府去寻小姐了,相爷一时半会也顾不上来,我扶你去躺着吧。”

      “是在哪听谁说的?”浮竹半边身子倚着长乐,喘息着问道。

      “在正堂听相爷身边的白邗说的,正要禀报相爷小姐的事情,宫里便急报传相爷入宫,好险哪……”

      后面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浮竹只觉得自己的三魂六魄仿佛都飞了一半出去,游离在身体上空。脑海里赫然只浮现出了三个字——白浅松。

      “哦?王兄信不过臣弟?”聿翊剑眉一挑,脸上却依旧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把折扇摇啊摇的。

      “大冬天的还拿把折扇晃什么晃,看了就烦。”

      “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还是说,咳咳,你今天看我特别不顺眼?”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聿翊应该已经千创百孔了。

      好了,抬杠结束,稍微玩玩就好了。“三省虽连年天灾,但救济及时并没有引发大规模的骚乱;若说是人为,白卯彬没有理由这么做,况且他现在形势处于下风,那么只可能是第三方势力了。”

      回应他的眼神里只包含了两个字——废话。

      “好嘛,到主题了,” 聿翊一脸悻悻,摸了摸鼻子,继续道,“臣弟近日肃整王府,故意透露有意于大婚之时除去白卯彬,今日出了这等事,只可能说对方已有所觉察,而且来人手段高明;不过既然已将行动明朗化,可见其目的并不在此,依臣弟之见,此次民乱不足为虑。”

      “第三方势力属于何人,可有头绪?”

      “对方太过隐蔽,若不是有意透露行藏,恐怕至今都难以觉察。”

      偌大的宫殿沉寂无声,令人窒息,半晌南羽王方沉吟道,“王弟抗敌归来,先好好休整准备大婚吧。”

      聿翊默默退下大殿,不禁苦笑,有这么大本事迫得三省民乱,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而自己亦不曾想过竟然留了这样大一个破绽给对方,反而给对方算计了去,起初还是太轻敌了,唉……

      瑟瑟风中,大殿外朝臣们站了一排,等候召见。眼下的朝局被这样一搅,便像这寒风中的落叶,奈何纷乱哪……

      这日一大早天气便阴沉得吓人,浮云一片惨淡,各屋里都提前放下了厚厚的门帘,点燃炭火。就在这个看似宁静的冬日,仿佛就是为了验证白浅松的预言一样,晌午时白悦之在长乐长云陪同下悄悄回到了相府。悦之花容憔悴,眼眶微红,显是哭过了。二人并不言语,浮竹也就不再多问,安顿悦之上塌歇息,又默默奏了曲定风波便退了出来。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确实,没有风雨也就无所谓晴了。浮竹裹紧身上的斗篷,这是她威逼利诱长云用厚毛呢帮着做的‘哈里波特’式的大黑斗篷,厚重的下摆一路拖着过了游廊,她知道白浅松在等着她去,也了解或早或晚自己总归会忍不住去找她,心里藏了太多的谜,迷茫中仿佛知道浅松那里会有答案,心上更像是揣了只小猫,时不时这么挠一下,但另一方面又对浅松的傲慢和故弄玄虚颇为不满,有些赌气地不愿让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这么一犹豫,便又在游廊停住了。

      “姑娘,可找着你了。相爷传话,松鹤堂今日贵客驾临,大小姐这两日身体微恙,便请浮竹姑娘前去奏曲娱宾。”来人是个十几岁的小仆,口齿伶俐,言语之间极是客气。

      浮竹微微诧异,谁会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机来窜这个门子,而且这贵客贵到本要悦之亲自奏曲。当下轻轻颔首,丢开满腹思绪,随那小仆去了。想到今日不用去重云阁,竟莫名是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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