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音华之浮竹》六安

6、第六章

　　六

　　相府正门外隐蔽一处。

　　“主子。”为首的男人身形伟岸，低头向黑衣人行了一礼。

　　“回去，叫钟明弘来见我。”薄唇轻轻吐出一句话。

　　钟明弘？“钟大人远在琚州，明日之前怕是……”程诉一边回话，一边暗暗小心观察着眼前人的神色。

　　“后日午时，若不见人，你便看着办吧。”黑衣人利落地翻身上马。

　　“是。”主子今晚……似乎心情不错。

　　那人似要离去，却又拨转马头，缓缓道，“派人盯住卫王。”言毕策马绝尘而去。

　　片刻间一群人便散得干干净净，只剩秋风卷着落叶，轻轻扫过。

　　“再来一碗?一碗什么啊？你当这是什么啊！药啊，药知不知道？你当是糖水咩……再来一碗……” 长乐的声音啊……啊嚏……浮竹躺在床上，头脑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身上发烫。不懂，自己只不过多要一碗药想快点好而已，为什么不行？自己要是得了肺炎一命呜呼，不是便宜了那个姓宫的吗！浮竹不觉有些怀念特效感冒药，既方便见效又快。

　　“小姐说了，姐姐好生歇着吧，其他不用多想。快点好啊，我们还等着听姐姐弹琴呢……”感觉着额上长云凉凉软软的小手，心下说没有一丝感动是骗人的。但药效上涌，不多片刻便沉沉睡去了。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月红如血的夜晚，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各有合……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各有合……诵经一般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里回响，茫然间瞥见浅滩上的图腾，好生眼熟啊……在哪里见过，却就是想不起来。忽然地下伸出无数只手抓住她，月亮像是火一样地燃烧起来，好热……她想逃，却发现身子仿佛被定住了，无论如何努力都动弹不得。

　　好难过，这是梦吗？她拼命地想要醒来，甚至眼睛已经感受到了屋内的烛光，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逃不了……

　　忽然间粘腻的手心一阵冰凉，片刻便觉得四周的温度都降低了。好舒服……浮竹不由自主地更贴近这清凉的来源，舒服地呻吟。

　　这样就病了吗？不是有披着她那件怪异的毛氅么？真无趣啊，床上的女子柔弱无比，像只熟睡的猫咪一样，乖巧柔顺；实在很难将她和昨夜胆大包天调戏他的人联系在一起。英挺的眉不自觉地拧起。

　　咦？怎么梦里也有那个害自己在有廊上吹了一夜冷风的罪魁祸首？他还真爱蹙眉呢。忍不住伸手去揉他的眉头，不要皱眉啊……至少在她面前不要……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并没有推开她。她迷蒙的眼眸中似乎有着什么他不熟悉的情感，幽深幽深，深得他难以窥探。思索之间，床上人的呼吸已经慢慢恢复平稳。

　　“主子。”其实主子今夜大可不必亲身来相府啊……而且比预定晚了一个时辰，不寻常哪……

　　他只是一点头。没必要去解释什么，毕竟，迷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卫王府的探子回报，南羽王有意于卫王大婚之日除去白卯彬。”

　　“哦？”俊眉一挑，却并不停下脚步，幽深乌瞳闪过一丝嘲讽， “那你以为呢？”

　　“属下以为卫王已经有所察觉，是死间计。主子是想……”

　　“既然他想试探，那就给他他想要的。”果断的语气，低寒的声音让程诉不禁冷颤，果然，主子想要的似乎没有得不到的，“属下遵命。”

　　无尽夜色凉如冰水，入冬了啊。

　　“浮竹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这么大的人也不会照顾自己，自己都还病着窗子也不关严，这还没好呢，又病了怎么办……”一大早长乐的声音就在耳边嗡嗡作响。浮竹昨夜一场噩梦，惊出一身汗，热到也退了大半，恍然间忆起昨夜那一双仿佛天地间最冰冷的黑眼，那样霸道地索住她，更仿佛在探入她灵魂的深处，教她不由自主地胸口一阵窒闷。

　　“我不打紧的，不过是吹了些风罢了，这就起身了。”确实，自己的身子并不象外表看来那般孱弱，以前跳舞的时候更是每天早上被老师押着五千五千地跑，常年下来伤风感冒都是很少的，据说本是家族遗传的心脏病也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出现。不过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她病了，母亲会不会停下来多看她一眼。

　　“开什么玩笑！昨天是谁病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长乐硬是把浮竹按了下去，“姐姐你老实呆着，哪也不许去。”言语间已麻利地将床幔挽起，端起药碗要喂她。

　　“那今日我可是有福了啊。”浮竹并不推辞，只是轻轻笑道。

　　忽然闻得一阵叫嚷，“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什么事慌的，话也不会说了吗？”长乐搁下药碗，只见长云一阵风似的奔了进来。

　　浮竹着长乐倒了杯水，长云匆匆咽了口水，急急道，“小姐……小姐她不见了！”

　　“小姐不见了？！小姐怎么会不见？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长乐登时站了起来，一脸焦急。

　　“长云，小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府里可都细细寻过了？”浮竹一面揉着微微发痛的额角，一面示意长乐稍安勿躁。

　　“昨晚是我服侍小姐睡下的，今天一早起身的时候小姐就不见了。府里也都寻过了，就是没有……”长云说着，已然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府里没有，那各门守卫可问过了？”最初的焦躁过去，长乐的思绪也开始恢复清明。

　　“没有……今日相爷不上朝，问了怕惊动相爷。”

　　“糟了！今日是约定的下聘之日！”长乐惊呼。

　　下聘？在府中被人掳走的可能性很小，那么悦之会选这个时候逃开吗？浮竹思索着。应该不会的，她明白的道理悦之也该是明白的，虽然情绪有些消极，但悦之从没有表现出不嫁的意愿，不是吗？那么……

　　“长云，小姐这几日有跟什么特别的人接触吗？”

　　“特别的人？那到是没有，这几日来看小姐的人里小姐只见了四小姐……”

　　四小姐？“长乐，劳烦帮我更衣吧，”浮竹撑着下了床，“看来我们要去拜见四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