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暖》清塘虾

18、礼物

　　假日总是飞速而过，学生的假日更是像流星一样，转眼就会消失，在你还没来得及细数，已经只剩最后一天。
　　梁墨初八走，虽然还有大半个月开学，但他的课程却已经从初九排到了三月一号。
　　妈妈很舍不得他，说了几次想跟他一道去。梁墨却理智分析，她自己有学生也快要开始上课，再说梁墨回去住宿舍，妈妈去了也照顾不到什么。
　　妈妈什么都不说，只是轻抚他的头。
　　妈妈是很优秀的小提琴演奏员，梁墨会把自己修改过的曲子拿给妈妈看，两人经常用几个小时来打磨五分钟的段落。梁墨觉得自己在妈妈身边会学到更多，妈妈却说她掌握的很多东西已经老化，认真跟作曲老师学习才是正确的。
　　任寰宇得知梁墨已经回校，心里像长草了一样。可他每年都要陪外公过完生日才走，他不想外公觉得自己有了男朋友就丢了外公，更不想外公因此对梁墨印象不好。
　　外公这几天总是笑呵呵的看他，他明白外公的意思：一谈了恋爱心就变野了！
　　可他也无法控制想念梁墨，于是抱着手机发短信的时间越来越长，偷偷钻到小院里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长。
　　外公笑着问他，“之前收罗那么多贝壳，是不是想准备个礼物出来？”
　　任寰宇一脸无奈地说，“贝壳是留了不少，但七拼八凑的弄不出个像样的东西来。”
　　外公说，“你啊，就是个傻子，放着外公这么优秀的资源不用，走，今天咱们出门逛逛！”
　　外公带任寰宇来到一家海洋工艺品厂，迎出来的是一位优雅漂亮的女士。外公拉着他说明来意，并向任寰宇介绍，“这位是周晓洋阿姨，你就喊晓洋阿姨吧，她可是咱们这最厉害的贝类制品设计师！”
　　任寰宇乖巧点头打招呼。
　　晓洋阿姨热络的说，“宋老师也太客气了，”又转向任寰宇道，“需要什么样的东西？形状、颜色、用途这些，你有想法就告诉我。”
　　任寰宇想了想说，“我要送给一个很好的朋友，他弹钢琴的，我想送他一个摆件吧，能放在钢琴上，如果能跟音乐契合就更好了。”
　　晓洋阿姨在一边点头，默默想了一阵说，“我觉得艺术呢，多是相通的。喜欢音乐的人，大多喜欢享受自然，想要体验自然，所以呢，我推荐就用天然的大海螺或大海贝，再点缀一点点音乐或类似的东西，那就会很漂亮。”
　　说着几人走到一处架子前，晓洋阿姨介绍：“你看这些，很多是深海打捞上来的，哪怕是我们当地人都没见过。”
　　任寰宇走上前，仔细观察架子上一排排海螺和贝壳：大的有两颗蓝球那么大，小的也有巴掌大小，颜色各异，纯白的，珠光的，麦色花纹的，圆形斑点的，蓝色绿色红色……应有尽有。
　　外公看他傻呆呆的模样对晓洋阿姨说，“小周啊，挑个白色的吧，不要太大，20公分左右，要螺，边缘要圆滑，不要千手螺那样边缘太锐利的。”
　　周阿姨笑道，“宋老师您这么一说，我脑海里马上就具象化了！”
　　她走过两道架子捧着一只白螺出来。
　　任寰宇一看就喜欢上了。螺身米白，整体为圆锥形，开口处有浅浅的规律条形米色花纹，螺口处开口很大，内里散发着淡粉的润泽光芒。
　　晓洋阿姨说，“你看这个胭脂螺很合适，螺身可以再加工成纯白的，我们可以做个小支架，让开口略微朝下倾，因为他的肚子大嘛，你可以想想在中间放些什么，微缩的模型啦小人啦什么的，肯定都很好看。”
　　任寰宇太喜欢了，马上敲定就要这个大海螺。
　　他跟晓洋阿姨定好怎么固定，什么角度后就问外公：“外公，我想做两个小人和一架钢琴，一个小人在弹琴，另一个在旁边听的样子，你帮我画好不好？”
　　外公点头笑对晓洋阿姨说，“小人和钢琴用什么做好？”
　　晓洋阿姨想了想，“钢琴太过复杂，还是要用现成的模型，小人可以用线穿起的螺或珍珠做。”
　　任寰宇说，“用珍珠吧，黑色的珍珠！就好像穿礼服一样的！”想了想又说，“我可以来做吗？”
　　晓洋阿姨笑道：“哟，这可不行，手工艺的活要求高，没有经验的人做不好。”看了看任寰宇又说，“这样吧，微缩模型做好你来粘。”
　　外公拍拍他的手说，“心意要到，可东西要漂亮，你不成，相信晓洋阿姨吧！”转头又对晓洋阿姨说，“我回去画个简笔线条，发给你邮件，你按画面制作就好。”
　　祖孙俩都心满意足的回程。一到家，外公就提笔作画，一会工夫就画出两张给任寰宇看。
　　第一幅是一个小人坐在钢琴前，两手在钢琴上，上身前倾，脑袋略抬面朝另一个小人。另一个坐在螺口斜上方，两脚荡着托腮看下面的小人。
　　第二幅是听的小人一手插兜一手扶琴依靠在钢琴边，略微垂首面向弹的小人，弹的小人姿势板正弹琴。
　　任寰宇想了想指着第二幅说：“这个比较像，他弹琴的时候一般都不看我。”
　　外公笑着说，“弹琴尽顾着看你还怎么弹？”又指了第一幅说，“我喜欢这个，如果考虑光影结构，这个更漂亮！”说着外公拿起桌上的台灯，走到一个方向说，“你看灯光如果从这个角度射来，会有个非常漂亮的影子。”
　　任寰宇想像了一下，心中肯定了外公的说法，最终把第二幅画发给了晓洋阿姨。

　　梁墨依然保持每天两节课的节奏，每天上下午不是在路上，就是在上课，晚上回到学校照样泡在小白楼改曲子。
　　外公生日前几天，梁墨突然让任寰宇注意查收邮件，任寰宇打开一看竟是一段钢琴旋律。原来，梁墨改写了生日快乐歌，并用钢琴弹奏出来。他说这是一段demo，他跟几个朋友还约了录音棚，打算定稿后去录出来。
　　梁墨兴奋的打来电话问任寰宇，“好听吗？好听吗？”
　　“好听，我听了好多遍！”任寰宇在电话里答。
　　“啊，太棒了，明天去录音棚，到时候我发成品给你。”梁墨还在兴奋着。
　　“好啊！成品什么时候能出来？”
　　“我们还是采用合奏，如果成功的话修修音后天就能出来了。呃……”梁墨顿了顿，“其实我是希望能早点出来，外公生日时你能播给他听，嗯，不说是我准备的都行…… 我就是，就是，略表点心意吧！”梁墨咬住了嘴唇。
　　“外公肯定会特别喜欢的！”任寰宇出声，“其实前两天，他还帮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啊？什么礼物？”梁墨欢喜的问。
　　“呵呵先不告诉你，还没做好呢！不过外公帮我画了模型图，还帮我找了老朋友制作，昨天我还去做了点简单手工。”任寰宇清清嗓子继续说，“但是跟你的礼物比起来，我这份就偷懒多了，外公帮忙，他的朋友帮忙，呵呵呵，我只做了最简单的粘贴手工活……”任寰宇傻笑了起来。
　　电话另一头的梁墨也嘻嘻傻笑说，“先谢谢你啦，亲爱的！”
　　任寰宇却慢慢收敛了笑，认真说道，“也谢谢你，亲爱的！”

　　正月十三，外公生日终于到来，一家人在中午时分齐聚。
　　餐桌全摆满后，周阿姨端出了一盘红红的鱼放在外公面前说，“宋先生，这是我给您准备的生日礼物，祝您呀，长寿健康！”
　　大家齐笑，周阿姨送上的是一盘红鳞白肉的长寿鱼。
　　任重远也站起身，“爸，祝您身体健康，松鹤延年！”说着递上了手里的长盒。
　　外公打开盒盖，点着头对大家说，“你们看！还是你们爸爸想得周到，我的笔呀，年年都是他送的，我就喜欢他送的笔！”
　　大家都笑。
　　妈妈也站起身，笑着指了指前厅地上的画说，“爸，这个送您，我画了三幅，觉得就这幅最好！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外公站起身上前几步，一把拉开覆在画框表面的包装纸。只见馥郁艳丽的牡丹大朵大朵充满画面，粉的红的浓艳，强烈刺激着视觉。
　　外公细看画面，一边点头一边轻声说，“嗯，画得好，是画得好！”转头又看自己的女儿感叹说，“你啊，确实是有才，”再转头看画，嘀咕说，“嗯，确实有才。”
　　宋芳绵微一低头，脸上虽笑着，眼里却竟然微有泪光。
　　任尉宇献宝一样拉过外公，“外公外公，这是我送您的礼物。”他手里托着个锦盒，里面对卧着一对青花兔子。
　　“外公，这可是我新亲手做的，拉坯，刻花，烧窑，都是我自己做的。祝您老如松柏天天笑开颜！”
　　外公拉过锦盒仔细端详，“嗯，做的好啊，胎细釉匀，兔身圆滚滚的，憨态可掬。可见是上了心，多谢我外孙啦！”
　　回桌坐下，任寰宇低笑着拿出手机放在桌上，轻轻按下播放键，一阵跃动的钢琴声流出。他转身走向小院，众人皆静默着注视他，当回来时，他手上捧着一盆绿绿的兰草。
　　直到钢琴声结束，他才开口，“外公，这是我从上山挖来的，希望您喜欢！祝您松鹤延年，福乐绵长！”
　　外公伸出接过兰草，低看半晌说，“这曲子好听！”
　　任寰宇笑，“嗯，梁墨送您的，祝您生日快乐！”
　　外公哈哈大笑，“这草好，这曲也好！我外孙好！你们都好！”

　　任寰宇想：爸爸是个体贴人，也是个体面人，他年年送外公的都是最好的湖笔。妈妈的画是外公教的，可她却更有灵性更有艺术天分。哥哥很真诚，他直来直去，无论在父母面前还是外公面前，他总是有一说一。至于自己…… 接纳和祝福是很难得的，他不敢妄想，却得到了，所以他格外感激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