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猫系男友》钟敬言

36、C36

　　陈芷瑶最终还是决定搬回家住。

　　她带走自己的几件衣服。

　　阿瓜无措地跟在她的后面，像一棵在风中摇曳的树影。

　　“你要去哪？”他掩藏不住自己的焦虑。

　　陈芷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手在不停忙碌，“阿瓜，以后白天有时间我都会回来看你，晚上你就一个人睡觉。”

　　她犹豫几秒，“你不要怕。”

　　夏天没几件衣服好收，轻薄的衣衫占据不了多少空间，冬日的大衣现在也不着急收拾，她还是会继续缴租，阿瓜可以选择住下去，也可以随时离开。

　　手中的衣服突然被阿瓜抢走，他回到自己的卧室，将门栓上。

　　陈芷瑶跟在他的后面拍门，叫了几声后无果，不得不找出房间的备用钥匙，费了点时间重新将门打开。

　　细碎的响动并未吸引阿瓜的注意力，他环抱住自己，身边露出一片灰色裙子的衣角，陈芷瑶认出来了那是自己刚才被他抢走的衣服，此刻正被他紧紧抱住。

　　“阿瓜。”她放缓步伐来到他的身边坐下，“我不是要离开你。”

　　他没有应答，只是抬起头不信任地朝她乜一眼，接着眼睛珠子又盯紧鼻尖，整个眼眶仿佛被十二月的雨雪冻过一番，泛着摇摇欲坠的红。

　　陈芷瑶被他一眼看得心里发潮，鼻尖也隐约发酸，她转过身深呼吸几次，缓和自己的情绪。

　　该要他自己一个人生活的，失去记忆不代表失去一切的能力，阿瓜必须离开她，必须得要自己成长。

　　他能当自己一年两年的猫，那一年两年后呢？阿瓜能做她一辈子的猫吗？

　　昨天陆望福的话好几句狠狠撞进陈芷瑶的心坎里，撞破了她每次放松或者快乐后，背后那层阴影般的恐惧。

　　正当她暗自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心软的时候，一只胳膊突然横在她的锁骨前，猝不及防间，陈芷瑶感觉自己被拉进一个宽大而温暖的怀抱里，他的胸膛抵住她的后背，干冽的沐浴露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他靠在脖子边的呼吸似风略过，吹动她身体里的一片海。

　　陈芷瑶扶住阿瓜的胳膊，像囚犯抱住自己身上的枷锁，她低声呢喃，“阿瓜。”

　　一个吻落在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上，轻如羽毛落地，却引得陈芷瑶发痒，脖子和肩膀蜷缩起来，她一动反而两人拥得更紧。

　　“别不要我。”阿瓜哀求。

　　“我没不要你。”

　　“别遗弃掉我。”

　　“阿瓜，你不是小猫。”陈芷瑶反握阿瓜的手，“而且我也没有条件，让你在我身边做一辈子的猫。”

　　说到后面，她的话音被空气吞没。

　　两人所在的房间很小，连同窗户也仿佛只有一张巴掌那么大，外面阳光正好，艳阳高照，陈芷瑶觉得这间小小的屋子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船只，外面一时的好天气只是种错觉，也许前方不知在哪正埋伏着一个浪头，能瞬间将他们打翻。

　　陈芷瑶整个人缩在阿瓜的怀里，她的眼眶湿湿的，但强忍着没哭，分别总是格外难过，她没足够的钱，所以阿瓜必须要学会自保的本领。

　　后面陈芷瑶又安抚了他几句，阿瓜再三要她保证这只是暂时的，以后他们还是会住在一起。

　　望着他挚诚的双眼，陈芷瑶一时动容，心好似冬雪消融，她的手抚上阿瓜的脸颊，后又觉得不对，匆匆收回，“好，我答应你，以后有机会，我们还是住在一起。”

　　“是不是我要变成季逸和那样，才能跟你名正言顺一起？”

　　“季逸和？”陈芷瑶摸不着头脑，“关他什么事？”

　　阿瓜抿唇不语。

　　陈芷瑶继续追问，但阿瓜就是不肯说，反而还催促她快点走。

　　“我等会儿回房间，就不送你了。”他故意摆出酷酷的表情，跟刚才红眼睛流泪的那位判若两人。

　　这样分别倒也轻松，陈芷瑶暗自松了口气。

　　*

　　回到父母家后的日子稀疏平常，陆望福和陈父对她的看管比以前要严格起来，日常都设置好门禁，外出摆摊也不被允许，为此陈芷瑶跟陈父还吵过几次架，但总以她的失败告终。

　　跟阿瓜也只能白天见面，陈芷瑶怕他无法适应一个人生活，总是想办法把奶茶店的工作换到夜间，隔三差五就拎着满大包的东西找他。

　　阿瓜抱怨：“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我都会检查冰箱的。”陈芷瑶要把他的一日三餐当任务执行下去，“别忘了，你这段时间总是低血糖头晕，还不多吃点把自己养点肉。”

　　他总会乖乖说好。

　　除此之外，阿瓜还主动要求去找工作，他不愿意再接受陈芷瑶的馈赠，但他没有记忆连自己的身份都未知，陈芷瑶只能给他在招聘网站上找些兼职工作。

　　只是这些工作都好坑，没一样是感觉靠谱的，稍微有模有样一点的还是一家房屋中介的电话客服，一天需要播出规定数字的电话号码，针对不同客户的需求说出一样的话术，主要也是一种电话推销。

　　敲定上班的时间和工资后，阿瓜并没有想象中开心。

　　走在回去的路上，陈芷瑶问他怎么突然情绪低落下来。

　　“我只是想以后白天都不能跟你见面了，晚上又是我一个人在家。”

　　“我们还是可以一周见一次的呀，我奶茶店的工作总有调休，需要调休的话你可以跟我一起同步啊。”陈芷瑶做着打算。

　　但阿瓜还是摇头，“太少了。”

　　一周一次的见面还是太少了。

　　他需要熬过漫长如四季的六天，才能在一个周末的尾巴见上她一面。

　　“除了跟你见面的那天，其他时候都对我没有意义。”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格外平淡。

　　却又仿佛落下一场花瓣雨。

　　有赖于阿瓜粘人的性格，陈芷瑶就算在家，晚上睡前也得给他拨语音过去，这一天天的，日常流量都不够用。

　　阿瓜还嫌弃微信语音不够稳定，虽然开了流量但稍微网络一个卡顿，一两点以后就会自动挂掉。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我们通话时长只有三个小时的时候，我整个人感觉有多糟糕。”他委屈地隔着电话抱怨，软绵绵的调子，像耳朵在咬棉花糖。

　　“以前你怎么不觉得糟糕？”

　　“因为以前我一早起来都能看到你。”

　　搞得好像还是她的错一样，陈芷瑶感到无奈，“那你说怎么办？”

　　“打电话好像比较好。”

　　“话费很贵啊。”陈芷瑶光听都觉得肉疼，“阿瓜，别浪费钱。”

　　被批评的阿瓜闷闷不乐答应下来。

　　陈芷瑶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翻篇，然而一周后她的手机莫名收到一条充值消息，话费已缴三百元，前后脚的功夫阿瓜就打了进来。

　　“喂，芷瑶，我们办亲情号吧，我听说了这样我们两个通电话的时间就不算数了，可以一直打下去。”

　　陈芷瑶：“……”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瓜，我记得你一个星期做下来总共也才六百块，你给我充了三百块钱，那你现在不就只有三百过日子吗？”

　　“不是啊。”他笑嘻嘻的，“另外三百我给自己手机充了，现在我们可以尽情打电话了，通话到天亮哦！”

　　陈芷瑶气到眼前发黑，直接挂断电话。

　　她今天才发现原来阿瓜那么有败家子的潜质。

　　一周下来的工资呀，他们兼职的电话销售工资是按周结算，说是兼职但也不稳定，不知道哪天就会被那儿的老板一个通知就不用来了，这种工作向来是有今天没明天。

　　阿瓜的理财规划糟糕成这样，他是对花钱完全没概念吧！

　　陈芷瑶气到又回拨一个电话骂他。

　　但阿瓜语气懵懂：“可芷瑶，你搬走之前不是跟我说了，你还是会缴房租水电，会给家里买菜买饭，我没有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呀。”

　　“哦，还是我太阔绰了？”陈芷瑶咬牙切齿，闭眼反思，最后做出决定，“那好，下个月的水电费就你来出，还有伙食费我们一人一半。”

　　必须要改掉阿瓜乱花钱的毛病，以前没发现他大手大脚，买件衣服就乖乖往身上套，家里有什么都跟着吃，唯一的爱好也就是买零食和看《阿牛之再见阿牛》。

　　阿瓜的生活比陈芷瑶的性格还要单调。

　　果然，独居能看出一个人潜在的性格。

　　阿瓜听了她的话，反应也没多激烈，甚至平淡得反常，“哦。”

　　“哦？”这下轮到陈芷瑶惊讶，不确定地猜测，“你是被吓傻了吗？”

　　“没有啊，就哦。”他解释道：“可能我运气好，打电话打到第三天就有个男的说想买房，他还说什么喜欢我的声音，觉得我的声音很好听，希望能跟我认识一下。”

　　“那你呢？”阿瓜所在的房屋中介，老板跟员工都在一个办公层里，他说什么都逃不过对方的耳朵。

　　阿瓜继续往下讲：“我就用自己的微信号加了他的电话号码，他通过以后叫我发张自拍来，我就发了过去，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给我发来一堆白袜子的照片，还问我喜不喜欢。”

　　陈芷瑶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继续听下去，“然后呢？”

　　纯真的小白花才接触社会三天，就被这样玷污了，陈芷瑶良心不安，阿瓜必须得辞职！

　　“我感觉他很奇怪，可能虽然是男生，但好像也喜欢男生的样子。”

　　陈芷瑶心里有一群草泥马狂奔，“你没吃亏吧？”

　　“我不知道诶，我跟他说我喜欢像阿牛那样的男人，特别有男人味，他说阿牛那是多久以前的电视剧了，他小时候有被逼着跟他妈妈一起看过，可后来他又说他跟阿牛一样很有男人味，还发了一张自拍过来。”

　　“噫——”陈芷瑶可以想象整个画面有多惨不忍睹，但又想继续听下去，“然后呢？”

　　“我说我喜欢阿牛是喜欢他的一掷千金，不追求外表那么肤浅，我还说既然他有考虑在买房，那为什么不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房屋中介呢？后面我又把我们的广告词发过来，跟他说哪个地段好，我猜他多半是单身，所以给他介绍了一处公寓，我之前听老板聊天说过，那里有个彩虹酒吧，老板说彩虹酒吧就是指里面的人同性喜欢同性，我想他应该很喜欢那里吧。”

　　“蛤？”

　　“然后他问我，我住哪。”阿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撒了个小谎，就说我住在那儿附近，但我买不起去房子，只能租了。”

　　陈芷瑶：“！！！！！”

　　“后来他很爽快说要去那边看房，还点名要我跟着一起，我们跟客户看房是公司里的几个人一起，毕竟要保证安全嘛！客户看到我后很开心，当场就要签下来。老板也很开心，他说我很有天赋，还要给我提成。”

　　“但这样你那个客人不会骚扰你吗？”

　　“房子让他很满意呀，但他一直问我是1是0，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反问他是什么，他说他是0，我就说我也一样，他说他可以为爱做1，我就觉得我不能再骗他了，但我又不想让他不开心，于是我让他去彩虹酒吧里面找真爱，我不爱他别为我做1。”

　　陈芷瑶笑到肚子痛，“你们老板在旁边吗？”

　　“在呀，他很开心，说我很有做生意的天赋。”

　　是想说他有做奸商的天赋吧。

　　陈芷瑶挂断电话后还忍不住抱着肚子笑，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接到了季逸和的电话。

　　“那个瓜是跑去做电话销售了吗？”他语气不善。

　　陈芷瑶立刻正襟危坐，“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个白痴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他问我要不要买房，我说不要；他问我要不要落户，我说不要；他就跟我说不买房不落户但也可以加微信认识一下哦。陈芷瑶——”

　　陈芷瑶听出季逸和话里的杀气腾腾。

　　“我当时很想说脏话。”

　　可怜的阿瓜，奸商之路才刚展开，就被半路冲出来的陈芷瑶一下打断，从此只能在家里做些小手工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