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风来时》听喃

5、puppy 05

　　那些没有你的日子，我常常在枯燥而又贫乏的日子里想要找到和你有关的一点讯息。
　　我和你本是两条直线，而当我某一刻找到了能和你相交的点，我这条直线就会延伸到和你相交。
　　你等等我，我可以去找你。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是想看看你。
　　看看那个让我心动的你。

　　最近过得好不好。

　　——《白衬衫与薄荷》

　　-

　　送靳渺回学校的时候，靳逸嘉浑身穿的衣服都是昨天用洗衣珠洗过的。

　　深蓝色薄款针织衫，秋天穿不冷也不热，靳逸嘉在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外套，下身则是绣着精细暗纹的西装直筒裤，不容易起褶皱。

　　他还戴上了那顶靳渺给他的黑色渔夫帽。
　　秋深渐凉，他的头发还没长回之前的长度，偶尔出门头上总是感觉很凉。他在夏天冲动剃了板寸，却在冬天第一次接受这样的后遗症。

　　于是靳逸嘉开始慢慢养成戴帽子的习惯。

　　车内空间有限，靳渺很容易就闻到了靳逸嘉身上的蜜桃洗衣珠味，顿时扑哧笑出声。

　　靳逸嘉不明所以，刚好一个红灯踩下刹车，随手摁下车载音响的开关，轻柔的音乐从音响里倾泻。

　　“小叔，这个味道还挺适合你的。”

　　靳逸嘉秒懂靳渺的意思，她是说这个味道很适合他？

　　红灯变绿，靳逸嘉狐疑着踩了油门。
　　明显是不太相信她的鬼话。

　　这本来是小女生喜欢的味道，他也是糊涂了才会用。
　　靳渺侧头看了一眼靳逸嘉脸上的表情，总感觉他像是心里藏着什么事似的。

　　在经过下一个路口的时候，靳逸嘉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之前要的盲盒我已经寄到你学校了，我刚刚看物流信息，显示已经在派送了。”

　　“快递内容的原因，可能需要你面对面签收。”

　　靳渺一脸惊喜地看向驾驶座的男人，神情顿时兴奋：“我靠小叔，你这是下了大手笔啊。”

　　七月初靳渺看上一套国外的限定款盲盒，模样造型堪称精美得不像话。只不过国内发售量极少，货源也贫瘠。但她特别喜欢，反反复复暗示她这个神通广大的小叔很多次。

　　前几次的暗示总是被这位行踪不定的小叔自动忽略，原本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靳逸嘉竟然还是找到货源送给她了一套。

　　靳逸嘉说这话的时候若有所思，食指指腹轻轻敲击方向盘，唇线微微抿直。

　　男人视线通过后视镜瞟了一眼后面的某处，很小的动作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下意识。

　　靳渺在副驾驶座上已经兴奋到快要飞出车顶棚似的，一百八十度环绕式夸奖靳逸嘉。
　　用尽自己毕生所学的溢美之词，不吝夸奖驾驶座的男人。

　　“我今天就去签收，签收放到宿舍再去食堂取书，就这一会估计也没人会偷。”

　　她没看见，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一旁的男人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
　　好像某项计划终于得逞似的。

　　渔夫帽上绣着的白色小狗靠近车窗，仿佛在欣赏沿路的风景。

　　每一帧在眼前掠过的速度都极快，只能在眼前形成一片雾气朦胧的光影。
　　不过纵使模糊，也难掩雀跃。

　　-

　　应纯周日早上就办了出院手续，学校那边的学业不能耽误太久，更何况她还有很多活没忙完。

　　脚上的伤已经好很多，至少不怎么影响走路，但长时间站着还是会疼。
　　只能依靠时间慢慢养回来。

　　早上八点，应纯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收到了沈郁浓发来的信息。

　　【周叔已经到楼下了，你收拾好就下去吧。】

　　分秒不差，仿佛隔空能看到她此时此刻在做什么似的，应纯心情有点复杂。

　　她将手里的包放在桌子上，腾出手打字回复一句好。

　　秋天的早晨很凉，应纯身上明显穿得单薄，之前带来医院的衣服都还是夏末秋初时候的，显然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温度。

　　周叔见应纯从医院里出来，给她打开了后面的车门。

　　“应小姐。”

　　周叔唤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只不过在对上应纯那双冷淡的眼眸又把话咽了回去。

　　清晨空气里都仿佛沾染了秋霜的湿气，氤氲得应纯的眼睛格外清亮，只不过她脸上的表情淡淡，倒是冲淡了原本眸子里明丽的气息。

　　应纯回了一句“周叔”，露出一抹笑容。

　　“辛苦您了。”

　　周叔觉得眼眶有点酸，连忙摆手：“诶，不辛苦不辛苦。”

　　应纯以前和沈郁浓关系还不错的时候，周叔总是送她回家去学校，应纯是个会察言观色的，明着暗着也帮了周叔不少忙，还给周叔的孩子补过习。

　　只可惜，很多事情到现在还是变了。

　　应纯上了车，一路上靠在后座望向窗外，分外感慨。

　　周叔看着她望向窗外恍惚的样子，还是开了刚才在车外没能开的口。

　　“应小姐，沈总其实……”
　　应纯听到这个名字眼神明显暗了一下，紧接着打断了周叔的话。

　　“我们不会再有联系，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沈郁浓的出现，一开始在应纯的心里只是荡漾开了一圈涟漪，在之后还没来得及将这波纹范围扩大，就在她心口最嫩的那处皮肤上烫出了一个疤。

　　她阻止不了他的靠近，就只能让自己无限远离。

　　让沈郁浓在她的世界里彻底搁浅。

　　想着，应纯掏出手机，果断拉黑沈郁浓的各种联系方式。

　　之前在医院受他安排，这会回了学校，自然不必再联系了。
　　一切做完，车内重新恢复寂静，周叔没再说话，只是下车的时候应纯和他说了一句再见。

　　下车时刚好一阵风将远处的落叶吹到应纯脚边，女孩盯着那发黄枯萎的叶片，轻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抬腿迈过那片落叶，继续往前走。

　　不是每一个遇见的人，都能将这段关系维持到最后。
　　也不是所有最开始期盼的美好，到最后都能圆满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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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没一个人在，应纯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桌面然后把从医院背回来的包整理一下，从衣柜里找出一套衣服换上。

　　火速给床单和被罩换成新的，应纯又开始收拾之前尹佳卉帮她擦干净的书。

　　核对好要给靳渺的书都有哪些，应纯找了个袋子装好，然后拿上房卡出了门。

　　中午的时候阳光正盛，她先去食堂的权益小站找了个地方给靳渺放好了书，拍了个照片发过去。

　　拍完照应纯收了手机前往学工部。
　　下午的Free Hug活动就要开始，她需要先去准备。

　　微信传来提示音，应纯点开，是靳渺发来的“好”，后面还跟着一个很可爱的颜文字。

　　应纯弯了下唇没有继续回复。

　　和靳渺加上微信这件事算是一个乌龙。

　　大二那年应纯因为一场事故住院，那次休了一年学，等到快出院的时候，病房里转来一个急性阑尾炎的小姑娘。

　　应纯住院当时被安排进了市医院顶尖的VIP病房，正是沈郁浓的手笔。

　　当时市医院这样的病房空间资源极度紧张，那小姑娘的家里应该也是在舟廷有头有脸人的家庭，能安排进VIP病房。

　　小姑娘家原本也是想要个单间病房，但那个时候腾不出来，因为应纯快出院，小姑娘的家人问她能不能先让她家小孩子和她住一间，应纯答应，所以就转来了这间病房。

　　沈郁浓当时还因为这件事问应纯，为什么要答应让别人住进来。

　　应纯特别平静看向对面男人情绪复杂的眼睛，只是说了一句。

　　沈郁浓，我不需要多余的关心。
　　你放了我吧。

　　后来小姑娘手术醒来，见隔壁床的应纯，麻药劲未过神情恍惚地喊了一句漂亮姐姐，应纯忍俊不禁。

　　后来应纯出院前夕在小姑娘的请求下拍了一张照片。

　　她记得小姑娘叫靳渺。

　　照片上应纯的气色并不好，头顶戴了一顶帽子，头发的长度将将及耳。

　　后来应纯作为学姐对接这一届的大一新生，当她收到对接新生的名字叫靳渺时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后来聊着聊着，应纯发现靳渺正是当年和自己有缘分的小姑娘，或许是久别重逢太过令人惊喜，应纯也感慨了许久。

　　再次见面，两个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想到这，应纯笑了一下。

　　风敛起她碎花长裙的裙角，蹁跹的似乎要给这朦胧的午后阳光再添一层质感朦胧的纱。

　　-

　　靳逸嘉刚把车泊到停车场，靳渺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下车去东门签收她的盲盒——

　　刚刚快递员刚给靳渺打电话，他们刚从东门进来，快递员就通知靳渺过去取。

　　靳逸嘉透过车窗玻璃看向蹦得比兔子还高的靳渺，有点忍俊不禁。
　　果然人遇到喜欢的东西，都不会嫌弃麻烦。

　　不远万里，不计代价，不辞辛苦。

　　心里弹出来这句话，靳逸嘉唇边的笑淡了几分。

　　他下车打开后备箱，盯着一箱子的新书，失笑着摇摇头。
　　然后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
　　格外认真，像不止说给自己听一样——

　　是不会嫌弃麻烦的。

　　不止不会嫌弃麻烦，反而每靠近一点，都像是特殊的馈赠。
　　不辛苦，这一路上，都不辛苦。

　　靳渺搬着一大盒盲盒回宿舍，又急急忙忙跑去食堂取应纯给她放好的书，根据图片找到位置，靳渺看着几乎整洁如新的书愣了几秒，和图片对照确认了几遍是不是拿错了。

　　但照片显示的位置就是这里。

　　靳渺点了下书的种类，都没有错，于是便抱回宿舍。

　　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学姐的活动就要开始，靳渺定了个闹钟，开始拆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盲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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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停车场。

　　靳逸嘉敞开了驾驶座的车门，懒懒地靠在皮质的座椅上，调整了几个位置才找到最舒服的姿势。

　　靳逸嘉坐在那，腹部的线条在薄薄的针织衫下隐隐显露，绷着的肌肉就算衣服宽略显松也能让人看出来。
　　少顷，他视线不知落到哪处，从小柜子里抽出一张湿纸巾，倾身将仪表台上借太阳能摇头摆尾的小狗摆件拿下来擦了擦。

　　往前探身的时候，针织衫上提，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腹。

　　男人眉眼低垂，指尖裹了一圈湿巾，仔细擦着摆件的每一处裸露的地方。
　　他似乎有点吹毛求疵，死角也要擦干净，然后将摆件放回原位，就听见驾驶门外有声音。

　　“你……你好……”

　　靳逸嘉闻声偏头，是一个有点紧张的女生。

　　女孩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似乎亮着什么界面，想要举给靳逸嘉看又因为某种原因踌躇着缩回去。

　　女生脸有点红，说话也结结巴巴。

　　“请问你有女朋友吗？我可以，加你个微信吗？”

　　见靳逸嘉没说话，女孩红着脸退缩连忙摆手：“如果你不方便也没关系，我……”

　　“我没有女朋友。”
　　声音像被人细细打磨了棱角的尖锐四方体，又像是抓了一把盛夏的青果在手心，忐忑地捏开时果浆从指缝溢出，心脏也剧烈地晃动一下。

　　女生眼里几乎是在男人回话的时候就涌现出兴奋。

　　靳逸嘉托着下巴，看向车前盖的方向，唇线微微上挑。

　　“不过我有喜欢的人，只不过还没追到。”
　　“所以抱歉，女朋友这个位置，我得给她留着。”

　　女生站在原地看着靳逸嘉，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

　　她刚刚和几个朋友一起往这边走，自然注意到了停在停车场的名车，吸睛的宝蓝色在这一片灰灰白白的车里格外夺目。

　　车里坐的人好像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学生。

　　好奇心驱使，她们一边向这辆车靠近一边猜测车里坐着的是哪位学校领导，凑得稍微近一点才发现驾驶座的车门开着，里面坐了个气质不凡的男人。

　　看不到脸，但是光看身影，就是个极品。

　　女生来要他的微信，来到他面前看着车里的男人神色无比认真地擦拭着手里的摆件。

　　靳逸嘉长了双世俗称多情的桃花眼，眼尾处因为昨晚没休息好有些发暗，但瞳孔中的情绪却像黑夜中无光长河上放起的一盏盏纸灯。
　　一点也看不出多情，只能看得见纯粹。

　　近在咫尺却触摸不到的纯粹。

　　估计只有他喜欢的女生才能摸到他的纯粹。

　　他的眼里就有光，所以无需再借助其他光。

　　女生听到靳逸嘉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并且要追时有些惊讶。
　　这样看起来就卓荦不凡又气质卓绝的男人，竟也会将自己追人的事如此坦然又自若地讲出，礼貌地拒绝掉其他女生递来的友好示意。

　　关键还挑不出一处毛病。
　　被拒绝也不会觉得难堪。

　　女生说了句抱歉就走了，靳逸嘉伸手带上车门，车窗玻璃贴了单面可视的薄膜，他把车门关上，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

　　车里顿时与外界的喧嚣所隔绝。
　　少顷，靳逸嘉打开副驾驶座位上的箱子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

　　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好像要拂去不曾见面的这些年，隐形时光蒙上的尘。

　　那些两个人没有联系的日子，时光所走过的痕迹。

　　每一本书的封皮都贴上了口取纸。

　　上面是书本主人的班级和名字——

　　网新18级3班。
　　应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