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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吴伶抱着黄桃,头上裹着干发帽走进房间关上门,徐书贤坐在地铺上出神,她身边环绕着丧颓气,吴伶的脚踝在她视线里打个弯紧贴着地面而下,最后落在她面前一人,瞟了一眼她落在地上的手机问:“你不回他message吗?”
      小小的手机屏幕上周嘉兴名字后有三位阿拉伯数字,不禁会让人质疑能把手机撑爆,但徐书贤吸了吸鼻子只摇头。
      吴伶知道她好难过,却不知道说什么,在他们眼里周嘉兴以及周家那些人都像遥远天边的月亮,冷冷清清不照人。
      那边周嘉兴坐在众人热闹中,脸色暗得如同夜幕,他眼神下跳看两腿间的手机屏幕,后来索性拿到桌面上看。他知道自己被无数摄像头盯着却无心在意,百条信息发出去收不到一条回复,他想就算是精卫也该把海填满了,但徐书贤却迟迟不见回复。
      台上周蜜正挽着新郎的手笑,她笑得像tvb训练班教的那样,像所有镜头里她的样子,唯独不像见到林云锆时候的样子。
      他心急如焚间忽然想起张雯生说的话,你还是太年轻了。

      全港的纨绔不说上千也成百,他自小便是出类拔萃的那个,圣保罗男校里从他手上过到垃圾桶的粉色信封无数,那些校外女生也锲而不舍,后来他谈的第一任女友是翻墙进男校的姑娘,长什么样子他已经忘记,只记得那天他站在围墙下看着姑娘落地一刹那裙摆摇曳,宛如家里种的桔梗。
      女孩眉目多张扬,见他会笑喊:“dylan!”
      和徐书贤哪里都不同。

      后来换了那么多女朋友都如走马灯,好像只是为了证明给张雯生和周太奇看他已是□□。
      但张雯生压根没看,待正眼瞧去只轻笑声道:“你还是太年轻了。”

      他从前以为这句话只停留在那时,但如今看来,徐宝珍的死,汤家灿的突袭,徐书贤的变化,一切或人为或自然的东西他从前都没察觉到。
      谋心者上上计,他的确是太年轻了。

      手机依然平静,他忽然觉得无趣,停下手再也不发了。

      吴伶叫了牛杂,等来时发现手机终于宁静,她问:“收不到啦?”
      徐书贤指头插进头发里不知道瞎想什么,但绷紧的发根确实难捱。
      “先吃点吧。”吴伶说。
      徐书贤抬起头又吸了吸鼻子,把脸上眼泪抹去说:“你知道吗,我今天是想去缓和关系的,结果,周蜜看都不看我一眼。”
      “周蜜,哦,你同我讲过,她结婚太突然,我们也没想到,林云锆应该很难受吧。”
      徐书贤心不在焉地应下道:“结果我走之前她突然在我背后说话,她说我和周嘉兴也不会走到最后的。”
      她心里这么想过,却从没有说出来说过,周蜜就好似冷眼旁观的人一般直接说了出来。
      原来所有人都明他们走不到最后,那他和自己的坚持都好像笑话,她原先看金庸的《倚天屠龙记》赵敏讲我偏要勉强,她还要学。
      可赵敏是郡主,她是什么?
      如张雯生所说,她不过就是吸血的蛭虫。
      吴伶讲不出话来宽慰她,或许他们都在思虑过后觉得张雯生讲得没错,她不是黛安娜,也做不成王妃。
      “周蜜还跟我说,说因为我周太奇断了周嘉兴所有的家庭资助,因为他执意要和我在一起,所以就要她来承担那个联姻的事情。”
      她和林云锆是有情人,却不能成眷属。
      周蜜讲那句话时冷冷的,徐书贤听后慌乱去看镜子,周蜜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屋里的工作人员也听不见,来来去去构成一幅快速流动的图画河,河流里都是粘稠的液体,粘住她的鼻子和嘴巴。
      然后她出门便看见汤家灿和周嘉兴的深吻,也好美丽。
      从周蜜到周嘉兴再到汤家灿,他们挺直的脖颈和上面的钻石项链,骨节分明的手和上面的戒指,说话时候漫不经心的语气,几百万就当作是洒洒水的态度,还有分开前汤家灿冲她轻笑的脸,好肆意好张扬,她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

      徐书贤下楼,吴伶坚持要送,结果刚走出楼门,就看到一辆熟悉的奔驰,车灯都熄,周嘉兴靠在车门边抽烟,见她下来了用一种极其熟悉的口气平淡地问:“聊完了?”
      吴伶大为惊讶,看着他站直身子,抖落黑色大衣上的灰,扬了扬下巴,一副倨傲的模样说:“我来接她。”
      “徐书贤,我们聊聊。”

      车里空间很大,周嘉兴讲话还有回音,徐书贤没讲话,周嘉兴也不吝啬。
      周嘉兴已到一种极致的疲惫里去,但他做事有始有终,一定要做个完美的句号才罢休。
      他疲惫于徐书贤永远提心吊胆的态度,好像漂浮在空中时刻不能着陆,疲惫于她望他时支支吾吾,连眼神都躲闪,她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又抗拒听人辩解。
      “徐书贤,我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他用国语问。
      其实周嘉兴讲普通话很好,发音有力吐字清晰,但他几乎从不讲,就算是面对徐书贤也一样,他觉得讲粤语才亲近。
      徐书贤目视前方说:“我希望你,不要那么高高在上。”
      周嘉兴没说话,他扯着脸嘴角不自觉向下,过了半晌才说:“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很少这么讲话,从前徐书贤让他戒烟他都乖乖听话,说他不是他都笑着说好好好我改,哪像今日。
      他想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尽,就算是让他在周太奇面前下跪都要带徐书贤走的勇气也已经消磨殆尽。
      他侧头去看徐书贤,大大的耳环闪着粼粼的光,眼线有些糊了,晕染开来。
      徐书贤似乎早有预料,她别开头说:“你想怎么样,我管不着。”
      她讲这句话时,窗外刚好经过油麻地,水果摊位前有女生在买水果,烂熟的果肉味飘进窗户里,周嘉兴靠边停下,下车去买桔子。
      等他回来时手上提了一大袋子的桔子,他塞进徐书贤怀里说:“我知道你喜欢。”
      哦。
      徐书贤低头抱紧了那一袋子桔子。
      到了。
      没过多久,车停在了太平山的别墅前,徐书贤和他一起下车,周嘉兴发动机没有熄火,送她到门口后自己要走,走回奔驰的路程只有短短几十米,他已经记不清那是他走得慢还是后来回想起时脑子自动放慢速度。
      徐书贤在他背后问:“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周嘉兴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那我解释了你会听吗?或者说,你会坚持和我站在同一边吗?”
      徐书贤没讲话,周嘉兴仿佛已经料到一样笑着转过身往回走,他快要上车的时候徐书贤在后面闷闷地讲话:“你今天开的路和以前不一样。”
      嗯。
      周嘉兴只是答应,他想,徐书贤一定永远都不知道为什么。

      周嘉兴很快驱车而去,徐书贤抱着那一提桔子,忽视了塑料袋上因为眼泪而汇聚成的小小盐湖,把头埋进橘子皮的香气里。
      她怎么会不知道,从前周嘉兴开车会从小路绕弯进白加道,所以时间多花费,今天却走着正常的路,路过芬梨径。
      全港怎么有人会不知道芬梨径意味着什么呢?
      她的泪水犹如春末香港的雨水,不可止地淌进桔子堆里。

      那天之后,周嘉兴没再回过太平山,他依然给徐书贤不吝啬地分钱,依然让她住在自己的屋企,但他忽然从娱乐新闻上消失的动态让八卦仔分外好奇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他们就不再好奇周嘉兴了,因为刚刚拿了金曲奖而被歌坛誉为新星的林云锆被发现在家中自杀。
      他的遗书有两封,一封给家里,一封给周蜜。

      周太奇闻此变故匆忙赶回家,但依然阻止不了自己的女儿,一向听话懂事明大体的周蜜第一次濒临崩溃,她披头散发地想挣脱开菲佣的桎梏,做好的美甲都断开,血淋淋地抓了周太奇一手。
      汤家灿赶到抱着她陪她跪给周太奇看,但后者依然心硬如铁,
      没过两天差人通告出来,林云锆是死于药物过量,他吞药前的绝笔就是给周蜜的信,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许只有周蜜知道了。

      那天周太奇前脚刚把周蜜关起来,后脚周嘉兴就回家拿凳子砸开了大门,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对周蜜说:“去吧。”
      周蜜没再客气地讲多谢,汤家灿和她一起从身边跑过时都带起微风,周嘉兴想,或许自己不能主宰的命运总要有人来长反骨,他希望周蜜永远有反骨,那里长出的翅膀最漂亮。
      周蜜出现给林云锆抬棺的消息点爆了港媒,她因为痛哭而发白的面容和皱在一起的五官哪里像周家的公主,可是那是全港人第一次对她不再刻薄。
      人们都说她好唏嘘,也好难过。
      林云锆的母亲一脸憔悴站在律师身后把信转交,周蜜哭到根本站不住,她护着那口梨花木棺出了门后便栽进身旁人的怀里。
      周嘉兴见她泪如雨下,哭得仿佛要断气,她说:“哥哥,我不应该。”
      周嘉兴知道她懊悔,却还是狠下心告诉她另一个真相:“你如若坚持用他拍拖,恐怕还没步入婚礼他也会有此下场。”
      周蜜抬头看见自己的亲哥哥冲自己凄惨地笑了一下,想安慰却比哭都难看:“老豆怎会允?”
      死人对于香港来说太常见了,尤其对于在香□□白两道都涉猎的周太奇来说,他太明白怎么把一个预谋死亡变成无辜。
      所以,同样在那天,周廷弼的人驱车而来,从太平山接走了徐书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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