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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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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头扭到中档,淌出潺潺细流。
顾亦徐站在水池前冲洗干净水晶杯,放在倒挂架上沥干。
贴瓷墙壁上钉着一根横杆,悬挂一条暖黄色干毛巾,顾亦徐拿起毛巾,简单擦下湿漉漉的双手,转身走到外面。
厨房放置的那台双开冰箱专门储存菜品生鲜,而面前位于餐厅一角的冷藏柜里面放得则是即食罐头、饮料、面包,冰淇淋巧克力……等等零食。
程奕曲着膝,跨坐沙发扶手,深色工装裤下另一条的长腿随意踩在地上,□□住身体,棒球帽被顾亦徐搁到一旁的实木贵妃椅塌,适才放在茶几上面的相册被他搁在膝盖。
暗红全真皮封面崭新精美,每份册页触感厚实,程奕低头,肤质冷白、形态修长的手指翻过几十页,姿态悠闲地垂眸扫过。
那是婚礼上拍摄的一组照片。
……
合影过后,客人们各自归座,单身的伴郎伴娘以及宴席上其他未婚男女被请到舞台前,顾亦徐作为新娘转过身背向众人,将手捧花抛到人群里,作为幸福的延续传递下去。
手捧花一经掷出,年轻人争相去够花球,一群人蜂拥涌上,场面说不出的热闹。
方才,顾亦徐和应柠谈论到结婚当日的现场,究竟是谁最先接到捧花。
在讨论过程中出现争议:
应柠坚持她的位置站在最前,是第一个碰到花球的人,顾亦徐却隐约记得,那天触碰过花球的远不止一个——
她抛出时一个没注意,捧花落下弧度角度刁钻,前面没人抓稳,花球在无数人手里滚了几遭,落下又被指尖顶起。
来回数次后,每一次抛落伴随围观者的喝彩声,好好的接捧花环节,在某几个人玩心大起,刻意带节奏下,愣是变成一场追逐游戏。
喝彩鼎沸,争相投掷……长辈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玩闹,忽然间,花球偏移方向,朝一处角落斜飞出去。
人堆里属顾泽临眼尖,伸直长臂一捞,手上使巧劲,转而往顾箐那边送,眼里的意思分明:赶紧来个男人把他大姐收了。
坏心眼得很。
顾箐飞快侧身躲闪过去,在她身后安静看戏的沈玉颜完全露了出来,猝不及防,迎面被捧花砸个正着,不争不抢的那个反而成为最终得手。
……
数十张相同背景,由酒席和鲜花织就成的绿茵草坪上,亲朋好友欢聚一地,像是电影剪辑的帧数,还原成一副连贯动态的画面。
随手翻完,程奕合上相册,重新放进玻璃茶几下方的置物柜。
拉开抽屉时,里面还有好几本外形和厚度相似的婚宴照片合集。
沙发对面的位置空了下来。
程奕回来没多久,应柠很有眼色地不打扰,找个借口直接溜了。
这人隔三差五地往他家跑,动不动占用顾亦徐几个小时,程奕习以为常。
应柠和顾亦徐感情好,是从小处到大的玩伴,经常聚到一起,不出门时,她们主要的娱乐活动是玩扑克牌。
没错,的确是打牌。
程奕也是后来才知道,顾亦徐牌瘾重。
□□、□□、桥牌、斗地主、二十一点……各种玩法都有。
顾亦徐爱好打牌,但没到痴迷的地步,单纯借此作为消遣娱乐的方式。
据说这是前几年,她自己闲来无事时,摸索出来排解压力的好方法。
除了置身浓郁花香外,顾亦徐能靠打牌分散注意力,减缓焦虑和恐慌情绪,此法传闻颇有见效。
光两个人打牌不尽兴,玩来玩去不是你输就是我赢,应柠呼朋唤友,叫了一堆认识不认识的男女过来,棋牌室的门一关就是几个小时。
……
程奕在私人领地上,具有明显的占有意识。
起初以平常心接受,他不排斥顾亦徐社交,留给未婚妻自由且充足的交际时间,是一个合格丈夫应有的自觉,顾亦徐在他忙碌时,有朋友陪她解闷不是件坏事。
但当其他人频繁占用到他和顾亦徐独处的时间,打扰次数多了,程奕心有不悦。
·
·
某天,五六个人又凑在一起打牌。
玩到中途,房门从外打开,穿着休闲服·今日没出门·明显带着居家气息的程奕出现门口,手上端杯浸冰块的冰水,慢悠悠地喝,踱步到顾亦徐身后,在边上旁观。
自他进到棋牌室后,在场所有人注意力或多或少分神过去。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存在感分明,在任何场合都是人群焦点,关注中心所在,即使不作声,光是静静站在那就足以吸引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然而,即便如此。
没有一个人主动招呼程奕参与到牌局来。
包括顾亦徐。
这个孤立局面显然是有原因的。
——因为某人记性好到逆天,能同时记住八副牌,所以没人想和程奕对庄,顾亦徐很少叫上他,一是他不爱玩牌,二者众人齐齐认为,程奕一旦参与进来他们毫无游戏体验感。
程奕面上四平八稳,似乎单纯进来看看。
他属于观牌不语的那种,几个回合下来,差不多知道各方手里的牌面情况,冰块融化完饮尽最后一口水液,放下杯子的同时,手搭在顾亦徐肩头,暗示她出。
蕙蕙却早有提防,瞧出点猫腻,道:“喂,这位帅哥,你还自带作弊的啊?”
顾亦徐忙说:“他算外援。”
“抱歉。”
程奕坦白:“看你们打得太费劲,忍不住。”
顾亦徐紧跟张牌,赢了。
原本胶着局面立刻输赢见分晓,一干人等被气得说不出话,三言两语要把程奕挤兑走。
他漫不经心耸肩,离开前,不忘顺道将顾亦徐一并拐走。
这么来了几回,牌局搅得没法玩下去。
大家暗地直叫扫兴,奈何无人敢当着程奕埋怨——拜托,他们又不是顾亦徐,见到最多的便是那张不近人情的冷脸,冻死人不偿命,对上这么个疏离淡漠的人,偶尔谈笑几句还行,若是较劲那可万万不敢。
顾亦徐慢慢察觉到程奕吃味,待一群人散后,私下独处时,问他:“你不喜欢家里有客人?”
“没有。”
回答简洁而清晰。
恰恰相反,程奕挺欢迎顾亦徐的那些朋友来作客。
有个出奇的状况是,顾亦徐从小到大接触的人,能够玩得好、走得近的,无一不是品性俱佳。
她像一块天然磁石,自动吸引到一群纯真善良的同好,身边从没有过刻意算计,贪图便宜的朋友。
顾亦徐将其归于她运气好,但程奕知道,那是她自身性格的缘故。
“只是不习惯她们留得太长。”
“……”
顾亦徐:“她们在这打扰到你了?”
他“嗯”一声。
“可我们哪都没去,一直呆在棋牌室里啊。”
“这恰好是问题所在。”
“她们占用掉你大量时间,剩下留给我的所剩无几。”程奕直截了当,道:“我们相处的机会一直在减少,这已经对我造成了困扰。”
亦徐眨了下眼,“……可你不是没空吗?”
预计举办婚宴的日期赶上答辩,为了让婚礼筹备不显得匆忙,程奕将学业进度压缩在年底完成,之后将全副重心放到这一边。过年前课题最紧要的那个月,有一整个星期,顾亦徐每晚入睡前他还在书房,醒来后,身边一侧依然是空荡荡,唯凭床单上几道新起的轻微褶皱,以及残留一丝余温的被单表明昨晚有人睡过。
“我知道你事情繁杂,又帮不上什么,”亦徐嘟囔低语:“我找应柠她们玩,让你多点清闲不好么?”
“还记得这两星期内,你和我说过最多话的一次是什么时候。”程奕反问。
顾亦徐还真的想了下。
“现在?”
他摇头。
“那就是前天。”
顾亦徐说:“妈妈让我们回家商量今年春节在哪边过年,是在爷爷家还是外公那,好尽早做安排。”
两边近亲还有些没见过面的,顾家夫妇要赶在婚礼前将准女婿介绍下。
“不是。”
“往前更早些。”程奕提示道。
顾亦徐蹙眉,认真思索片刻,直至某个瞬间,脑海里骤然闪过某个画面——
她仿佛意识到什么,微僵怔住。
……
亦徐慢慢咬住唇。
一时说不出话来。
随即下一秒,程奕给出相同的答案:
“在那晚的卧室。”
记忆再次拉到那个漫长难忘的夜晚,真切体验到那阵胡乱到毫无章法,又淋漓尽兴的细微电流淌过全身,遍体泛起酥麻的异样感……
那晚她说了很多令人耳红的话,一句接一句,还不能重复,最后嗓子都讲干喊哑了,程奕犹嫌不够。
长期维持高强度体能训练的年轻躯体,肌肉紧实分明,漂亮到宛如人体雕塑的艺术品,柔韧有力的一层胸腹肌肉上,腰上青筋从小腹延到胸前,突显一道细线,覆在冷白汗湿的皮肤上,极具视觉冲击的诱惑……化作一股不由自主的屈从,沿着那里缓慢往下亲。
分明还没碰到,只是浅浅呼吸扑在腰间敏感处,都能让反应成倍剧烈。
犹豫许久,卡在那不进不退,始终下不了决心配合,程奕意识到这一点后,很快改变策略,由强势退步为妥协。
他稍微放低语气哀求,或者提出要求不被应允时做出失意落寞的样子,反而将爱人完全拿捏住,顾亦徐几乎立刻软化,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味地有求必应。
她一时心软,答应下程奕,事后每每记起都懊悔被美色冲昏头脑。
·
“……”
程奕瞧见她的神色,含笑道:“原来没忘。”
“终于记起来了?”
当然。
顾亦徐心想,做都做了,忘记她不就亏了吗。
这么出格的举动——做一回已经算豁出去——虽然程奕也……
可她还是难为情。
唉——
真是……
太糟糕了!
“突然提这干什么。”
顾亦徐语气羞恼不已:“你答应过不提的!”
“我这是在解决问题。”
她气急:“少拿托辞。”
程奕也不恼,眸光凝在她浮漾起薄红的脸颊上,“谈恋爱的精力什么时候都有。”
“即使再忙碌,除了在床上,其余时候我也得和我的未婚妻有更多交流。”
他说:“我想你更多时候陪着我,你可以找别人解闷,但我心烦的时候只想看见你,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是看着也好。”
若是换做以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他口中听到近乎直接的告白,两年间持续升温的不止是感情,抛却最后一层伪装的程奕,在顾亦徐看来,显然变得更加“难对付”。
他擅于利用自己的心软,攻破心防,原来不希望顾亦徐对他太过在乎,看重自己的喜恶胜过一切,后来却懂得利用顾亦徐软肋,知道她对自己百般维护,所以故意变着法“折腾”她,床上恶劣,床下也未必正经。
“成天看着……不会腻吗。”
“不腻。”
“我在你身边,不可能光坐在那里不动。”亦徐说:“既然想让我陪你,就要做好被我打扰的准备。”
“你永远不会对我造成干扰。”
程奕仍是笑,“我喜欢你的小动作。”
亦徐故意使性:“我和你说话时必须立刻回答,有情绪得照顾我,抱怨要及时安慰,饿了要去做饭,困了要放下一切,专心陪我去睡觉……”
对方闲适挑了挑眉,一副“随时欢迎”的表情。
亦徐忍笑,努力以寻常口吻问:“我对你真有那么重要?”
程奕低头,轻轻碰了下她的唇。
来自亲生父亲的薄情、冷厉,令一个稚童不知从何时起,眼底日渐黯淡无光,那抹生灰而死寂宛如明珠蒙尘,从那双眼睛看到的世界,笼罩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为求自保,在日复一日精神与身体双重折磨下,被迫提前学会对外界一切反应漠不关心,保持置之事外的漠然。
在乎的人和事少之又少,唯独亦徐于他的意义非凡。
“是。”
“非常重要。”
他对她的爱独一无二——
“我舍不得离开你身边。”
不是舍不得她离开,而是无法容忍自己远离。
……
他几乎不会以甜言蜜语,专门哄她开心,恰好顾亦徐也认为,倘若程奕真学别人说那些粘腻的情话,她反而还觉得别扭。
这样不加修饰、直白明晃晃的“示爱”,正中心房,感知到被需要,唇角慢慢扬起笑。
她回吻上去,算作无声答应。
“我也舍不得你。”
原先体谅他忙,自己找点乐子打发时间,却没想到,他们的心思撞到一块去了。
从那天起,顾亦徐减少不必要的应酬,程奕最终得偿所愿。
·
·
“砰”地一声合上冰箱门,端出碗桂花藕粉,顾亦徐转身,招呼客厅内的程奕过来品尝。
“特意给你留的。”
他走过来,拖开餐桌边一把椅子坐下,刚入嘴,亦徐满怀期待看过来:
“好吃吗?”
程奕品味一下,微蹙起眉。
“有点甜。”
“不会吧。”顾亦徐回忆道:“我特意按食谱上做的,蜂糖的克数没有错。”
她开始寻思哪里出了问题——程奕喜欢甜食,这个习惯在生活很多方面都有体现,他讨厌一切带苦味的食物,比如喝咖啡从不点美式,选拿铁还加标准糖。
可能生活中苦涩滋味尝得够多,便要从别处弥补回甜分。
按道理说,如果连他都觉得太甜,那口感肯定不好。
奇怪……
没道理啊,她记得自己尝过,明明刚刚好的,难道是他那份不一样?
“给我试一下你的。”
但再看,碗身已经见底。
程奕话是那么回事,眨眼间已经空碗,他抽张纸擦去嘴唇上的水渍,紧着眉道:“下回可以少放些糖。”
顾亦徐手撑在台面,腰挨着桌沿,层叠华美的洋红色典雅长裙采用裹身设计,左侧以一根细腰带系蝴蝶结固定,上窄下宽,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形,整个人异常精致艳丽,有不同于往常的美。
蜜月旅行时,他们享受二人世界,环游欧亚大陆及地中海沿岸十七个国家和地区,最后一站是摩洛哥,这条裙子是在卡萨布兰卡当地集市上,程奕一眼相中买给她的,顾亦徐鲜少穿如此鲜艳明亮的颜色,衣服试上身后,出奇惊艳,十分衬她的身材。
有时候,程奕的眼光比她还挑。
相视两秒,亦徐忽然顿悟。
原本斜倚在边沿的身子倾过去,手臂轻环住他的肩颈,眼神停留在唇上,“真的有这么甜?”
“我想着你会喜欢,才刻意多放了些糖。”
“……”
程奕淡然地回望。乍看好似挺正经,没什么反应,但自进屋后他的目光频频流连在顾亦徐身上,足以说明心里想的和表面不是一回事。
此刻近至眼前,顾亦徐才终于察觉,他的眼底分明是掩饰不住欣赏的意味。
顾亦徐继续说:“只比食谱上多了小半勺蜂蜜,这你也尝的出来……”
“不信?”
程奕轻摩挲过她的背部,像是鼓舞,“你可以试一试。”
顾亦徐状似天真,“这怎么试?”
手往上,托住她的后脑,还没起身吻过来。
顾亦徐却推开他,笑道:“少来,我才不吃这套。”
程奕有点意外,啧了声,“变聪明了。”
亦徐哪里不懂他,“分明想说,我不好骗了是吧。”
“总是哪有那么灵的舌头?应柠吃过后一直夸赞我手艺好,要不是我拦着,这碗都已经没了。”
她哼了声,“天天变着法儿捉弄我,还不许我有长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9-05 01:22:44~2022-10-16 00:1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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