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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红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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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曾经幻想过许多次,若是重来,她绝不会重蹈覆辙,可是生死有命,聚散无常,单凭她一人之力,真的可以逆天改命吗?
天香目送着素贞离开,长叹。心绪烦乱之际,她索性让人送了两坛酒来。
两人在妙州安定,冯绍民日日宵衣旰食,仅用两天便完全接手了妙州事务。之后多有闲睱,便着便装四处暗访。妙州占据天时地利,前任知州勤勉公正,又作了人和,因此歹人不敢作乱,百姓夜不闭户,即使偶有官司,也是外乡人闹出来的口头争执。
街上坊市分明,人流如江,绵延不绝。冯绍民握着新买的纸扇,闪进一条小巷里,好不容易避开人流,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没有东方侯罩着你,你什么也不是,走!跟我走!”
巷子深处似乎有人在争执,又有一道纤细的声音响起,带着哭腔:
“我不认识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不会报官的。”
“哼!报官?听说新来的知州是个小白脸,细胳膊细腿的,就算他在这里,也不可能救你。”
那黑脸汉子大笑起来,并不把那知州放在眼里。其余人听了也附和着大笑。
女人哭得梨花带雨,汉子见了,愈发难耐,便撸起袖子,就要用强。却见一手持白扇的白袍书生缓步走了过来:
“无意打扰,请问几位可知官府在何处?在下初来乍到,不太认得此处的路。”
“滚开,没看见哥几个有事要忙?”
那黑脸汉子被人扰了好事,一脸不耐地吼道。
“三弟,住嘴!”
其中稍瘦弱些的男人呵斥道,他上前几步,换了笑脸对书生道:
“妙州之大,恐怕那个新来的知州大人也和你一样,迷路于此了。”
书生只笑不语,他又续道:
你是新近来的,肯定不懂这里的规矩,不如先到我家里住几天?我带你熟悉熟悉。”
书生后退几步,笑吟吟地摇摇头:
“确实如此,不过青天白日下,除了官府的规矩,还有什么规矩么?”
“规矩是人定的,当然不是只有官府的人能定。”
“哦?难道强抢民女也是规矩?谁定的?又是谁允许的?”
黑脸汉子听了,立刻拉下脸,嚷道:
“你来找茬的是不是?就问你去不去我二哥家吧?”
“在下尚有急事,就不去了。”
书生道。那二哥脸色一沉,眼睛一瞥,退了几步。那几个大汉会意,连忙上前就要擒住书生。书生抚着扇脊,惋惜道:
“可惜还未题字。”
话音一落,为首的黑脸汉子只觉得脸火辣辣地疼。他昂着头,竟未看清那扇子什么时候打了他,又是什么时候扼住了他的脖子。
书生望着他眼里的惊恐,收回扇子,笑:
“姑娘是我的一位挚友,不知她与你们有什么过节?”
“没……没有。”
众人知道他的厉害,不敢轻举妄动。
“哦?没有吗?那可否方便随我去一趟官府呢?我很想听听你们的规矩。”
“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凭什么跟你去?”
躺在众人身后的二哥脸白了白,大声道。书生微微一笑:
“在下不才,正是你们口中的小白脸,新任知州,不巧在此迷路,偶然碰见各位。既然相见是缘,不如请各位去寒舍做做客。”
那女子此前一直不敢吭声,见那公子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连忙行礼,涕泗横流:
“大人要为民女作主啊!”
那些人面面相觑,后面是个死胡同,唯一的出路又被书生堵死了。他们一行五人,竟被一人包围了!
冯绍民握着扇子,掷了出去,将预备挟持姑娘的人打翻在地。她伸手,把姑娘拉到身后,面上笑意渐失:
“恃强凌弱,不过是些混混罢了。我今日不为难你们,把姓名报来,后去官府自首便饶过你们。”
那些人退了又退,黑脸汉子恼羞成怒:
“他现在手无寸铁,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
说着,那几个人踌躇片刻,还是一齐涌了上来。冯绍民微微蹙眉,从袖中抽出短剑,一招一式后,黑脸汉子的胡子被削去了一大半。那汉子只感到一阵风,之后摸了摸脸,登时双腿发颤,跪了下来。其余几人见他这模样,急忙后退,齐唰唰跪倒在地。
沉默片刻,瘦弱些的男子哆哆嗦嗦道:
“小人姓郭,名靖明,之前所犯过错,愿一力承担。请大人饶我一命。”
“小人陈阿狗……”
听完他们的名姓,冯绍民弯腰拾起扇子,转过身子问道:
“姑娘可方便透露名姓?”
女子低着头:
“民女叫红嫣。”
“红嫣……好,我记住了,有事可到衙门寻我。”
冯绍民轻声念出她的名字,颔首道。
冯绍民把那几人移交给衙役后,已是日上中天。想必天香在府中等着她回去用膳了。她低眉一笑,准备回府。
上了轿子,冯绍民才发现红嫣正站在远处怯怯地望着这边,似乎一直跟着她。她只好掀开帘子,吩咐轿夫将她请来。
红嫣慢慢挪到轿前,低声道:
“大人,红嫣无以为报,愿留在您身边伺候。”
冯绍民蹙眉,知道她无处可去,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毕竟此时,她们都是孤苦无依的人。
“你同我来吧。”
说着,便下了轿,嘱咐轿夫道:
“先送她回去。”
“不行,大人,您还是上轿吧。”
红嫣难为情地推拒道。
“不用客气,走吧。”
冯绍民说完,快步离开。
天香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听见杏儿在旁边说了什么话,似乎是驸马送了个什么人回来……她猛然清醒,九分醉意散了六分。她急得抓住杏儿的袖子:
“你说什么?驸马带了个人回来?”
“公主,是送回来,驸马人还没见呢,就先用轿子抬了个女人回来。”
天香松了口气,是个女人而已,还好不是什么男人。她躺下,闭上眼问:
“那人叫什么?”
“听说叫红……红什么来着?”
杏儿挠着头,桃儿补充道:
“红嫣。”
天香听到这个名字,倏地坐起来,这不是梦里曾经勾引并陷害过驸马的人吗?最后还为驸马身中一剑而死。她心中五味杂陈,道:
“我要见她。”
说着就要穿鞋。冯绍民正好回来,她止住下人的通报,快步走入厢房。天香闻声,抬起红扑扑的脸蛋望着她,驸马笑着唤了一声:
“公主。”
天香捂了捂晕乎乎的头,说:
“桃儿,你先去准备午膳,杏儿,你在外面候着。”
“是。”
等她们离开后,天香起身关了门。冯绍民不明所以,握着那把扇子就要坐下。天香回身,气鼓鼓地踢开凳子。冯绍民蹙眉,耐心地问道:
“怎么了?”
“你是不是带了个女人回来?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可能……”
天香止住话头,那个女人会带来祸患,也会失去自己的性命,最好的选择是彼此不要牵扯,可是这些未卜先知的事情怎么说出口呢?
她踌躇未决,这样看来,她只是在胡搅蛮缠。
冯绍民并未生气,只是俯身扶起凳子,又望住公主,诚恳道:
“公主,我在巷中偶然碰到她被人纠缠,便出手救了她。她无家可归,我想府里还有些禄银,或许可以帮助她。倘你不喜,我让杏儿即刻请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