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夏优雅》春日里

15、Chapter 8

　　夏天。
　　清晨。
　　窗台上沾着露珠的桔梗。
　　从半阖的窗口吹入的小风。
　　带着一股温热的气息，混在房间里的冷气中。
　　“呜～”
　　因着光线的射入，床上的人儿呢喃着拎起被子盖住头，继续睡。
　　半晌后，受不了被子里渐渐稀薄的空气，一把扯开被子，人也顺势坐起。
　　她的头发很蓬乱，两颗黑眼圈明显得像被人揍过。
　　幽魂似的，上官若晃出房间。
　　明亮的客厅里，有着阳光的味道。
　　背向落地窗的沙发，染了一层柔软的浅色光芒。
　　好想要触碰阳光……
　　上官若赤裸的双脚，踩在木质地板上，浑浑噩噩地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天气真好……”
　　这不是美国的早晨，也不是美国的阳光。美国没有这么干净透澈的阳光。
　　所以，她是真的回来了。而不是因为时差没睡好产生的幻觉。
　　却，又好不真实。
　　桀叔叔。
　　她的眼眸清明，下一秒便黯淡。
　　那个人，会不会告诉桀叔叔她回来的事？
　　应该不会吧，他是那么讨厌她，那么不希望她出现。
　　上官若涩涩地牵扯唇角，有一点想哭。

　　若：
　　记得吃早餐。旁边的钥匙记得带着，到时候一个人出去进不来我可不管。
　　如果没什么地方想去的，就到医院找我。
　　我的手机号码我想你还至于忘了。

　　Jun
　　微笑的放下纸条，上官若坐下吃早餐。
　　有些凉掉的早餐，还是充满了温暖的味道。
　　Jun的味道。
　　Jun的味道……
　　她小小晃神了一下。
　　因为工作的关系，Jun在时近五月之际被调回国。
　　那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现在回想，她都不知道自已那一个多月是怎么过的。
　　所以学校放假，她不假思索地便飞了回来。什么承诺，什么讨厌，她统统没考虑。
　　只知道，她的生活不能没有Jun。
　　将盘子小心地放进水槽，上官若打开水龙头。
　　白色水柱，笔直地打在盘子上，溅起大朵大朵的水花。
　　斜射的晨曦，在流理台上照落，包围那还剩余半杯的牛奶。

　　“若若，把牛奶喝完。”

　　耳畔，似乎有个熟悉的声音。
　　上官若正要倒牛奶的手僵在半空中。
　　曾经，每个早晨都有一个温柔的嗓音提醒她。
　　但，已是曾经。
　　那时,桀叔叔说喝牛奶补钙，她正处生长期，多喝牛奶有益无害。
　　16岁的她或许需要，也总是听话。却也只能停留在4年前。
　　她毅然地把牛奶倒进水槽。
　　浓稠的白色液体，混在不断溢出的透明清水中，一同流向下水道。
　　她20了。
　　早已成年。

　　挂着可爱小饰品的那只钥匙，原封不动地留在原地。
　　盛满阳光的房间里，只剩安静。

　　路过，尚未开张的店铺门口。
　　穿梭，行道树下的绿色包裹。
　　走。
　　脚踏实地的感觉。
　　谱写了重要回忆的城市中。
　　上官若站在十字街头。
　　莫名的想要待在人群里，跟随他们流动。
　　红绿灯变幻了颜色。
　　车辆像被施了魔法，在斑马线前整齐停滞。
　　口袋里的震动还在继续……
　　顺着他们的步伐，上官若穿过斑马线。
　　她闲晃得似乎有些漫无目的。
　　或许，只是想在逐渐陌生的环境里，找回曾经的熟悉。
　　一些留恋，无法抹去。
　　当口袋里的震动再次自皮肤敏感被接收时，她终究做不到去漠视心底的渴望。
　　哪怕，假装冷漠。
　　看着屏幕上闪动的三个字，她发现自已的掌心竟有着微微湿意，心口的跳动竟莫名紧张得加快。
　　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
　　“桀叔叔。”
　　“……”
　　上官若沐浴在阳光里，嘴唇轻轻抿着，没什么表情。
　　清澈的眼睛，却有着像空气里传递的热气一样的温暖。
　　“好。”
　　她的回答，干干脆脆。

　　那个人……
　　为什么会这么做？
　　不是讨厌她吗？
　　上官若仍握着手机，很疑惑。
　　忽地，有人拽住她的手臂。
　　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那个人快速地拉转她的身体，跌进一个怀里。
　　这一串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上官若措手不及，只得傻乎乎地任那人环抱。
　　“轮椅公主。”
　　鼻翼间丝丝的熟悉味道，原来并不是错觉。
　　“你不是讨厌我吗？”
　　“轮椅公主还是一样喜欢自我猜想。”
　　上官若推开他。
　　“我不是轮椅公主。”
　　“学会反驳了？”
　　她生气地瞪着这个莫名出现，一脸痞子模样的人。
　　“我跟你很熟吗？”
　　“当然。”
　　这个人的脸皮，也太厚了。
　　“你为什么会告诉桀叔叔？”
　　傲雅烈笑着，没回答。冷不丁的，伸出手臂勾住她，将她再次搂进怀。
　　“你……”
　　“轮椅公主，欢迎回来。”
　　什么？上官若挣扎的动作僵住。
　　头顶的阳光可能越接近中午越发强烈了。
　　她有些晕眩地靠在他怀里。
　　“别怀疑这句话的真假，我没在开玩笑。”他的声音，她听得清晰。

　　强烈的光线，隔绝在大太阳伞外。
　　卡布奇诺的香气，慵懒而惬意。
　　执着小银匙的纤细手指，优雅地搅动咖啡。
　　骨瓷杯中，形成漩涡。犹如，她此刻的心境。
　　抬头瞅对坐的人一眼，上官若决定继续沉默。
　　一切来得太诡异了，她看不到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明明是讨厌她的人，却说“欢迎回来”之类的奇怪言语。
　　她不认为他的那些敌意，是她的错觉。
　　那么，又是为什么，会让他改观？
　　“既然想不透，何不直接问我。”
　　傲雅烈锐利的眸，看穿她。唇边，溢着温和的笑意。
　　“我可以相信吗？”
　　“为什么不信？”
　　端起杯子，她浅浅喝一口咖啡，不说话。
　　“你已经相信我。”他笃定地说，笑得可恶。“另外，我还知道，你不讨厌我了。”
　　上官若不敢置信地瞪大瞳孔，对于他这套自恋的说辞，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会不会太自信了。”
　　“我说的全是事实。”
　　“才不是。”
　　他完全是怀疑的表情。
　　“傲雅烈！”看起来好欠扁。
　　傲雅烈的脸上显然更加张狂与得意。
　　“这真是我的荣幸。”
　　什么？盯着他眼里不加掩饰的笑意，上官若霍然明白。
　　却为时已晚。
　　懊恼一点一点爬上她的面部。
　　她怎会……如此冲动。
　　她……
　　“你好像说过，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他有所保留地对她浅笑。
　　“那是因为……你救过我。”
　　“你好像说过，不希望刻有我任何的记忆在你的生命。”
　　惊讶过度的上官若，险些打翻咖啡。
　　她无言以对。死死盯着桌面，像在压抑什么。
　　洁白的牙齿，深深陷进下唇瓣。
　　遮阳伞下的空气，格外沉默。
　　顺着骑楼吹来的微风，自他们耳畔略过，轻扬了发。
　　上官若垂着眼睫，脸色有些苍白。
　　“轮椅公主。”
　　看着她似乎受打击的模样，傲雅烈终于收起玩笑。
　　“我讨厌你……”
　　“讨厌你。讨厌你……我讨厌你。”
　　她低低喃语着，坚持着什么。
　　“你不讨厌我。”
　　对于她的自我催眠，傲雅烈冷冷反驳。
　　再一次，她抬头。
　　对上他深邃的眸。
　　心，悸动了一下。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就这样沦陷进去？
　　……

　　那一刻，她逃跑了。
　　不去辩解，不去争执。
　　匆匆起身，逃出遮阳伞下的阴影。
　　回到阳光中。
　　她要回到人群里，回去寻找她有过的熟悉。
　　不可以留在这里，不可以和讨厌的人坐在一起喝咖啡，不可以任这个人挖起她的秘密。
　　上官若的脚步显得慌乱。
　　走出露天咖啡厅的身影，隐隐带着某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