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法师和他的小助手》寒夜清漪

1、被改变的人生

　　瑞兽炉中沉水香尚未燃尽，淡淡香气随着烟气四溢而出，充斥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角落里窸窸窣窣传出些许细微声响，少女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往里看了一眼，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向着厅堂前倚着圈椅坐着的人靠近，看样子是想给他来个“大惊喜”。
　　她抬起双臂，正想靠近他耳旁，没想到那人却忽然开口：
　　“君影，鬼鬼祟祟的，是想做什么？”
　　“嘁——”少女失望的垮起圆嘟嘟的小脸，嘴里嘟囔道，“什么嘛，原来你醒着呢。干嘛假装睡着了。”
　　丘木言睁开眼，一面坐直了身子一面斜了她一眼，嘴角噙着笑道：“可不是假装。是你来的不巧，我刚刚从梦中醒来。”
　　“梦？”君影奇怪地看他一眼，斜着身体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这可是件稀奇事儿。我记得你说，你很少做梦的，每次做梦都或多或少与即将发生的未来有些联系。这次也是吗？”
　　丘木言笑着摇摇头，思索了一会，才慢腾腾地说道：“这回梦见的，是件往事。”
　　“往事？”君影闻言忽然皱起眉来。她看看丘木言，摇头道：“以往你每次梦见以前的事，都像大病了一场似的。脸色煞白，满头是汗，浑身发抖……”她说着停了下来，偷偷瞄了眼丘木言的表情，见他眉头深锁，不由得叹口气。
　　“啊，算了。我不提这些，免得你又想起不愉快的经历。”君影撇撇嘴，收了话头。丘木言并不喜欢提及来随缘这间店之前的事，她也从不去过问那些，毕竟历任随缘店主，都有些不愿提起的过往。反正，进了随缘也算同过去做了某种切割，他们把过去封存，将姓名舍去，在这里以新的身份继续生存。
　　不过，丘木言是有些特殊的。君影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始终觉得，他身上有个名为“过去”的泥潭，他就身处其中，越想从中逃离，反而越陷越深，直到被它吞没再也走不出它的阴影。她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么，只是记得自己向苍疏提起这事时，苍疏说了很多话。
　　她记不住那些深奥的东西，就记得苍疏告诫自己不要去深挖他的过去，更不要掺和进去。
　　【倘若被卷入他身上缠绕的因果当中，谁也说不清会发生什么。】
　　总之，那应该是件很危险的事吧？她只是个修行百年的小花妖，经不起那些折腾。
　　“君影……君影？你在想什么？”
　　耳旁响起丘木言的声音，把她从思绪中拉回，她眨了眨眼，看着他道：“没什么。就是……你要是不想说的话……”
　　丘木言笑起来，说道：“没什么不可说的。你说得没错，那些往事确实不怎么愉快。不，那或许该说是我的梦魇才对。”
　　君影尴尬地笑了笑，虽然想说她对他的过去并没有太多兴趣，但她那竖起的耳朵还是出卖了她。八卦的天性啊……
　　“你知道二十七年前，人界的那场大火吗？”
　　他突然的问话让君影愣了愣，她想了想，丘木言指的应该是发生在六合人界的神木丹宿烧毁事件。
　　君影点点头:“听说过。”不如说在六合里，不知道才比较稀罕。神木是创世神留下的力量的象征，它身上发生任何事都能引人注目，何况是烧毁？其实与其说烧毁，不如说“蒸发”——大火过后，它甚至没留下哪怕一点残渣。
　　不过随缘坐落于六合与常世（九洲）交接之地，六合的消息要经由冥界传来，所以君影对此也仅限于知道而已。听传消息的人说，这大火来得蹊跷，更多的却不得而知了。
　　“大火烧起时，我正身处其中。”丘木言说着合起双眼，脸色看上去有些难看，他缓了缓又才接着说道:“我被烈火包围，火舌撩拨在身上，那样的灼烫深深地刻进我的骨髓，每当回想起就会从心底泛起深深的恐惧。”
　　君影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她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她不愿细想，只得在心底哀叹:早知道就不问了，现在总感觉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关于他的身世，关于他奇怪预知能力的来源，关于……他不能使用法术的原因……
　　“以往梦见此事都是梦见自己困于火中，孤立无援。这次却不一样。”他说着眉目顿时舒展开来，微垂着眼帘，目光不知落在何处，那眼底依稀透出几分依恋。
　　“我梦见有人紧紧地抱住我，将我从烈火中拯救出来。那一场梦魇，仿佛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咦？”君影扭头看向他，她听出这段话里的奇怪之处，于是问道:“这到底是你的梦呢，还是真实存在过的？”
　　丘木言笑道:“确有此事。当时的确有人救了我，否则我现在也不能在这里同你闲聊了。”
　　“那为什么你以前没有梦见他呢？”
　　丘木言没有立即回话，过了一会他才说道:“这或许是因为我近日下了决心，要去九洲寻这位恩人的缘故吧。”
　　“哎？哎哎！！！”君影一时没反应过来，顿时从椅子上跳起来，双手往茶几上一拍，小脸登时凑到了丘木言眼皮子底下。“你要去九洲？！！！”
　　丘木言笑眯眯地看着她:“对啊。我已经同苍疏先生告了假，她老人家也同意了。”
　　“你给我等会！”君影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脑瓜子有点懵，她缓了缓，组织好语言，质问道:“你身为随缘一店之主，你走了随缘怎么办！？关门大吉吗？！”
　　“那怎么使得！所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店铺就交给你跟无心打理了。”
　　“什么？！”君影拔高了音量，满脸不忿地用手戳着丘木言的胸口道：“你去外头吃香喝辣，留我守在随缘发霉。好你个丘木言，合着我那么多年白疼你了，你良心何在啊！！”
　　“怎么扯到这上头去了……”丘木言有些无奈，免不得暗自腹诽：这怎么搞得好像是她把自己拉扯大似的？
　　君影不依不挠，两手往身上一环，继续讨伐他道：“我问你，你跟我还是不是好伙伴了？”
　　“与其说伙伴……”丘木言盯着她顿时回想起小时候被她带着一起干坏事，被苍疏训斥的惨痛经历来了。他叹口气，说道：“不用说这样的话。你跟我闹无非是想跟着一块出去。”
　　君影点点头，对他的识时务颇为赞赏：“知道就好。”
　　只是丘木言话锋一转，道：“可惜这事我做不了主，你想出去还得同苍疏先生说去。”
　　君影闻言双眼一亮，双手一合，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没事，你同意就行，先生那边我自有办法~”
　　这话一出，丘木言顿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谁知道她的小脑瓜里又冒出什么鬼主意，到时候先生怪责下来，怕又要落到他头上。一想到这点，他就忍不住头疼起来。
　　“对了，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去找恩人了？”君影看向他，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有些疑惑。
　　“关于这个……也不算突然吧。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放弃寻找他。只是多年来每每觉得有了眉目，最后线索却又断了。这一次也不敢说一定能成，那人是不是当年救我之人还两说。”
　　“什么啊，原来你还没确定啊。”君影失望地摇摇头。
　　“就是不确定才要去看看啊。”
　　“说得也是。”君影点点头，又问他:“你能确定他在九洲？”
　　丘木言笑道:“这点我倒是能肯定。毕竟，这消息好歹也是从无所不知的‘天机散人’手里得到的。”
　　君影干笑两声，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交际圈厉害了！德行！”
　　丘木言笑吟吟地看着她，伸手在她气鼓鼓的脸上戳了戳，调侃道:“你气什么。我认识人多了，难道对你没好处？”
　　君影不耐烦地拍掉他不安分的手，脑瓜子认真思考一番，觉得他这话有点道理。“这话在理，你的就是我的。嘿嘿嘿~”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那么想找到他？”
　　“这个么……”丘木言抬头，目光投向远方，良久才缓缓说道：“我想问问他，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救我这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为何要向我这个被族人抛弃、连父亲都放弃了的孩子伸出援手。除了这些，我还想告诉他，因为他的出现，有了现在的丘木言。”
　　“他改变了我的人生。”
　　“嗯——你这么一说，搞得我也挺想知道答案了。”君影趴在圈椅的扶手上，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这次去九洲的行程，你拟订好了吗？还是说天机散人给了你他出现的确切地点？”
　　丘木言道：“确切地点——是不可能有的。只给了个大的范围。”
　　君影挑起眉脚，有点嫌弃地盯着他，“别告诉我你要就着这个范围一点一点找啊，我非打你不可！”
　　“我又不傻。”丘木言乐呵道，“总之，我们先去九洲找火清，他一定知道我这位恩人的事情。”
　　“火……等等？火清？他不是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吗？”
　　“他是去世了，可他还有子嗣啊。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