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短篇合集）》喵星卧底

70、异人二

　　【营养液中被添加了不明成分，立即检测。】
　　【研究所已出现内鬼，请求塞西转移计划提前。】
　　【我高度怀疑是想要消灭异人的极端恐怖分子，这类群体里有很多高智商研究员，他们能做到这一点。】
　　赵莘继续像往常一样做实验，有空的时候就坐在实验舱前，背对着塞西画画，她总是乐衷于通过画画告诉塞西外界的事情。
　　“我最近看了一本书，太精彩了，主角是警察，被派去调查一桩连环杀人案，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喜欢里面的反派，也就是那个犯罪狂魔。”
　　塞西听到喜欢两个字后瞳孔立刻缩小，他看向赵莘的脖子，赵莘一无所知：“他太聪明了，每一次都把警察耍的团团转，而且他的杀人手法和处理手法极富艺术性，他简直就是个完美的疯子！我太喜欢完美的东西了，最后他的落网还是因为他玩腻了，自始自终主角都没能赢过他一场，太棒了！我宣布这是我最近最喜欢的一本书！”
　　她又说了两个喜欢。
　　喜欢到底是什么，可以对他，也可以对其他人？
　　塞西烦躁地甩了甩触手。
　　夜晚，赵莘睡在实验室的小床上，睡觉的时候她会脱掉机械辅助器，尽管这让她有时候不方便翻身。
　　赵莘睡得不太安稳，她闭着眼睛，却好像能感知到外界，床边、桌子、天花板，好像所有地方都被一条又一条看不见的触手占满，每条触手上的吸盘化成了一只又一只的眼睛，或是仰视，或是俯视，或是斜视，全都死死地盯着她，360度没有死角的视线令她很不自在，不自觉叮咛一声。
　　突然，从床脚伸出一条触手，慢慢钻进被子里隆起一个角度，她的被子慢慢掉落，只见触手像蛇一样缠绕她的一只脚，触手上的吸盘像是迫不及待一样吮吸她的腿。忽然一个刺痛，竟然是伤口被吸盘裂开，流出的鲜血被触手争先恐后地吸去。
　　赵莘这下觉得一定是在做梦了，因为她的脚是没有知觉的。
　　还能等触手吸够，一只冰凉的手碰到赵莘的腿，而触手也同时放开赵莘离去。
　　和空气一样冰凉的体温让赵莘忍不住回缩了一下脚，却在之前被那只手握住，那手的力道有点大，疼得赵莘倒吸了一口气，听到她动静的手僵硬了一会，这才慢慢放轻力道，末了，还捏了两下，似乎是不明白这么小地力道为什么会让赵莘受伤，还是不明白赵莘的脚是不是太脆弱了连这点力道都承受不了。
　　腿上的伤口还在掉血珠，赵莘察觉到握住脚的那只手温度竟然在升高，变成和她体温一样，还没等她惊讶，腿上的伤口突然被什么东西贴上。
　　和她体温一致的舌头轻轻卷走血珠。
　　意识到有人的嘴贴在脚上，赵莘浑身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和对方接触的地方突然升温，她的心率开始加快，而令她震惊的是，对方的体温也同步与她升高！
　　黑暗中，赵莘似乎听到对方逐渐粗重的声音。
　　伤口被舔舐，被破坏，被吮吸，似乎要榨干里面的每一滴血。
　　就好像在奏乐，已经到了高潮部分，气氛被推到了顶点！
　　赵莘忍不住叹了口气，对方敏锐地察觉到并立刻将唇远离了她的伤口。
　　他想干什么？
　　赵莘很快就知道答案，冰冷的呼吸落在她脖颈间，似乎开始迷恋上她的气味，呼吸加重，和吮吸伤口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口吸气，大口呼气，好似从未闻到过味道一样，对灌入鼻腔的气味疯狂追寻。
　　赵莘觉得不能再这样被鬼压床下去，她闭嘴企图通过咬舌唤醒身体机能，这个办法相当有效，她尝到了嘴里的铁锈味，但紧接着她的嘴就被撬开，带着迷恋的舌头卷走了她嘴里的鲜血。
　　赵莘的心跳猛然加速。
　　似乎只是为了喝掉她的鲜血，吮吸到没有鲜血流出，对方退出了她的嘴。
　　赵莘惊醒。
　　依旧是熟悉的天花板。
　　床头的小夜灯照亮面积不大的休息室，什么眼睛，什么触手，统统都没有，赵莘伸出舌头查看，并没有伤口，被子还好好地盖在她身上，刚才的一切似乎只是她半睡半醒间被她当做现实的一场梦。
　　再无睡意，赵莘迷迷糊糊地起床，装上机械器，无声地来到实验舱，舱内的塞西还保持着今天赵莘和他分别时盘腿而坐的姿势，甚至连目光落地的角度都没有变化，远远看去，似乎只是一个逼真不成样子的人偶。
　　察觉赵莘的到来，塞西眼睛的肌肉缓缓拉伸，控制眼球移动细微的角度，恰到好处地将赵莘的身影落入眼睛的视线范围以内。
　　“塞西，我做了个奇怪的梦。”赵莘如往常一样地背靠玻璃坐下，“你能控制磁场和声频共振，那就表示你能控制人体？来吧，让我继续分析你的信息素。”
　　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原因，赵莘眼皮生理性地垂下，思维在手里的电脑里发散，明明注意力集中的情况下她却觉得有点分心，好像潜意识里分出的一丝注意力，明明眼睛盯着屏幕，但是大脑却收到了四周的视野信息。
　　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却有一股被窥探的感觉，仿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如梦境一样密密麻麻的眼睛在盯着她，视线粘稠，似乎紧紧贴在她身上，撕也撕不下来。
　　身体的机能立刻让她起了警觉，赵莘猛然回头，塞西还是一如既往地看她，而那种无处不在的视线也在同时突然消失。
　　“啊啊～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赵莘揉了揉脑袋，合上电脑，靠在玻璃上，“塞西，如果可以，我多想了解你的世界。”
　　“人类的世界充满了恐惧，黑暗，当然也有些好的地方，不过我已经了解透了，并且感到厌倦。我倒是很想了解异人的世界，比如，你是如何诞生的，比如，最近研究发现异人之间可能存在某种交流方式，但是我们的特例却被排除在交流对象以外，他们完全接收不到异人的信息，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他们体内还有保存完好的人类基因？”
　　“异人一开始是由人类基因变异而来，但是你却是天生的异人，这是否意味着这世上本身就存在异人，那人类为什么会发生突变呢？难道这是人类进化的必然？可是目前为止将近99%的变异都属于毁灭型变异，无法自控，必将死亡。”
　　赵莘说着说着，不自觉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竟然是直接睡了过去。
　　感应到赵莘陷入睡眠，躲在阴暗处的诡异又开始活跃，大概是忌惮赵莘敏锐的察觉力，这次的触手并未像之前那样放肆大胆，而是试探般蠕动到距离她身体的十厘米的范围，触手勾勒出赵莘的人形轮廓，谨慎又贪婪地吸收她的气味。
　　其中一条触手试探地越过了本体划下的边界，实验舱里的塞西冷着脸，下一刻越界的触手就被凭空捏爆，不明液体四处飞溅，却在落地之前被其他触手吞食。似乎被本体的冷酷所威胁，所有触手不约而同地后缩了几步，没过一会又贪婪地爬回去。
　　塞西继续如同多年来无动于衷的样子坐着，但事实上他已经完全掌握了整个地下实验室，他的触手可以分裂、细化，变成一丝一丝连生物感应器也无法察觉的触须，通过实验舱的门，从材质缝隙中穿插，进入外界重新汇合成透明的触手。
　　如果有人拿更高级别的生物扫描器对实验室进行扫描，就会惊讶地发现仅仅过去几天，地下实验室已经被塞西的触手占领，它们攀附在天花板上，仪器，地面，通风管，无处不在。所有的触手都是眼睛，为塞西提供了全方位的视角，其像素连最精密的仪器也无法比拟。
　　塞西除了在空中捕获赵莘的气味，也有尝试去捕获其他人的气味，但是其他人的气味与赵莘的相比似乎缺少了什么信息素，以至于闻起来大相径庭。
　　塞西对赵莘的气味有些着迷，和精密的分析仪器不相上下的大脑已经将这些气味分解再分解，分析再分析，发现赵莘散发的气味里比其他人多了些物质，而这些物质是世上所有生物所共通的。
　　曾有一个理论，认为人们之间的相爱，是大脑皮层受体之间的结合，换一种简单的说法，人的大脑就是一张缺口不一的碎片，当遇到对应的人，对方会散发物质传递新的碎片，当缺口被补齐的时候，两个人就会坠入爱河，缺口填补得越多，碎片之间连接得就更紧密，这两个人就会更相爱。
　　这是诞生之初大脑就已经为你决定好的，世上能完美连接且毫无缝隙的两个碎片相遇的可能性为亿万分之一，在赵莘大脑受损前，这个概率是亿万分之一，受损后，这个概率被降为只能通过奇迹才能相遇，但是，塞西本身就是奇迹不是吗？
　　塞西知道这只不过是神经质和受体之间的结合所导致的大脑皮层上的电传感，这只不过是愚蠢的生理机能，但是依旧阻碍不了触手的越界。
　　触手拥有塞西低级的意识，在本体的控制下，触手再怎么不受控也只能乖乖地出现在离赵莘不远不近的距离，触手渴望于获取赵莘的血液和气味，这意味着本体也同样渴望。
　　隔着特殊玻璃，本体无法直接获取任何关于赵莘的生物素，塞西的视线始终黏在赵莘的脸上，一如实验室内无处不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