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舞传奇》飞鸟樱桃

6、骊歌

　　之六骊歌
　　“或许大家可以说方怡太傻了，一直苦苦的追寻相守，却将最重要的东西一朝毁坏在自己手中。”说到这里，酒店的女主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想她自己也不会承认自己聪明，因为最后不止是梦与歌，一切都没有留下。”
　　“想要挽回那些不可挽回的本身，或许就是一件不可挽回之事。我在江湖中看见与听见的没有不符合这句话的。方怡因为失去而挑战苏皓，最终却只能从他口中听到更不愿意相信的。这或许可以说是命运了吧。”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不过这仅仅是一个故事，不仅他们，连故事本身都远远未到结局。”

　　“你既然这么说，我也想问一下。你分明不能肯定许君干了他们那样的勾当，因为纵使按照你所说的，许君也没有任何迹象曾伤及那个孩子。纵使许君真是罪人，他的罪至你杀他的地步了吗？”女子冷笑问道，“我再退一步，纵使许君有罪当诛，你又是什么人，可以不顾邺国的法令，自己杀了他呢？”
　　“本不至于此，我说了这是个错误，但是我不想辩解什么。方姑娘，苏某人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这么说话而来的。”苏皓淡淡道，他望着方怡，又感到腰间的剑不安分的颤动。于是他右手按住剑柄，轻叹了一口气。“苏某原本便不擅言辞，辩解亦非我长，方姑娘，在下不愿再多说什么。”他望向远方，“你看，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我听说你们是江湖中最强的少年人，所以，我想试一下你们的实力。”那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有着深黑色的发与瞳。他的面容秀雅有如女子，却全身都散出让人无法不正视与尊敬的气势。“我为对手，原本似乎就是你们的荣幸。毕竟在我之先，没有一位剑神后人，肯挑江湖中的人作对手。”
　　“那么这正是我们的荣幸了，可以和您做对手。”苏皓淡淡道，却听见柳慕风大笑，“苏皓，怎么样，找也找不到的好机会，我们不妨痛快的比试一下如何？那么你我谁先来？”
　　“不，是二对一。你们两个对我一个。”那面容秀雅的年轻男子道，“否则你们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他抚摸着手中长剑的剑柄，“纵是你们二人，也不大可能真正战胜我。”
　　“是么？那么我先来吧，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强！”
　　那是柳慕风的声音，他看见冷月刀挥出去，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光。刀剑相击。

　　“那样的时候，你总是抢先一步。”苏皓低语，唇角微微上扬，“你总是要冲在最前面，你知道那有多么危险，你可能只被称作鲁莽而不是勇敢，但是你还是这样做了。柳君，你并非不聪明，但是你太天真，江湖之中的事情，你还懂得太少。”

　　那秀雅的年轻男子长剑也蓦然出鞘，剑尖三颗蓝宝石划一道湛碧光泽，与冷月刀一击，柳慕风的身形便立时向后疾退。苏皓知道柳慕风一人似乎抵挡不住，长剑也铮然出鞘，他身形向前跃动，剑与剑轻轻格过。他看见那年轻人微微笑着，长剑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在空中划出光华，却带起了一股难以言述的强大压迫感。柳慕风没有说什么，只是向苏皓使了个眼色，自己骤然挥刀猛攻上去，随即便是他的成名一刀——洗月诀。
　　而那年轻人只是仍然微微笑着，长剑向柳慕风的刀上迎去。剑与刀未曾相击，但剑尖蓝宝石的光华却压过了冷月刀光。柳慕风刀光每涨一分，剑光总随之压上。苏皓本意从一侧突袭，剑带着一缕清风从侧面徐徐而上，却见那年轻人手腕一转，剑气在身周划出湛蓝的光，格开了苏皓的剑。苏皓只觉大力袭来，硬抗必然受伤，却只是借力纵身起来，没有受伤，但是他还是没有空隙可以攻击。
　　“苏皓！”他忽听柳慕风一声大喝，那个少年的刀正直劈下来。苏皓身形在空中疾转，柳慕风与那年轻人重形成了对峙之势，但是苏皓还是没有机会攻击。
　　蓦的，苏皓看见那年轻人出手处有一处空势，不假思索长剑带一丝霞光直刺而入。那年轻人的一颗纽扣飞了起来，而苏皓知道他的空势也只能让他失去一颗纽扣。
　　但那年轻人却骤然喝道，“好，算你们赢了！”他的长剑滑进鞘中，然后他对苏皓和柳慕风笑道，“果然名不虚传，两位的功夫果然高强。”
　　而柳慕风却只是大声对苏皓笑道，“做得好，苏皓，以后走到哪里我们都可以说以二敌一侥幸以一颗纽扣胜过这件光荣的事情了。”
　　“没有那么不中用啊，我的手也很痛呢。”那年轻人轻轻开口，“苏柳二人是名不虚传，冷月刀上功夫更是让我大开眼界。可以将技巧与力量结合得这么好的，柳慕风，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江湖人。至于苏皓，我只想说你很机智，懂得如何胜利。”
　　他轻出了一口气，“你们在江湖中所向无敌，果然配得上。”
　　苏皓却只是注视着柳慕风，他看见那年轻人的面色苍白如死，“柳君，”他急急问，“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柳慕风摆摆左手，“我没事，不过肩膀有些痛而已。”

　　望着远方，苏皓又一次想起了旧日的事情。朋友就是可以分担痛苦与欢乐的人吧。他轻叹了一口气，“方姑娘，你恨了我两年了吧。”
　　那年轻女子唇角漾出浅笑，“是啊，足足两年，我磨了我的剑两年，才终于在这弓月城见到了你。苏皓，我并不恨你这个人，但你做的事情你必须付出代价。若不是你永远分开了我和许君，你现在也没有必要站在这里。”
　　苏皓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名为鸳鸯，原本就是错的吧。幸好我还不曾有可以爱的人，不会有什么人追随。我想我不会是这样的人，我想我也不会这样做，但是我可以理解你。若是你要怎么做，那也是你自己选择的。”
　　他解下剑鞘，轻轻抚摸着剑，“这不是什么名剑，只是因为我而有了名气。当初我与柳君打赌说我随意打一把剑都会成为名剑，他为此输了一坛二十年陈的女儿红，让他一个人从江南搬来的。”
　　他听见后面轻微的喀的一声，是剑出鞘的声音。他转过身子，那个女子眸中的青色愈发明亮。“你要说的都说完了吗？或许剑可以说得更清楚一些吧。除非我与许君都死在你同一个人的手上，当然那不可能，我要为了我的许卿报仇，我要杀了你，苏皓。”
　　她手中的剑是绯红的，清冷明亮的绯红，她抚着剑脊，眸中的青色逐渐暗淡下去，剑光却愈发亮了起来。年轻女子用食指弹了弹剑身，长剑发出一声龙吟。她将剑持在左手，轻轻开口，“如何，苏皓，出剑吧。我想见识一下两年之中你的剑技有无长进。”

　　那是第一次他看见柳慕风那样的言不由衷。柳慕风的右臂很不自然的垂着，于是他发现那少年的右肩大概脱臼了——或许是因为对方剑上气力太大又硬抗的缘故吧，但是他居然还可以在这样的状态之下出刀，那也难怪会痛成这个样子。
　　他知道柳慕风一向嘴硬，于是恶意的猛然把那少年的右臂拎起来，听到喀的一声，他知道骨头已经复位了。而柳慕风的第一反应不是感谢苏皓帮他治好了肩膀，而是用左手狠狠揍了苏皓的脸一拳。看来他还不是笨得太过分，揉着脸的苏皓那时这样想。
　　不过那个少年在揍完人以后就立刻用一种朝着他投怀送抱的姿势倒了过来，背上的冷月刀也正好把苏皓的手划破一个大口子。那时苏皓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再说什么柳慕风都听不见，只好在刀不碰到手的前提下把柳慕风抱住，知道那是因为痛楚而暂时失去了知觉，不过他自己也很痛啊，手上拉个大口子对于剑客来说，可是巨大的耻辱。
　　于是苏皓叹了一口气坐在地上，开始检查柳慕风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伤。当然有。他的肋骨也不幸的断了一根。
　　“你为了要我胜利而承受伤害，”他喃喃，“柳君，你相信我至此，我必不负你。”

　　“那些事情不能确定，”酒店的女主人若有所思的开口，“关于苏皓和柳慕风，他们的从前虽然光辉，但很多事情并非我们可以完全了解的。有些地方可能是讲故事的人的想象。公子，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我还不能确定，但是至少柳慕风从不曾背叛苏皓。柳慕风那个人那时十分单纯，现在他作为说书人，似乎也同样的快乐。但是苏皓最终离他而走上这条道路，说故事的我无法了解柳慕风的心情。”
　　她的眼睛透过面纱望着杨晔，“那个时候苏诚自然在场，她看见那个年轻人的踟蹰，但是没有办法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预知未来，我想后来苏诚一定会后悔，但是过去毕竟没有办法回还。不管是剑还是歌，都正在走向最后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