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舞传奇》飞鸟樱桃

3、江湖

　　之三江湖
　　苏皓面上虽是闪过一瞬的黯然，却瞬间又恢复了平素的笑容，“柳君许是想错了，我的剑早已染了无数血迹，早已不会再为了什么东西兴奋。并且在这江湖之中，许也难有什么可以被称为朋友的。倒是柳君还在流血，不要再多言，早早包扎为好呀。”
　　“若这样的伤能奈何得了我柳慕风，当年你我二人也不可能以一颗纽扣胜过剑神。”柳慕风冷冷道，“那时的你我可将生死交与对方，现今又如何不可？我料你不愿真心对我必有隐情，那么阿诚呢，你对于阿诚又将如何？也把你的事情全部隐瞒起来，像和我一样吗？”
　　苏皓似仍表现着他平素的笑容，苏诚望着自己的哥哥，重瞳的眸中似是已有了泪光，“哥哥，难道柳大哥说的是对的吗？这样的失去和离别，也是哥哥希望的吗？如果哥哥所有的朋友都走了，哥哥会很寂寞的啊。”
　　“阿诚，江湖中事并非你应懂的，回家去吧。”苏皓只是淡淡回答，将少女推开，“我在这里等待的也并非柳君，而是另外一个人，是谁对你与柳君都无关紧要，我早已对江湖不感兴趣……”他蓦然露出了一种神情，似是在笑，又似乎有别的意思，“阿诚，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做。如果我给你找回来的是一个嫂嫂，那么你会高兴吗？”
　　“我会的。”少女直率的回答，“但是如果哥哥和柳大哥不做朋友，我也会难过。”
　　她走向柳慕风，望着他，“柳大哥，你的伤……不要紧吗？”
　　“只是小伤，没有问题的，阿诚。”柳慕风对苏诚微微一笑，“你哥哥这些日子都不对劲——”他用唇语说着，“刚才我在他的笑中，看见了决心离别的死意。”
　　他似乎是在对苏诚笑着，眼角余光仍然盯着苏皓。苏皓已注意到了柳慕风的表情，面上的笑收了起来，却立时露出了另外一种表情——似乎是让他不要再说下去。柳慕风在那一瞬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苏诚在他的面前望着他，她不知道苏皓露出的表情，只是看见了柳慕风——“柳大哥……？”
　　“我想苏皓的病，并不是那么简单。”柳慕风忽冷冷道，蓦的便到了苏皓身前。苏皓望着远处的某个地方，“柳君，我没有办法再陪你玩了，因为她来了。”
　　“原来苏皓大人也知道我要来呀。”远远的有声音响起，瞬而那声音的主人已站在了他们的面前。那是个容颜姣好的年轻女子，有着一双明亮的青色眼睛，却看不出确切年龄。她用紫色的发带束着长发，那是邺地的葬仪——她望着柳慕风，声音冰冷平静，“苏柳么，今日我有幸得见二位——不过我与柳君无甚事说，只为苏君——请苏皓大人，纳命来。”
　　“如果是现在这个地方，似乎不算好吧。”苏皓淡淡道，“在弓月城，对你我均非好的死地。待我了了旧日欠下的——随我去阳谷的日落山吧。那里，是个埋骨的好地方。即使不能解脱，也是个好地方。”
　　他又露出了素日温雅的笑容，那女子看着他似是不同意也不反对，于是苏皓转向柳慕风，“柳君，江湖险恶，怕是往后无法随君前行。珍重。”
　　“哥哥。”苏诚叫了他一声，苏皓这才转过头来。他看见少女望着他，眼神迷茫而痛苦，“哥哥，你要走吗？你要将阿诚抛弃，一个人离开吗？”
　　“阿诚。”苏皓走过去，叹息一半的语气，“不要为我哭泣，阿诚，自己照顾好自己。”他拭去少女面上的泪水，声音平静而温柔，“阿诚，柳君值得信赖，而我必须去，无法改变。”
　　“哥哥，”苏诚望着苏皓，眼中又有了泪，“哥哥……你一直都在骗我吗？”
　　“别离似乎很难呢，苏皓大人。”那系着紫色发带的女子上前开口，“你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若非让我与他离别，你如今也不至于离别。”她撩了一下头发，露出冰冷的笑容，“但是你不得不如此，我想我们之间，必须要完结一切。”
　　“等一下好吗？”柳慕风开口了，“你是什么人，苏皓他欠你什么？”
　　那女子绽出笑容，“冷月光寒，柳慕风，以你中原武林第一高手的身份，当然不会知道我一个小女子的名字。我的名字自然是方怡，而苏皓欠我的，是一条命。”她的笑容清冷阴郁，“他欠我的，是我所爱人的性命。我们本来是鸳鸯啊，这样的我们，又如何可以孤单呢？”
　　“斯人已逝，这样看重仇怨，对你好吗？”柳慕风道，“我是知道苏皓这个人的……他并不是那种随意杀人的人。并且如果你们都离别，那是好事吗？”
　　“你不过是个小娃娃，又知道什么？”那女子尖声笑了，“苏皓是你朋友，你自然什么也向着他。人之常情不过于此，我所失去的你们又如何可以了解？苏皓本不应如此懦弱吧，还要你和他妹妹来保护的话，可当不了他的名声。”
　　“你不要会错意，方姑娘。”苏皓轻声道，“我本来就不打算逃避，所以我才在这里等你。我会正面对你，尽我所能——我欠下你的我不逃避，但是柳君和阿诚在此只是意外，还费了我一番告别的口舌。”
　　他猛然拔剑，长剑闪一道银色光华在柳慕风眼前滑过，切断了他的几根长发，“柳君，请离开吧。若可能的话带着阿诚——我把阿诚托付于你，切勿辜负了我。方姑娘，我还没有问你，我刚才说的阳谷日落山，你可觉得是好的去处？”
　　“作为死地，确实不错。”方怡道，“无论作为你的死地，还是我的死地，都很不错。”她唇角绽出一抹冷冷笑意，“我为了杀了你，你或许为了不让我杀死，我们都得战斗，是不是？”
　　“你说了我欠你的，我才要还你，方姑娘。”苏皓轻轻开口，“否则，我本人已对这个江湖不抱一丝希望，只不过想要务农在家以度余生。方姑娘，你我同去，已是足够。”
　　“苏诚，”他开口，对着自己的妹妹，“苏诚，倘若我不再回来，切勿记恨方姑娘。”
　　“哥哥……”少女终于哭了出来，“先是跟柳大哥打架，又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我不知道哥哥要做什么，但是，但是……如果哥哥不再回来，什么都没有意义了……父亲死了之后，长兄如父，如果哥哥也离开，我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姑娘似也不小了，怎就不懂以命偿命之理。”方怡冷笑一声，“你如何记恨我和我无关，之后纵然想杀了我也无妨，只是现在这是我与你兄长要解决的事情，可不需要你插手。”
　　“看来你们已不将我放在眼里了。”一直不作声的柳慕风终于开口了，他的唇角忽然翘了一下，“要自己逃走？苏皓，你我的胜负尚未决出，现在逃走似乎不太好吧。”
　　他右手向后拔出冷月刀，一抹清冷光华随着他拔刀展现了出来，“苏皓，这一次，我不介意刀上沾上你的血。毕竟阿诚也算是我的妹妹，而你，应当算是我的所谓朋友吧。”
　　“方姑娘，我想得请你稍等片刻了。”苏皓道，亦然拔出了长剑，“我看若没有完全终结，任谁也不好办。”
　　柳慕风冷笑一声，挥刀直上。清冷的刀光绽将出来，正是他成名的“洗月诀”。
　　“苏皓。”他的声音是冷冷的从齿缝中挤出的。右肩的伤口裂开了，血顺着黑衣缝隙处流下，随着刀风愈发凌厉，刀光也渐有了血的色泽。他挥刀而上，刀刀直取苏皓要害。苏皓的剑方挥出第一剑光华，然后闭上眼睛，任自己的心和右手指挥着自己的剑。剑与刀相击的时候没有声音也没有火花，两个年轻人俱全力出击，长剑和冷月刀都似因渴望着对方的血而颤抖着。一时间没有人占上风，但是苏诚知道柳慕风已经受了伤，否则如此的战斗一定会是柳慕风占上风。
　　但是柳慕风毕竟受了伤，每一次的刀剑交击都会震动他的伤口。苏诚看见柳慕风紧紧咬着牙，他的额上也有冷汗涔涔而下。虽然他们还没有击中对方，刀光与剑光中血的色泽却越来越浓厚。
　　“缁袍旧，新酿浊，故交郄。冷月光寒，无端情深作泪滴！”柳慕风忽冷冷道，“苏皓！”
　　冷月刀划一道弧光，撕破了苏皓的剑光。苏皓长剑立时转攻为守，最终刀剑轻轻一击，苏皓借下冷月刀上力度直向柳慕风身后掠去。那一刻长剑忽然又变了招式，剑光中忽然也有了逐渐深厚下去的血的色泽。他突然挥剑直向冷月刀，一声响亮的金铁交击声，冷月刀再一次脱了柳慕风的手，而苏皓的左手亦然已印在柳慕风胸口。
　　“那么再见了，朋友。”苏皓望着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的柳慕风，轻轻开口，“我希望我们能够再见。”
　　他收回了剑，柳慕风依旧站在那里望着那个年轻人，嘴唇轻轻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然后他拾起了冷月刀，负至背上，转身走了几步，终是不支倒了下去。
　　“我们走。”苏皓望向方怡，“你不是想找死地吗？我们走。”他的声音不复温文，“阿诚，柳君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