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舞传奇》飞鸟樱桃

2、华年

　　之二华年
　　西北风卷过小城，顿时所有的商户都收了摊。凡是弓月城的人，都知道北风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他们也惹不起这北风。不多时街道上便几乎空了，只有一个人还站在街道之上。
　　那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有着黑发和同样漆黑的眼瞳。在又一阵风夹着黄沙扑过来的时候，他拔出了背负的长刀，眸中一道寒光闪过。
　　“苏皓！”他大喊，对着风沙挥出一刀，霎时有冰冷的光线闪过，一瞬，刀光压过了风，蓝天露了出来，但下一刻风又将更多的沙吹至他的面上，让他睁不开眼睛。
　　于是他又是一挥，刀光驱散了面前的风。那年轻人皱了眉，一跃而起，银刃对着天空，以一种古怪的姿势一挥，顿时有月明的创口，割破了天空。
　　风停息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已然不在那里。多年以后，当弓月城的人回想那一幕，他们会认为那是一个神明与风战斗，然后乘风飞走了。

　　酒店的女主人抬起头，望着那个年轻人，“这还不是故事，你知道，我说的与风战斗的人，他叫柳慕风。他是昔日的中原武林第一高手，人们都说他的武艺已臻化境，但是只有少数人知道现在他在邱与汴的边界，作为一个说书人活着，而那时的他还年轻气盛，以他的冷月刀无人能敌。那个时候他和另外一个年轻人并称苏柳，而那另一个人，才是我说的故事的主人。”
　　她将手放在颌下，似是又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柳慕风输掉了与风的战斗。被吹了一脸沙子不说，连黑衣都几乎成了黄泥色。他狼狈的逃出了弓月城是个事实，然后在他诅咒与想着痛殴昔日好友的时候，那位好友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有着黑发与一双你能想象得到最深澈的铁蓝色眸子。他的剑系在腰间，剑鞘与剑柄都是黑色的。他望着柳慕风，静静开口，“你终于来了，柳君。”
　　“……苏皓。”柳慕风冷冷开口，“你在等我？”
　　那个名叫苏皓的年轻人轻笑了笑，“我知道你会来这弓月城呀。你本来就是这种人。”
　　“我本不想来。”柳慕风冷冷道，“你不告而别，我才会来这里。你到底当不当我是你朋友？”
　　苏皓愣了愣，唇角方微微上抬，“朋友……江湖之中，哪有什么可以称为朋友的。你我并称，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朋友这种说法，我受不起。”
　　“原来你根本不当我是你朋友。”柳慕风轻轻笑了，他那样笑出来，却在周遭增添了一种莫名的冰冷而阴沉的气氛，“苏皓啊苏皓，这五年之中，我柳慕风算是看错你了。”
　　“你一开始，与我便只是如此关系。”苏皓道，“我也倦了遮掩，因为江湖对于苏某人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话音未落，他的长剑已握在手中，一剑光华。
　　那是一柄银色的长剑，修长，坚利。虽然它不是十分出众，但苏皓握住它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本来是淡然的站着的，但是他拔出了剑，顿时便有桀骜的光笼在了他的身周。
　　“苏皓。”柳慕风冷冷开口，“你知道我比你强。”
　　“即使那样，柳君，你我也必有胜负。这不单是为了苏柳之分，还有一些别的我们必须了结。”苏皓微笑开口，“拔刀吧，用你的洗月诀，和我的剑分一胜负。”
　　“苏皓，我本不欲伤你。”柳慕风冷冷开口，“但若你不把我当朋友，我柳慕风也毫无办法。”
　　他猛然拔出了刀，那是一柄无鞘的银色长刀，闪着清冷明亮的光华。
　　“冷月光寒。”苏皓望着对面年轻人握着的长刀，唇角又漾起一道新生笑意，“看一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剑快。你我并称有了年头，相知已深——这样相较，是很有趣的。”
　　那一刻他的剑已进至柳慕风面前，年轻刀客举刀抵挡，对方已一连刺出十三剑。漫天红霞被剑光刺破了，似是有漫天血光飞落下来，而苏皓却只是注视着柳慕风，他的眸子和原来一样平静，只是注视着自己的剑与面前的那个人。
　　猛然一道银光冲天而起，将红霞与剑光撕得一干二净。简单而冷酷的挥刀斩击，苏皓的剑不与对方的刀硬较，他只是身形微动，二人刀剑相交一十四次，最后一次，俱出全力！
　　“朋友么……”
　　柳慕风刀势方出一半，听得苏皓声音，刀在半空便滞了一滞。那同一刻苏皓的剑带着风声徐徐滑来，似是没有一丝恶意与杀机，从刀滞空的一处空隙穿过，然后在柳慕风的右肩轻轻一点，随即向外左侧一划。冷月刀脱了柳慕风的手向外飞出，那个年轻人徒然的想要伸手抓住它，然后失败了。
　　他的右肩流下血来，苏皓微微笑着，甩了甩自己的剑。“柳君，你知道胜败本只在一线，你反应极快这本是好处，但在我手中，你的反应速度也是我的武器。”
　　他细心的将剑纳入剑鞘，“柳君，你我之间，别无关系。”
　　“哥哥，哥哥！”随着喊声，一个少女从一边跳了出来，一把抓住了苏皓的双肩，“柳大哥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为什么要说这么伤感情的话？”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眉眼之间仍然带着稚气。她的长发是依着邺地少女的风俗披散下来的，长至腰间。她望着苏皓，双眼亦然是铁蓝色的，那是一双坚定而冷峻，不善表达情感的铁蓝色眸子，每只眼中，都有两个瞳仁。
　　重瞳，重光。
　　她似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没有任何不同其余的，她的面容不算特别美丽，却因为那双铁蓝色的眸子而显得神秘而难解。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反映在同一人的身上，使她有了一种难以言述的吸引力。
　　“阿诚，这不关你事，回家去。”苏皓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不是应该在家里吗？”
　　“我为什么要在家里，哥哥，我一个人是很孤单的。”少女撅起了嘴，“每次你出去都把我撇在家里，哥哥，我的武艺也有小成，为什么只有我不能出去呢？”
　　“江湖险恶，阿诚，难保你不结交如我的朋友。”苏皓道，“你也许会如他那样相信别人，但你也许会遇上一个如我的朋友——你看见我如何对他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微笑着，一直神色不变的微笑着。柳慕风咬紧了牙，眼中放出寒光。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连肩上的伤也没有去管，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看苏皓也没有看冷月刀，而是望着苏诚。
　　久久，他开口了，“阿诚，你应该相信你的哥哥吗？”
　　苏皓似是被重击了一下，他惊愕的望着柳慕风，“柳君，你……”
　　“你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苏皓。”柳慕风淡淡道，没有去看苏皓，只是回身用左手拾起冷月刀，负至背上，“苏皓，你的剑头一次沾到朋友的血，是不是很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