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今夕何夕 ...
-
暴雨中,朝京大街四处都是撑着油纸伞奔走的人。水渍声,脚步声,雨打在地面上的声混在一起。
梁贞骑马奔来,过了朝京大街便是二里红石榴街了。
宋夕元被他护在怀里,他从梁贞偌大的白色外袍下露出一双美人目看向前方。见他手勒着缰绳,雨水冲刷着他的手背。
梁贞手背青筋凸起,骨节分明。
他有点想摸摸看那双大手,不由自主的就用食指抚向他手背上的青筋。
只突然感觉到后背那人向他靠拢,贴在他耳边道:“这雨太大,小心摔下去。”
宋夕元缩回手指,不自然的“嗯”了一声。
原本他记得梁贞不会骑马的,他问道:“小贞,你何时学会了骑马?竟骑得如此好。”
梁贞听不太清楚,雨声太大,这马蹄踩在石板上哐哐的响。
他心想柳时夜的马就是难骑,也不知在哪儿找的铁匠打的蹄子,声音太重了些。
“什么好?”他问。
宋夕元听他问,知道他没听清自己的话。于是扭过上半身仰头望他,见他脸上被雨淋湿,头发也都湿透了。他把白色衣袍掀开搭在他头上,自己拉着两边的袖子。
他听见梁贞笑:“傻不傻。”
确实挺傻的,就算是这样也挡不住雨。何况他们这样显得十分滑稽,他脑补出俩人画面,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既然都湿透了,何必再遮呢?
他索性把衣袍扯下来,抱着梁贞的外衫,安心在他怀里任由雨水冲刷。
快马加鞭,终在国公府外停下。门口站着的家仆一见梁贞回来了,赶忙上前撑伞牵马。他翻身下马,抬手伸向马上的那人。
宋夕元有些羞涩道:“我自己下,不要抱的。”说罢,他跟着一个漂亮的下马,稳稳站在了梁贞面前。
梁贞勾起嘴角:“比以前更稳些。”他接过家仆手中的纸伞道:“烧些热水送到我房里,再备些干净衣裳,热碗梁汤过来。来的时候小声些,不许大声喊。”跟家仆说话时声音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家仆弯腰行礼,跑去准备。
梁贞问他:“还记得路吗?”
宋夕元点点头道:“记得。”
于是两人进了府,庭院依旧和从前一样,只是宋夕元看见廊道外的那颗杏花树却没那么高了。
矮了许多,枝桠伸向廊道的檐上。他脱了鞋,湿脚踩在木板上。又将自己的裙角拉住拧了拧水,再把袖子也拧紧。梁贞上前拉住他道:“不碍事,湿了他们再擦干就好。你快跟我进去把衣服脱了泡个热水澡,当心身子要紧。”
跟他脱衣服一起泡澡?一起泡澡?
宋夕元脑瓜一下空白,脸上像烧开了似的。
梁贞见他脸色忽然红起来,立即摸向他的额头。
“有些烫。”他等不及宋夕元慢慢走过去了,一把就将他扛起来,快步走向自己房里。
宋夕元惊呼:“小贞!不行!太快了!我们…不可以…”
他被扔进房里,房中弥漫着梁贞的清香味,味更浓了。他忍不住多吸了几口,香得他晕了头。
御风正巧遇上廊道送干净衣裳的家仆,他见廊道前放着两双鞋子,便问他:“小公爷回来了?”
家仆点头。
“这些是要送过去的?”
那家仆慢吞吞说道:“小…小…小公爷带带带…”
御风打断他的话,道:“给我吧,我去送。”
听他口吃太乏力,一句话说完菜都凉了。
他快步走去,还没进门就听见一声悦耳婉转的声音说道:“小贞,我自己脱。”
他心中一惊,脚步沉重,站在门口一瞬间不知道该不该敲门。梁贞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快点儿脱,水要凉了。”
正巧端着姜汤的仆人过来,御风拦住了他。
他清清嗓门,声音细腻,敲门道:“二公子,我送姜汤来了。”
梁贞低声道:“进。”
御风轻轻推开门,站在屏风外。把东西都放在桌上,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梁贞走过去,端起姜汤递给宋夕元。
“把这汤喝了。”
宋夕元皱眉道:“好辣!”
“喝完给你吃糖。”
“那好吧。”
终于将碗中姜汤一饮而尽,他发觉自己肚里暖暖的。
身上还剩下里衣,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总不能让梁贞看他光着屁/股泡澡吧,羞也羞死了。
梁贞颔首道:“衣裳放在屏风后了,你洗好换上,我去书房。”
宋夕元原本以为他会跟自己一起泡澡,本来已经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了。结果听见他说要去书房,一时居然有点失落。
待梁贞关上门,他才褪下身上仅剩的衣裳,好生泡了个澡。
“呼—!真舒服啊!”他舒展筋骨,靠在木桶边上。
环顾四周,那清香萦绕在鼻尖。梁贞的房间十分宽敞整洁,桌案上都是一摞摞书。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想象梁贞在桌案前看书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
御风见梁贞出来,站在一旁向他行礼道:“人带回来了,现下在下三里河的小林苑。”
梁贞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去书房。”
御风跟在他身后,见他全身湿透不禁道:“公子还是先沐浴更衣吧,我迟些禀报。”
推开书房的门,房里热水已备好。他脱下衣裳,抬脚走进了浴桶。
御风站在一旁,把皂角递给了他。梁贞道:“不打紧,你说吧。”
“人还不太清醒,一路上梦魇似的说着胡话。醒了晕,晕了醒。反反复复,问什么都不答。”
“柳凄凄怎么说?”
“他说一是惊吓过度,二是身上有伤,发烧烧的人有点痴傻。”
“痴傻?”
“是的,他右腿残了,这辈子怕是站不起来了。”
“嗯。”梁贞想了想:“叫柳凄凄给他用点猛药,让他开口说话。”
御风点头:“是!我这就去一趟。”
梁贞叫住他:“急什么,明日再去。你们连夜赶了几日的路,去歇着。”
他洗的快,已经站起开始穿外袍了。他担心宋夕元一个人泡晕在浴桶。三两下擦干了头发就夺门而出。
御风见他急匆匆走了出去,愣在原地,他捡起地上的湿衣裳,叫人打扫了书房。梁贞轻轻推开门,见宋夕元已经站在屏风前,胡乱系着里衣,披着外衫,手里还在捣鼓着油纸里的糖豆。宋夕元尴尬的对上他的目光,幼稚模样被他看了个干净。他快速收起油纸,把糖藏在身后。
“我…我刚洗好了就出来拿衣裳。然后看见上面放着这个,我就拿起来拆。拆了半天发觉这个糖豆黏住了油纸,我扣了半响…也扣不下来。”他支支吾吾说着。
泡过热水的宋夕元白皙水嫩,衣裳是梁贞的。他穿在身上显得松松垮垮,露出半截光滑的锁骨来。
他拉了拉滑下肩的里衣,那双美人目浅浅的看着梁贞。
“这衣裳大了点儿…总是掉。”
梁贞喉结动了动:“嗯,我的衣裳穿在你身上是大了些。”
“啊?这是你的衣裳?”
“嗯。”
宋夕元不自觉的背心一热,目光移向别处。
门外雨声依旧,偌大的房里,除了雨声只剩下他俩的呼吸声。
梁贞拾起屏风上的巾帕,走到床榻边喊他:“过来。”
“哦…”宋夕元乖乖的走过去。
“坐下。”
他听话坐下,抬头看着梁贞。
“怎么不穿鞋?脚冷吗?”
宋夕元摇摇头:“不冷。”
梁贞拿起巾帕盖住他的头,轻轻给他擦起了头发。
他道:“把脚放上去,别踩地板上,会着凉的。”
宋夕元看了看身旁的被褥,那是梁贞盖的被褥,还有软枕。这清新的味道,围着他打转。
到底是什么味道,他小时候也时常闻见。那时吃醉了酒,在他床榻上睡过一次。可当时只顾着睡觉了,丝毫没有想其他的。现如今不一样,他想得很多。特别是自己下面空荡荡的,而且里衣还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要是抬腿坐在床榻上,岂不是会被梁贞看见?
梁贞揉了揉他耳边的头发,见他迟迟不上塌,便问他:“你…是不是没有穿亵裤?”
宋夕元不敢动,有些难以启齿。梁贞的亵裤太大了,他根本穿不上。
“你的太大了,我…穿不上。”他低头说着。
梁贞放下巾帕,一把扯过榻上的薄被,盖住了他的双腿。他脸色有些不自然,眼下微红,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让人去你府里取衣裳了,待会儿就到。你别乱动,我出去给你拿双木屐。”梁贞快步离开,御风站在门口盯着他。
看见他又急匆匆地走出来,衣袖被门夹住了还不知。对上梁贞的目光时,发现他眼神藏不住的欢喜。
不自然,非常不自然。
梁贞笑了!
御风震惊不已,呆呆的望着。
梁贞撞见御风的那一瞬间收了眼神,声音异常清冷的问他:“你杵在这干什么?很闲吗?”
御风哑声,抿了抿嘴道:“公子,你的袖子…”
他指了指被门夹住的袖子,梁贞转身,甩手将袖子收起来。
“公子!你是不是要拿什么?我帮你去取吧?”
“不必了,你去叫人把房里收拾干净。”
“是!”
他刚走出去几步,又想到宋夕元身上那件挂不住的衣裳道:“算了,别收拾了。你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进去。”
御风点点头。
他拐过廊道,经过那枝杏花树的枝桠时见枝桠上已经没有了绿叶,光秃秃的有些难看。准备叫人把这伸出来的枝桠剪掉,他转身寻了寻对着雪隐外拔草的家仆喊道:“松子,你过来。”
他转身,听见小公爷喊他,欢喜的跑了去。
“小…小…公爷!”
梁贞嗯了声:“松子,你去拿把剪子,把这儿、还有这儿剪了。”他指着檐上的枯枝。
松子点点头,脸蛋儿红得不行。
梁贞抬头看了看天,依旧阴云笼罩,暴雨如注。
“等雨停了再弄。”
他正说着,松子张开手,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啊…这…里,还有…这!”
梁贞摇摇头,想想还是算了。松子太矮了,够不着。
他又道:“你去帮我取木屐和剪子来。”
松子点点头,跑了出去。
这时,听见一声瓦片掉落声。
远处有人问:“小公爷在书房吗?”
那家仆道:“方才还在,这会儿估摸着在寝屋。”
他嗯了一声。
梁贞捡起廊道下的小石子,朝庭院的塘中扔了进去:“我说过,不许翻墙进来。”
柳时夜大步跨了进来道:“小公爷恕罪。”
松子抱着木屐和剪子跑了过来,刚想开口梁贞就让他闭嘴。
“剪了。”他对着柳时夜说道。
柳时夜接过剪子,一脸懵圈,梁贞提着木屐匆匆离去。
剩下松子在原地指着自己头上的杏树枯枝:“这!剪…剪掉!还有…这这。”
柳时夜揣了一路的话,正要说给梁贞听就被他堵住了。
宋夕元坐在床榻边,一手抓着被褥,一手抓着袖袍。他望向身后的枕头,有种想扑上去的冲动。就睡一下,他想着,转身就抱着软枕把头埋了进去。深吸一口气,是种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