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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今夕何夕 ...

  •   万家灯火内语笑喧阗,眺望远处浮岚暖翠。依稀听见云街上人声鼎沸,人欢马叫。云街同别处的的街不一样,这里人多,市集十分喧闹。

      吵闹声让梁贞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但依旧平静端坐着。果真是个轩然霞举,经明行修的世家公子模样。

      宋夕元拿起筷子,问他:“你刚才说什么来得及?”

      梁贞看着碗中的脆藕片,一口吃下却不答他的问题,只慢慢道:“这藕有一典故,传说八仙之一的何仙姑见有一地放方雨降不濡物,良田起黄埃,百姓流离失所十分伤感。”

      宋夕元看着盘子中的藕片问道:“然后呢?”

      “于是心慈的她祈求苍天,只见天色忽然骤变,从云端那头飞来一只白鹤。”他说着说着抬起头看了一眼宋夕元,见他被神话故事吸引住的好奇模样着实可爱。

      跟以前一样,还是喜欢听些神仙鬼话。

      “那白鹤就在大地上啄了七十二个泉水眼,接着何仙姑将手中的荷花抛在出水的土上,后来就长满了荷叶,开满了荷花。”

      “所以有了荷花后这藕也有了对不对?”宋夕元笑道,得意的接下了话,原来自己竟如此聪颖过人。他夹起脆藕咬了一口。那藕炒得生脆,他一口没咬完。藕丝就悬在了他的嘴边,弄得他鼻子痒痒的。

      梁贞点头,一脸惬意的看着他笨拙的与藕丝斗争。

      “藕断丝连。”

      宋夕元嘴里哼着,眨了眨眼睛想让梁贞帮他把藕丝弄下来。他张口也不是,不张口也不是,只觉得这藕丝飞得他满脸都是。

      梁贞半起身,手撑在桌案上往他脸上靠。他太高了,以至于整个身型都能挡住宋夕元。

      宋夕元不料他靠得这般近,开始紧张起来。他眼中都是梁贞那张清逸般的脸,空气变得清新起来。

      “你把眼睛闭上,这藕丝挂在你睫毛上了,我帮你摘下来。”梁贞道。

      宋夕元不自然的“嗯”了一声,他有点鼻音,声音神似小时候那样软糯,听起来有点撒娇的意味。

      他感觉睫毛被微风抚过,有些难以忍耐的痒。

      “二公子,你方才说的那个话本子是骗小孩的吧?”宋夕元闭着眼睛问他。

      一瞬即逝,梁贞已经盘腿坐回软垫上。

      “算是吧。”

      “你真用这个哄小孩玩?”宋夕元有些意外,八年未见,梁贞还变成了个会讲话本子哄小孩子的人。

      他腿坐得有些麻,打小就不喜欢盘腿要端正的规矩。于是就把想把那双长腿打直,刚一伸开就一不小心踢到了梁贞的腿。

      宋夕元脸色一僵,又老老实实的伸了回去。他忘记了,以前小时候腿短,就算跟梁贞在一起时他在桌案下伸腿也不会碰到,现在不比以前了,他十八岁的年纪。身体也跟从前不同了,长得长胳膊长腿的,走哪儿都很打眼。

      可跟梁贞和萧祈比起来,还是差的有点多。他又跟置气一样,心想都是八年,何故他们就长得比他还高?难道自己还是个小孩吗?

      小孩?小…孩?

      他突然放下筷子,筷子与盘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梁贞抬头,看着他涨红脸问自己:“你哄谁小孩子呢?梁贞!”

      梁贞:“自然是小孩子了。”

      宋夕元察觉到脸上一阵红热,也不想输了气势道:“也不知谁像贼一样把桂花夹在书里?”

      他又说又笑:“还偷偷藏人家的东西呢!”

      梁贞背后发烫,脸上却无表情:“你日日拿在手里看的是什么字帖?是陶阁老的字?还是…前人名作?”

      宋夕元听见他问这个,耳朵更是红透了。

      他什么时候看见了自己的珍藏?

      平日里他带出门的字帖确实是古人真迹,好多都是绝无第二本。可在自己府里的都是些打着字帖名义实际上都是春宫图。

      难不成,梁贞知道了自己看春宫图?还是说他看见自己看了?

      他瞪大眼睛,如坐针毡:“自然是名人大家的作品,我向来都是看着上面的练的。”

      梁贞喝口茶,解了饭菜的甜腻,不想再吃第二口:“很好。”

      还跟着上面的练?梁贞想起那日他发烧,在他寝殿内发现的那本字帖。活灵活现,活色生香,好一本春宫图。

      他竟然跟着上面练?怎么练?

      梁贞脑子里有无数个问题,他看着一脸天真的宋夕元,心想八年时间,他居然会看春宫图了。小时候那么纯洁无暇,什么都不懂。

      怎的长大了就这般模样。

      他坐得更加端庄,心里却有一股气憋着。

      梁贞突然站起身时不小心碰碎了茶杯。他很少这样失态,弯腰准备捡起瓷片,宋夕元抬手拉住了他。

      “别捡,小心划手。”

      雅间外的送茶小哥连忙跑来问他们:“二位公子没伤着吧?让我来就行了,我就在外头候着呢,您二位招呼下就成。”

      他捡起了碎瓷片,又用布把水渍擦干道:“这儿都湿了,要不我给公子们换一间如何?”

      他从这两位进店的那一刻便知道两人身份不普通,特意在近处等着随时伺候。

      宋夕元也站起身,想着他定是吃饱了道:“不必了。”笑着看向他:“二公子,走吧。”

      在桌上扔下二两银子后他又给了送茶小哥一两银子。

      那小哥笑得咧开嘴:“谢谢公子赏银!”

      梁贞转身走下楼梯,一楼人多嘈杂,却不由自主纷纷把目光投向他。

      “哎?那不是小公爷吗?”一酒客道。

      “真的!难得一见啊,他居然也会跟我们这样的人来这种地方用膳。”

      “你别跟个草包一样,难道他还是个大罗神仙不吃饭?”那人笑他。

      “可不是?见怪不怪,就算是天王老子,皇帝陛下也得用膳。”有人附和道。

      “王公子,我的意思是这小公爷不曾在外露面,少见得很。再说,你记得上次从宫传出来的那事儿吗?”他突然小声说起来。

      姓王的那位公子是个脸大肥胖的人,油腻的表情加上他听八卦的模样看了让人倒胃口。

      “那件事?我怎么没听说?”

      酒客摇摇手,食指勾了勾。王公子便跟着靠近他,酒客在他耳边小声道:“听说太后给他说亲,他不要。”

      一旁那人也道:对对对!我记得是中书郎家的小女儿顾莺莺,年十五。长得可嫩可甜了,那小脸蛋怕是一掐就要哭得梨花带雨啊!”

      王公子一边听着一边想象,猥琐的舔了一下嘴,笑起来:“有这么嫩吗?嘿嘿,这么好的便宜他还不要?”

      酒客也跟着笑道:“就是啊,要是给我,我不给她放在家里好好供起来天天亲热生几窝崽儿?”
      三人对话是如此的下流不堪,正巧宋夕元走在这三人头顶上的走廊上,他双手扶着栏杆,弓着背把这话听了个大半。

      王公子问:“那为何小公爷不要?”

      宋夕元难忍心中恶心,什么时候这帮人也配议论梁贞了?

      那人咳了一声道:“因为…咱们的小公爷不举呗!”说完他哈哈大笑。

      随着那人笑起来,酒客也跟着笑起来。

      王公子乐翻了天,悄悄偷看了一眼梁贞道:“我没想过小公爷居然有如此隐晦的恶疾,真是让人贻笑大方。看他那副嘴脸,生得倒是好看,要是真不举的话,正巧不是可以找个男人依靠依靠吗?哈哈哈哈哈…再说,我听户部尚书家的公子说他大哥还在北戈呢。府里又没人,他爹不在,老娘都死了七八年了吧。眼下正没人,他不会功夫,只会读书认字,不如……”他话还未说完,突然感觉头顶脸上脖子滚烫,烫得他惊喊了出来。

      “啊—!”

      他烧的痛,咋咋唬唬站起了身抬头向上看。

      “是谁!他娘的是那个野杂种敢泼我一身茶水?大爷我今天不将你脑袋砍下来扔粪里,老子今天就不姓王!”他将外袍脱下,挽起袖子就要冲上楼。

      一旁的酒客也吓到了,后退两步才看清了是个青衣少年,再仔细瞧了他的脸,随后瞪圆了眼珠,咽下嘴里的唾沫发不出一点声响。

      他拉了拉王公子的手,喊道:“王公子快跪下!快跪下磕头!你要掉脑袋了!”

      那王公子不依,正火冒三丈的他那里听得进旁人的话。

      他好歹也是朝京第一盐商家的大公子,未来要接手所有的盐铺。不仅是朝京,那二十四个州都不在话下。如今竟然被当众羞辱,岂能忍气吞声。

      他一把拿起桌上的酒壶,摔了下去道:“休得胡说!”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就要冲上楼。
      他冲上了楼梯拐角,眼神凶戾。

      还没上到二楼,猝不及防被梁贞一脚把他从楼梯上踢了下去。

      王公子肥头大耳像头猪一样滚到楼梯下,四处的人也惊得退后几尺,开始议论纷纷。

      梁贞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脸色十分难看,露出旁人都觉得害怕的表情。他慢慢走下阶梯,朝着他的脸就是一脚。

      他趴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袭来,天旋地转般头晕目眩。两眼发花,鼻腔喷出鲜血。

      他想说话却发现嘴里都是淤血,吐了两口竟然把大牙也吐了出来。

      梁贞毕竟是国公,他不敢还手也不敢骂人,突然萎靡了倒在地上哀嚎。

      酒客见状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贱民知错!贱民知错!…”他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跪在地上磕头,脑门儿也是鲜血直流。

      梁贞站得远,一如既往的端正。他看了一眼宋夕元,只见他气冲冲的走了下来,脸上阴沉说不出来的慎人。

      他在这人口中知道的信息太多,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气急了还是伤心难过,听见国公夫人去世的时候转身就从送茶小哥手里抢过茶壶直接砸在了那人头上。

      若是他身边有把弓箭,这人当真就死了。

      酒客见宋夕元下来了,更加大了力度撞脑袋,地上都是血浆。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臭味,万家灯火管事的循声出来,一眼就认出宋夕元和梁贞。

      跟着也跪在地上喊道:“不知是小王爷和小公爷大驾光临,恕小人眼拙,小的薄待了!您二老消消气,我这就将人抬出去!”他又喊着:“还不快点儿的将人丢出去!愣着干什么都?败家东西些!”

      店里养了十几个打手,纷纷从后间冲出来,人高马大,一窝蜂似的要抬起王公子和那酒客。

      宋夕元冷声道:“慢着!”

      王公子冷得一激灵,围观的食客也跟着惊心肉跳。

      “那位青衣公子看起来气质不凡,他是谁啊?怎么我在朝京从未见过?”站在酒楼门口的百姓也被里面的景象吸引,一人好奇的问着。

      “那是太子的胞弟——夕元小王爷!”有人回他。

      “什么!太子殿下的胞弟!”他张嘴吸了口气,愣是半响没合拢下巴。

      “快走快走!都别看了!”有人喝道。

      王公子听见这对话瞬间软了,他瘫在地上,一股难闻的臊气味儿传来过来。

      离他近的打手喊了一句:“掌柜的!他尿了!”

      随着众人后退几步,这空气变得浑浊污秽。

      管事掌柜憋着气,实在喘不过气又急又快道:“请小王爷移驾!这里肮脏龌龊,您请跟我去后院换身干净衣裳。若要处置这厮,我这就叫人将他绑起来送衙门里去!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恐怕会脏了您和小公爷的眼啊!”

      王公子开始恐惧,看着宋夕元那双眼睛,不由双腿打颤,连求饶的话都不会说了。

      宋夕元平生最听不得从他人口中议论梁贞,怎么说自己倒是无所谓,可他梁贞就是不行!

      这般冒犯,连国公夫人江芜酒也被人拿出来议论。

      梁子霁乃是为了家国百姓边境的安危,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岂能也让人这般论说。

      他恨不得立马就将人生剐。

      梁贞见宋夕元想要动手,他眼疾手快上前挡在了他面前。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毕竟再如何冒犯皇家,也要先送去衙门,再由衙门把人移交到刑部。

      现如今人多势众,宋夕元是亲王,必定也得要依照朝京的律法才行。

      梁贞握住宋夕元的手,对着管事说道:“将人绑了,送去衙门。”

      那管事的连连点头,伙计打手一个个忙前忙后,遣散了观望的百姓,把地上那两人绑起来扔去了衙门。

      片刻后,万家灯火安静下来。只剩得他们和一个管事的。

      那掌柜依旧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口。

      梁贞道:“走罢。”

      宋夕元就这样被他强行拉走,两人走到快下三里河那儿的柳树下,河上清风吹来,才把身上的味儿吹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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