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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前尘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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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贞没想到他说出这话,更没想到自己脸色细微变化都能被他瞧出来,也没想到他母亲早已去世。他才到朝京,没人与他说这些。他浑身僵硬,血液倒流,指尖微微发麻。朝中说小王爷性格顽劣,这是如何说得出口的?
他平生第一次,很想说几句安慰的话。
他捏紧拳头,抬头看向宋夕元,对他微微一笑道:“多谢。”再多的话他不知如何开口。
宋夕元见他笑,两眼放光,如沐春风。
此后,梁贞时常入宫。
红墙绿瓦,池边垂柳依依。池中泛起涟漪,水蜘蛛足细且长,踩在水面荡起层层圆圈。春风拂面,绿意盎然。
萧祈忙着着手办春宴的事宜,每一年春季,萧帝都会邀大臣赴“垂杨柳苑”垂钓赏花,文臣赋诗,武将骑射。
这日萧祈命人将垂杨柳苑的马场撤走,苑里马场野草疯狂乱长,春雨滋润后更是草深木盛。但也多了些未可知的虫蛇,毕竟人要从上面踩踏。只好先将马挪走,清理草场再挪回来。他骑在马上,拉着绳索驭马缓缓前行。身后跟着一队禁军和俩太监。双儿如喜不会骑马,萧祈便让他俩待在马棚等他,怕万一真有毒蛇咬了他们。
萧祈自忙起来就没怎么见到宋夕元人了,从前他再怎么忙都要缠在他身后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的喊。他唤一近卫上前,问道:“最近怎么不见阿元?
近卫道:“回太子殿下,小王爷近日去藏书阁去的勤,也去太后宫里。跟那个谁…那位刚回京不久的国公府二公子玩的很开心,成天都在一起呢!”
萧祈冷哼一声,眼神不善,问:“国公府二公子?”
“是的,就是梁旬老国公家的,名叫梁贞。太后与国公夫人好像是旧相识,常常唤二公子入宫问候他母亲身体如何了。
“哼!你再差人好生看着阿元,别让他跟那些乱七八糟的闲散人整天混一起。”
近卫有些为难,他哪敢管小王爷自由,他要跑他还不敢追呢。
萧祈想了想又道:“罢了,他开心就成。你且让人注意他的安危就行。”
这突然没人跟在身后,他还有些不习惯,他心道:梁贞?等春钓宴那天得仔细瞧瞧,这人还能把他弟弟魂儿勾走了不成。
垂杨柳苑人声嘈杂,萧帝坐于金丝楠木高座上,白慧站在一旁随时听候差遣,他是比萧帝年纪大,就算两鬓霜花也站的直挺。虽说是个阉人,也不会那些花言巧语讨好的萧帝。他从前伺候太/祖皇帝,一直到萧帝。深知伴君如伴虎,谨言慎行,善于倾听观察投其所好才是他一直能活在这深宫秘诀。萧帝抬手他便知意为何,他上前将宴上一盏桃花酒呈到萧帝面前。
萧帝端起玉瓷觞对着下方众官员道:“众爱卿,今日花香四溢,青山绿水,杨柳垂池。朕见那塘中鱼儿跃起,必定是桂鱼肥美。你们可自行垂钓,能多钓起者赏。”
众官员起身行礼,文官开始行酒令,赋诗作画。萧帝心情很好,起身慢步走向酒案。
萧祈策马带着宋夕元从马场跑来,他身负箭筒,背着弓弦。一身玄色劲装,傲骨铮铮。见他身前怀中抱着一鹅黄衫小儿,发带飘在空中飞舞。一阵疾风,他额前碎发被吹乱,露出瑕白的额头,眼目似乎在笑。
是宋夕元,缠着他哥要一起骑马。
宋夕元想着钓宴梁贞也肯定会来,立即拍了拍萧祈手臂道:“哥!快放我下来!”
萧祈疑惑:“你刚刚不是还缠着要骑我的马吗?怎么这会儿就要下去了?”
宋夕元要下马,萧祈勒马停下。他有些兴奋的对萧祈说道:“哥,待会见到父皇,你跟他说也带我去猎野物好不好?”
“你太小了,又不能骑马,猎场野物那么多,太危险,不可去。”
宋夕元下马,仰着头看萧祈。身旁的太监上前跟在他身后。
“哥!太子哥哥,有你在我不怕!我就是也想去瞧瞧嘛,我可以在一旁看着,不上前。”
春猎野物,梁贞应该也去的,所以他想跟着去。
萧祈纳闷,把马绳放在手掌上绕了几圈道:“你还没这马的屁股高呢?你要是去了,谁带你骑马?你又不会骑马,再说朝中那群武将一个个彪悍凶悍,骑术射箭极好。你去了也看不见,他们跑的快,你怎么看?”
宋夕元眼神有些失落,看了看那马,尾巴在他头上扫来扫去,看不起他的身高似的。
萧祈有些心软,又道:“听说最近你与梁家那二小子整日玩在一块儿?是不是他去你也要跟着去啊?”
宋夕元被他哥一语中的,支棱着。他就是觉得梁贞很可怜,又觉得朝京中只有自己与他一个人说话,他大哥都不喜欢他,怕他孤单所以时常找他。每次都会给他带自己喜欢的红豆糕,玉件小玩意儿。知道他喜欢看机关零件的书,就命人将整个书楼和机关有关的书都找给他,又找来工部的巧匠做许多木头机关。他见梁贞很开心,自己也跟着很开心。
不知不觉,他一天不见梁贞就觉浑身没劲。非要见到他,同他说话才好。梁贞话少,每次他一个人说了很多,他才回一句。问一句,也答一句,但宋夕元竟然感觉非常有趣。还有就是他觉得梁贞生的十分好看,跟太子哥哥不同,看起来很像画中仙。那一幕清月楼中拔剑,像极了画中道人飞升成仙的模样。他痴迷神话故事,觉得梁贞就是这样的。
他眨了眨眼,点了点头。萧祈心中有些无奈,有点生气。看着眼前的宋夕元,终究是发不起来火。
他叹了口气,道:“若是父帝不许你去,我求他也没有用知道吗?哥哥尽力而为,你先上马来。”
宋夕元眼神一亮,笑着喊道:“我就知道太子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我以后要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你,还要把我所有的红豆糕都给你吃!”
萧祈被他逗笑,冷峻的脸上露出笑意。伸手拉他上马,两人又往垂杨柳苑骑马奔去。
中书郎甩杆,惊到树上喜鹊,喜鹊枝头飞。顾清明在他身旁拉着他的衣衫,蹦蹦跳跳指着头上飞过的喜鹊,嘴里喊着:“爹爹有喜爹爹有喜!”中书郎鱼竿被他扯歪,搭在鱼篓旁,伸出一指堵住他的小嘴道:“嘘!阿明勿喊,不可大声吆喝。”
顾清明鼓起脸,咬了一口他爹的手指。
中书郎吃痛,松开手啧了一声。身旁的礼部尚书看向他们,觉得十分有意思,道:“顾大人,你家清明真是可爱又有趣啊。”
萧帝也听见了哈哈笑着道:“顾家卿,你家小儿真是有趣,持杆钓鱼却惊鹊,稚子喊道爹有喜。哈哈哈哈…实在有趣得很呐!”
中书郎听见萧帝的声音,转身行礼道:“多谢陛下谬赞,多谢徐尚书。稚子无礼,坏了钓宴清净,臣羞愧难当。”
萧帝摆手:“怎会?今日本就是众卿家在这赴宴赏花钓鱼,气氛就应该欢乐些。清明如此可爱,以后宴会你多带他来玩耍,太后她老人家也喜欢的。”
中书郎又行礼点头,一旁礼部尚书也过来打趣道:“方才清明说爹爹有喜,陛下,莫不是中书大人家真有喜了?顾大人不说,悄悄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知道呢?”
顾清明捏捏小手,有些害怕。他站在中书郎身后,露出半张脸看着萧帝。看见那喜鹊又飞去萧帝身后,他又道:“爹爹喜来了!爹爹!”
众人哄然大笑,萧帝心情十分愉悦。他看向身后,酒案旁空空的,竟有些想宋夕元和萧祈。众官员听见池边几人声音响彻,萧帝与大臣谈笑风生间远处传来马蹄声。
是萧祈与宋夕元,萧帝闻声抬眼望去,轻轻笑道:“朝中武艺高超者,猎得头筹巡鹿,赏黑斩铁弓一张。”
巡鹿,是一种速度极快,行迹隐秘的鹿。因为速度快,很少有人跟得上,且难找,所以对于习武之人而言,特别是朝京武将是有难度的。因为京中武将个个都是大力持枪拿盾,很少有速度快者,要说身手敏捷,箭法飘逸,能挑得出的就只有萧祈了。他与萧帝年轻时一摸一样,身法灵巧,一双长腿跑得又快,骑术箭法高超。
再说这黑斩铁弓,弓臂弹性十足,弓弦柔韧,难得一见的好弓。武将们自然都想争夺一二,也好出门吃酒时显摆显摆。
萧祈下马伸出手去接宋夕元,宋夕元在马上眺望。他环顾四周看了一眼,发现梁老国公正坐在酒案前与父皇说话,梁贞在一旁。一袭青色白绸衣,束了发。正襟危坐,安静的在哪儿听着他们谈话,偶尔举杯饮茶。
梁贞好似注意到了宋夕元,转头向他这里看来。宋夕元慌忙抬头道:“哥!我自己下来!你别抱我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于是他翻马而下,转身飘逸,非常漂亮的一个转身。
萧祈皱眉:“你什么时候要自己主动下马了?你以前不都是要我抱你下来的吗?我说你这几日有点奇怪啊,你是怎么了?什么事情都上赶着自己做。哎,你别乱动!别摔着了,我接着你!”
宋夕元没去他哥的怀抱,真的自己下马了,一气呵成,拍拍小手对他哥道:“哥哥,如何?我这下马的时候有没有像你一点?”
萧祈抬眉抱着手臂,挑眼看他,没曾想这小子居然会下马了,还这么稳当。
“你从哪儿学的?”
“嘿嘿…当然是跟着这朝京武艺最高超者学的!”
“京城武艺超群出众的有一人,柳家卿?柳枭?”
宋夕元摇头,取过一旁太监手里的弓箭。
“那是谁?” 萧祈问。
宋夕元把箭筒背在背上俏皮的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萧祈笑了,把他额间碎发揉了揉道:“你居然还偷师学艺了?想不到你悟性很高嘛,看一遍就会。那以后你都跟我去箭场练练,我都教你。”
“那我以后要做像柳枭那样的将军!也要像父帝哪样的。”
萧祁道:“好啊,你若是做将军,我就做你的副将。走马观花,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梁贞远远的就看见宋夕元跟他哥在马前说笑,他今日跟父亲赴宴,提了些母亲酿的桃花酒。萧帝正说着这桃花酒,他喝了两口道:“要说朝京二十四洲,善酒酿者,独属国公夫人江芜酒,连朕这宫里都没有这样手艺极佳的人。”他又抿一口看了一眼马前的宋夕元接着道:“启舟啊…听说你家夫人身子最近好些了?”
梁老国公行礼道:“回陛下,谢陛下关怀。吾妻到朝京调养,太后她老人家差御医去看了,写了许多方子,连喝几月的药,是比以前好许多。”
“那就好,你若是缺什么药材,告知太医院,让他们去找。”
“谢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