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沾》miaou

5、互相关心

　　赵海头上顶着几撮毛，手里拿着一叠A4大小的课前导学案，走进闹哄哄的教室。
　　他让化学课代表齐嘉铭把课前导学案发下去，然后两手空空地站在讲台上，盯着那帮还没进入上课状态的学生。
　　陈沾沾看着赵海，偏头对周王爻：“赵海别称法海，眼里没有感情，只有学生成绩。”
　　“所以，你是想要被她拎起来听课么。”周王爻反问。

　　齐嘉铭从赵海手上接过课前导学案，分成四份，给每组前排的第一个同学。

　　陈沾沾从前面同学传过来的导学案中抽了一张放在自己面前，又在另一张的课前导学案姓名处，替周王爻写上他的名字，递到周王爻面前，端正坐姿：“给，替你署名了，你信不信，赵秃顶要拽人到教室后面听课了。”

　　话音刚落，赵海就走下讲台，顺手拎起了三位好汉站在教室后面。
　　其中一个女同学，桌肚里连着有线耳机的手机，也被拽了出来：“你，下课到我办公室，东西没收了，下周五初三年级召开家长会，叫你家长找我拿走。”
　　被没收手机的女同学，委屈巴巴地站在教室后面。

　　赵海习惯性扶正驾在鼻梁上的眼睛，走到周王爻的座位边，有意识地翻了翻他课桌的练习册。
　　“你就是陈沾沾啊！”还没等周王爻反驳赵海。
　　“啊，老师你叫我。”前座的陈沾沾转回头。
　　赵海一脸懵逼看着周王爻，语气突变：“你居然当着我的面抄作业。”
　　“老师他是新来的，还没有发练习册，我的先给他看的。”她连忙替他解释。
　　“你就是那个语文作文没写的年级第一。”赵海两眼放光，像是捡到了宝贝，觉得不可思议。
　　“昂。”他冷傲地说。
　　赵海收完战利品，就走上讲台。

　　陈沾沾偏头讲话：“他的眼睛就像咕噜看见了指环。”
　　“你也想陪他们站教室后面上课。”周王爻打趣道。
　　她坐直身体，摆好认真听讲的标准姿势。
　　左手臂放在右手臂上，抬头挺胸看黑板。

　　赵海从讲台上的粉笔盒里，取出一根粉笔，掐掉一小截放回粉笔盒，转身就在黑板上写板书。
　　他板书写到一半，站在后面的女同学居然哭了起来。

　　陈沾沾偏头对周王爻说：“我们班的小哭包又哭了。”
　　“她经常哭么？”周王爻翻过课前导学案，开始写反面部分的课后练习题。
　　“对啊！比我大姨妈还来得勤快。”她没有脑子，随口一说。
　　周王爻抬起头，盯她：“你作文一定写得很好。”
　　她被这么一夸，心悸动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比喻有多尬。
　　陈沾沾羞死了老脸，背过身去，觉得这张脸不要也罢。

　　赵海只顾上课，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课堂浪费一分钟就是浪费一小时，浪费时间等于浪费生命。
　　黑板上写了二十几组化学反映式的前半部分或后半部分，他喊了五个同学分别上黑板将它们填写完整。

　　小哭包哭声渐小，开始抽泣。

　　课上到一半，后排有同学喊道：“赵老师，田欣然出去了。”
　　班上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身看向教室后黑板。
　　黑板报旁的小哭包不见了。

　　“管好自己，所有人转过来，听讲。”赵海手拿着木质三角板，严肃地敲着讲台。

　　周王爻站了起来，公然不顾赵海的威严，拉着陈沾沾朝门外走。
　　“周王爻，你干嘛去？”赵海见状，走过去，关了教室前门，“你是听不懂我说什么？”
　　周王爻完全没有理会赵海，直接拉着陈沾沾从教室后门出去。

　　刚跑出来，没过多久。班上的哄吵声就传到了长廊外。
　　随之，所有学生相继冲出教室。

　　“你拉我干嘛！”
　　“壮胆。”
　　“……”
　　“你说小哭包，她会去哪？”
　　“我不知道，”他跑下楼，“先去体育器材室找找吧！”

　　他们走在国学中心和实验楼之间的石拱桥上。
　　过了石拱桥，他们来到了体艺馆，发现体育器材室的门紧锁。

　　陈沾沾挨个查看了体育器材室的铝合金窗户。
　　窗户的锁紧扣，完全无法移动打开。
　　周王爻看着她那一系列侦探性动作：“你是不是忘带放大镜了。”
　　“爻爻，我推测，田欣然肯定不在这里，”她一脸认真，思考，“器材室门窗紧闭，她不可能进去。”
　　“……”他用手轻推了一下她的头：“笨蛋，她不会进去关门啊！”
　　她被他这么一推：“爻爻，你再推我的头一下。”

　　他莫名其妙。
　　“你推我一下，我就变聪明一点，你推我十下，我说不定就是年级第一了。”
　　“不用，下次我英语作文不写。”
　　“我，”她一时丧失了说话能力，“你，为我牺牲太多了，人家都无以为报了。”
　　“以身相许。”
　　“爻爻，我小看你了。”

　　周王爻看了一眼门锁：“走吧，她确实不在里面。”
　　“你怎么看出来的。”
　　“蒙的。”
　　“切。”她翻了一下眼，满脸不屑。

　　冬春交替的风有些冷。
　　他们出了体育器材室，下课铃声响了起来
　　第二节课下，有一个大课间。

　　返回教室途中，他们在石拱桥碰到了周王仪。
　　“你俩去哪找了？”
　　陈沾沾：“体育器材室，没找到人。”
　　“我们小组的人找遍了整个实验楼，连放化学实验器材的柜子都被管理员打开了，也没找到。”
　　周王爻：“会不会出去了。”
　　“没有出去，二组的同学说，门卫大爷也没有看到有人出去。”
　　陈沾沾：“嗯，你说，赵海也真是，这下人找不到了，不会出事吧。”
　　“就是担心这个啊！”

　　石拱桥上来来往往的学生，手里拿着零食和饮料，边走边吃。
　　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桥下的河水里有三五成群的红鱼游来游去。

　　“你们继续找吧，我去买点吃的。”
　　“好。”

　　陈沾沾想到了什么，趴在青石板修建的石拱桥栏杆上问：“爻爻，你小时候不开心都躲在哪里啊？”
　　在陈沾沾印象里，周王爻小时候躲过的地方有，草垛，游乐园滑梯后，高架桥下的柱子。
　　“你问这个干嘛？”周王爻。
　　“不开心的时候，人都想躲起来，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但是，可以躲人的地方都一样。”
　　“桥洞，那年我躲在桥洞，你们都没有找到。”
　　“对啊，”陈沾沾趴在石拱桥的栏杆上，“田欣然，我知道你在底下，老师和同学都很担心你，我们都找了你一节课了，出来上课啦！”

　　陈沾沾没有走到桥洞口，而是站在桥上，等着田欣然出来。
　　不一会儿，小哭包田欣然顶着哭红的眼睛从桥洞出来。

　　田欣然出来没多久。周王仪从校园小卖部向他们走来，手里拿着三瓶酸奶和一小袋奶酪棒。
　　陈沾沾从周王仪手上接过一瓶酸奶，递给田欣然：“给你，不开心就吃吃喝喝，包管用，这个方法我只告诉过一个人，现在你是我告诉的第二个人啦。”
　　说着，她看了一眼，周王爻。

　　“你去哪了？”周王仪语气重了点：“老师和同学都快担心死了。”
　　“我心情不好。”小哭包。
　　“因为你，我们全班化学课都没上完，现在化学老师还在班上懊悔呢。”
　　“对不起。”小哭包。

　　周王爻将手上的酸奶递给陈沾沾：“你喝吧！”
　　陈沾沾没打算接。
　　他接着说：“拿着，我早上闹肚子。”
　　说毕，陈沾沾接过他手中的酸奶，就插上吸管，吸了一大口：“你身体要紧，我就不客气啦。”

　　陈沾沾和田欣然相视一笑。

　　周王爻一把拽着周王仪，走到石拱桥的另一头：“你不能少说点。”
　　“怎么，做错事还不让人说啊，你小时候没少做过这些事。”
　　“不可理喻。”周王爻没再说话，气冲冲往初中部3号教学楼走去。

　　陈沾沾赶紧跟了上去：“爻爻，你等等我。”
　　周王爻走的很快，一转眼功夫就到3号教学楼了。
　　她只能一路小跑，追到周王爻身旁：“又和你妹妹吵架了。”
　　“她从来没有体谅过别人的感受。”周王爻表情凝重。
　　“爻爻，她也是担心小哭包才会那样的，就像你不也是第一个冲出教室么，同学嘛，互相关心的方式不一样。”
　　“和田欣然没有关系。”
　　“那你妹妹也关心你呀！从小到大，你要是不在她身边，她第一个就来问我，是不是你和我在一块。”

　　风穿过窗户的缝隙钻进了教室。
　　窗户外面是一片银杏林。

　　周王爻坐在座位上换笔芯。

　　陈沾沾转过头：“你妹妹叫我给你的。”
　　她放了一个奶酪棒在他的文具盒里：“我中午在食堂吃，你中午回去吃么。”
　　“不回。”
　　“哦，那一起呀！英语课一下，我就带着你跑，包你能吃到我们学校一食堂最好吃的菜。”
　　“就你？”他将换好笔芯的笔在草稿本上胡乱画了几条扭曲的线，“我觉得我扛着你比较靠谱。”
　　“爻爻，你居然瞧不起我，去年秋季运动会，我女子组一百米冠军，好吧！”陈沾沾在他面前表现出伤心的样子。
　　他瞬间摸头，窒息：“今年，请保持第一。”

　　虽然上课铃声已经响过，但是班上大部分同学还沉浸在化学课的事件当中。
　　教室里叽叽喳喳，絮絮叨叨。
　　靠后门而坐的男同学，扬声长叹：“那个赵海肯定会秋后算帐。”
　　“他不会的。”这时英语老师陈雯走了过来，“把课本拿出来，上课啊，这件事呢，学校老师几乎都知道了，你们初三（8）班也是彻彻底底出了一次名，其中周王爻同学已经名扬全校师生了，老师挺好奇的，特别想知道这位同学为什么语文作文不写。”
　　“老师，他没时间。”陈沾沾有意提高声音。
　　“行了，事情已经发生，还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也就过去了，现在是升学敏感期，隔壁短川市康居路初级中学就有一个学生，开学第一天投河，人已经没了。”

　　陈雯把手上教案放到讲台，弯腰去打开投影仪，起身双手撑着讲台：“同学们，学习固然重要，但是生命最重要，学校呢，准备下周六，下午2点在综合楼阶梯教室召开心理辅导讲座，赵主任，这次也被你们这帮同学上了一课，现在还在校长室忏悔呢。”

　　陈雯讲完正课开始前的题外话，就开始讲课了。
　　最后一节英语课上的很快，陈沾沾课上听得心不在焉。

　　其间，陈沾沾被英语老师陈雯叫起来朗读了一遍unit1部分课文的第三自然段，读得磕磕绊绊。
　　陈雯：“你坐下，新来的同学，你接着读。”

　　周王爻站了起来，接着后面剩余的段落，一口气读完。
　　全班不约而同地投来54双羡慕嫉妒恨的眼睛齐刷刷盯着他。

　　陈沾沾转过头，眼馋：“你的嘴是开过光么？”
　　“嗯，要不我也给你开一下。”
　　“怎么开。”
　　“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