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为鸩》五湖明月

14、这还用泡吗

　　“臣妾给陛下请安。”

　　凤仪宫门口，韩芷恭恭敬敬地跟栖梧君见礼。

　　“快起来。”栖梧君笑着伸手去扶。

　　战褚岳打量着韩芷这身装扮，心中已然信了栖梧的揣测三四分。

　　韩芷这身打扮挑不出半点错处，可只有一点，她的朱唇没有点绛。这原本没什么，可偏偏全大楚都知道，他战褚岳不爱美人浓妆。明明上一次诺儿回鸾时韩芷的唇还很红艳……

　　战褚岳上前见礼，躬身道了句：“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战王爷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韩芷笑容得体，伸出手，虚扶了扶……

　　这场景认谁看了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可皇后娘娘玉指纤纤没染蔻丹……

　　“多谢娘娘。”

　　“陛下，臣妾去叫人传膳。”

　　“去吧。”

　　韩芷先行走进后殿，栖梧君与战褚岳相视一眼。

　　战褚岳好像是随意正了正自己的发冠，栖梧却朝着他嗤笑一声暗自翻了个白眼，随即微微摇了摇头。

　　他们的动作很细微，眼神交换的时间也很短，短到旁人根本察觉不到，然而两人已经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交换了意见。

　　“会不会是因为臣长得太帅？”战褚岳正了正发冠。

　　“臭不要脸，她绝对不会那么肤浅。”栖梧君翻了翻白眼，摇了摇头。

　　战褚岳轻叹一声，栖梧君朝着后殿瞥了一眼。

　　“非泡不可？”战褚岳。

　　“非泡不可！”栖梧君。

　　战褚岳心一横，虽然隔应，但也还是同栖梧一起撩袍大步迈进了后殿。

　　饭桌之上，韩芷依旧体贴又贤惠地帮栖梧布菜。除了简单的寒暄，三个人也没多聊，就在战褚岳以为这顿饭就会这么简单吃完的时候，韩芷养的白猫很是突兀地跳到了韩芷腿上，韩芷一惊，打翻了汤碗。

　　“陛下恕罪，是臣妾太纵容这畜牲了。兰枝快把它抱走。”

　　“无妨。”栖梧君兀自用着饭，面上波澜不惊。

　　“多谢陛下宽仁，臣妾这就去更衣。”

　　“去吧。”

　　韩芷离开，战褚岳放下筷子说道：“臣吃好了，臣去殿外等着陛下。”

　　栖梧君头也没抬地说道：“再吃点，急什么？主菜都没上呢。”

　　战褚岳看了看这满桌子的菜，心道：栖梧说的主菜怕是皇后韩芷。

　　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韩芷换了一身月白束腰款的宫裙走了出来。她穿得很素，妆容也很寡淡，可这束腰一系那还真是该突的突该翘的翘……战褚岳唇角微勾忍着笑，不免就想关心关心栖梧君的腰，实在是这皇后娘娘举手投足还真不是一般的骚……那是一种暗流涌动的骚……

　　韩芷经过战褚岳身旁，浮起了一阵淡淡的茉莉香。

　　韩芷转身落座的瞬间，栖梧君与战褚岳相视一眼。

　　栖梧君手执玉箸指着韩芷有些不快地说道：“皇后怎么穿得这么寡淡，瞧着病病恹恹的。”

　　韩芷连忙站起身跪到地上，诚惶诚恐道：“臣妾随意换的，陛下若不喜欢，臣妾这就去换别的。”韩芷眼中含泪端的是楚楚可怜。

　　“臣倒是觉得皇后娘娘天生丽质，素雅一些反而更为动人……”战褚岳状似随口夸赞道。

　　栖梧君放下筷子，双臂交叠放在桌上，身躯朝着战褚岳略倾了倾，戏谑又轻佻地问道：“你觉得她美？”

　　“不可方物……”

　　战褚岳也放下了筷子，学着栖梧君的样子将双臂担在桌上，同样身躯前倾，竟是一脸的势在必得。

　　战褚岳说完，君臣二人四目相对，有片刻沉默，随即两人同时大笑了起来，笑得所有人莫名其妙，除了韩芷。

　　栖梧君率先收敛起笑意，朝着跪在地上的皇后韩芷说了句：“别换了，穿着吧，战卿喜欢。起来坐下吃饭。”

　　韩芷添汤的时候，栖梧朝着战褚岳使了个眼色，战褚岳不情不愿不小心地碰掉了筷子……

　　战褚岳俯身去捡，筷子有意无意划过韩芷的小腿间……韩芷不光没躲，小腿竟然顺着筷子不轻不重地碰了碰战褚岳的手……这力道节奏拿捏得可是太妙了……

　　战褚岳坐起身，放下筷子，有意无意将手指抵在鼻间，看似在轻嗅，实则在以手为掩护朝着栖梧递眼色。

　　战褚岳的目光里有戏谑有鄙夷更多的是不可思议，他朝着栖梧君略一挑眉，大抵意思就是：“栖梧君，你可真是太好绿了……”

　　上官栖梧只觉得胸口堵闷非常，额上青筋都蹦出来了，然而他的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战卿，吃好了吗？”

　　“臣吃得相当饱。”战褚岳一语双关。

　　“走——和光殿泡澡。”栖梧君说完径自起身朝着凤仪宫外走了。

　　战褚岳转回头深深看了韩芷一眼，随即也跟了上去。

　　恭送着二人离开，韩芷坐在凤仪宫中心烦意乱。她承认自己确实在有意无意勾引战褚岳，因为一年时间真的太短！她不想死，可她更舍不得这个后位，哪怕不是皇后，太后也好……

　　一年时间她生不出孩子，可其他的宫妃或许可以，于是韩芷悄悄命人换掉了其他宫妃的避子汤。可她又不敢把所有筹码都押到一处，于是……她还惦记上了战褚岳……她已经知晓了朝堂之上发生的一切。

　　上官栖梧是怎么发现韩芷不对劲儿的呢？就是前一晚，韩芷躺在他怀里说了句：“齐妃宫里新添了只鹩哥儿，很会哄人，陛下得空真该去瞧瞧。”

　　栖梧君当时心一沉，韩芷当了八年的皇后，这是第一次她把他往外推。韩芷要把他推给谁呢？齐妃，工部侍郎齐德良之女，而齐德良曾是左相韩登广的下属，韩登广对齐德良有提携之恩。

　　从凤仪宫出来，战褚岳追上上官栖梧，小声儿问道：“这还用泡吗？”

　　战褚岳觉得这已经很明了了，皇后韩芷德行有亏，心术不正，且八年无所出，想办法废了就是，栖梧想泡的人都泡完了，还泡哪门子澡。

　　栖梧君斜睨了战褚岳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泡澡就是要泡透！”

　　战褚岳眉头微蹙，觉得栖梧君瞪他这一眼有点不讲道理，边走边争辩道：“我说你瞪我干嘛？这不是你求我绿你的么！你当我愿意？泡你妹就够累的了，还得泡你媳妇……”

　　上官栖梧登时怒了，抬手挥拳就要往战褚岳脸上招呼，战褚岳不闪不避还一脸看好戏。栖梧君也在出拳的瞬间反应过来后面还有太监们远远跟着，于是揍战褚岳的拳头变成了勾他肩膀。

　　栖梧君勾住战褚岳肩膀，附在他耳畔阴恻恻的低笑道：“那朕就泡你！”

　　战褚岳一时没反应过来，栖梧君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冲着后面跟着的太监总管唐宁大声吩咐道：“唐宁，去——西域进贡的美人给战卿来一套。”

　　“奴才领命。”

　　“什么叫……一套？”战褚岳心中有很不好的预感……

　　“待会儿你不就知道了。战卿……好着呢！”栖梧君松开战褚岳，大步流星先行朝着和光殿走去。

　　战褚岳仰头长叹一声，默默往嘴里抛了颗药丸，嚼了又嚼。他大概能够想象到是怎么个一套。

　　望着上官栖梧明黄色的背影，战褚岳觉得他真的越来越像个帝王，他真的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

　　同床共枕了八年的结发之妻他不相信，出生入死二十二年的兄弟他不放心，亲手养大的挚爱他舍得送人……

　　莫名的，战褚岳心头发酸，不禁想起那一年的十里长亭。

　　他说：“战卿，栖梧此生要殉给这江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