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几枝芽

43、离不开

　　窗外落雪砸在海棠树上，枝桠因为承受不住重量掉了下来，雪坠入花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李向阳已经记不清是如何进的房间，他闻见熟悉的味道钻入鼻腔，抓着沈驿肩背的手颤抖得厉害。没过一会儿，他们就从沙发上磕磕碰碰到了落地窗前。

　　沈驿揽住他的腰身，看着窗外的大雪忽然发笑，李向阳被他的笑声吸引，从意乱情迷中苏醒。他身上的衣裳滑到脚边，靠着手臂的力量站稳。抓住他的领口，喘息着问：“你笑什么？”

　　沈驿低头，吻上他的鼻尖，说：“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李向阳嘁了声：“做的什么梦，梦里有这种好事？你傻了吧？”
　　沈驿的笑就没从嘴角落下，将他抱紧，说：“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怀中的人点点头，“我还能去哪儿？”李向阳说。他身上布满汗水，火烫的身躯紧紧贴着沈驿，继续说，“我现在能自己赚钱了，在急诊科再呆两年，我争取申请住院医师的名额，到时候我的薪资也会涨一涨，我买一间比你这还大的房子，留两件空房给你做书房，你的书再也不会装不下了。书桌也要定制，还有厨房，放许多不用切的水果…”

　　沈驿愣地将他抱在眼前，听着李向阳的声音，手中捏紧他，满眼都是他。

　　李向阳跪坐在地板上，膝盖上因打网球留下的伤痕已经淡化，他仰头继续说：“哥，我已经说服了我妈，她说她会试着接受我们的，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了！我是大人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对你好，我的东西全都给你！”

　　他现在已经存了小十万，虽然离一套超大的房子的首付差了许多。可，这是他的全部，他想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沈驿。告诉他，他没有原地踏步，从前种种，做的事情，伤害到他的一切，他想要弥补。

　　沈驿抬手伸出指尖划过他的眉骨，将他挂在眼角的泪珠拭去，说：“李向阳啊，怎么办，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李向阳抽泣两声：“沈驿，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我一定会——！”

　　他还没说完，那后半段话已被人吞进肚子里。
　　冬日里的天总是昏昏沉沉的，白色纱窗被人拉拽。沈驿扣住他的手腕，不料身下的人翻身起来，一不小心磕到了膝盖。

　　他吸了口冷气，疼得皱起眉，又不管不顾地开始扒沈驿身上的衣服。

　　沈驿撑起手臂，另一只手伸过李向阳的后脖颈捏住，问他：“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是一个人弄的？”

　　李向阳咬着下唇盯着衬衣扣子，解了半响，说：“我才没有。”
　　“这么心急？”他笑。
　　李向阳停下手，嘟囔着：“你不也急吗？”
　　沈驿抿嘴按住他的手，坐起来说：“家里没有…”
　　李向阳眨眨眼：“什么？”
　　沈驿指了指，说：“没有那个东西。”
　　李向阳：“……”

　　那股热气忽然冷了下来，他看着沈驿忽然脸红了起来，二话不说从他身上起来。想了想还是将他的衬衣扯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站起身开始寻找自己丢失的裤子和大衣。
　　沈驿看着他脸红的样子抬手捂住额头，他坐在地板上将脸埋进手心。

　　李向阳刚才模样，真的是太可爱了！

　　李向阳看着地上的衣服，他的短袖，针织毛衣，黑色裤子，从一楼楼梯到二楼卧室门口，全是他的。不由面红耳赤，粉晕脖颈。

　　等找到那大衣的时候，他快速掏出手机，蹲在地板上解锁。
　　翻了会，才意识到自己正蹲在从前自己住过的那间房。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床单枕套，地毯，什么都没有变，还是从前的样子。

　　一墙之隔，他那时会在夜晚仔细地偷听沈驿在隔壁做什么。找各种理由去他房间，去哪里都要跟着沈驿。就是为了离他更近一点，即使是只能看着就好。

　　沈驿穿了件居家短袖走了过来，靠在门口，盯着穿着自己衬衣的李向阳，手里提着他的叮当猫的裤子问道：“在看什么呢？”

　　李向阳回头，瞬间脸红筋涨，走过去要抢裤子。“你干嘛拿我裤子！”
　　沈驿举高手，笑着说：“你的品味还真的是一如既往的…独特啊。”

　　“不是的！不是…啧…”这是他早晨无意间拿的，本来就没打算穿，是买的叮当猫拖鞋的赠品，他家有这样的一个系列，要不是赵其安催他催得急，他那里会穿错裤子。

　　“家里有你穿的尺码，去洗个澡，我给你拿过去。”沈驿说。

　　李向阳点点头，不好意思的走出房间。拧开浴室的门，转身看向沈驿，说：“我…我饿了，点了外卖，待会你帮我拿一下。”

　　沈驿说：“不是才吃了牛肉火锅吗？这么快就饿了？”
　　他啪地一下推开门：“我刚才本来就没怎么吃！我就是饿了！”
　　本来就是，他确实没怎么吃，合着那一口山药还是沈驿给他夹的。

　　“我再去给你烤几片面包，浴巾在老地方，睡衣也是。”沈驿将李向阳的叮当猫丢进洗衣桶，又将李向阳脱得满地的衣服捡起来叠好。

　　楼上沐浴露的香气飘下来，淋水声响起。沈驿站在餐桌前，开始切面包。

　　切好后将边角料丢进了玄凤鹦鹉的食盒，逗了会鸟。心情似乎很好，一边烤着，一边抹好果酱。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
　　接过外卖后，他下意识看了眼订单。随后脸上一烫，把外卖放在餐桌上转身又去热牛奶。
　　李向阳光着脚就下来了，沈驿看见后又将地暖调高了些。

　　“李向阳。”
　　“嗯？”

　　沈驿将牛奶放在他面前，说：“你外卖来了。”

　　李向阳猛地拿起纸袋，看了眼，脸跟个火烧云似的。都备注了，说不要把订单贴在袋子上，怎么就非不听呢。

　　他故作镇定，拿出云吞面，说：“他家连锁的云吞面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沈驿接过，尝了口说：“嗯，不错。”
　　天色渐渐暗下来，沈驿吃着云吞，看着落雪，问他：“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李向阳顿了顿，说：“嗨，反正就这样跟她说的呗。她知道我的，如果一次不行，那就多说几次。说到她烦，说到她再也受不了我，想把我赶出家门，然后她再后悔，芳芳女士就是这样的，我爸以前惹她生气也是这样做的。哈哈…没想到，还挺管用的。”

　　他干笑了两声。
　　沈驿听得心疼，看他说的很轻松，其实，根本没有他说得那样容易吧。

　　确实没有，那时候的李向阳，自从被赶出家门，露宿风餐，睡在图书馆，去做过网吧网管，为了赚取生活费一天干了三份小时工。
　　他本来就是医学生，白天忙完学业晚上还去酒吧打工。
　　做地推，卖酒。

　　由于他长得帅，很大部分前都是靠卖酒存起来的。跟别人挤一个房间，睡一张床。其实他从来没有吃过苦日子，许晴芳也未让他受过这样的委屈。

　　李向阳连滴眼泪都没流，那性子跟变了个人似的。成为学习的机器，赚钱的机器。
　　他麻痹自己，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从不给自己留下时间。
　　因为一旦他闲下来，就会开始想他，想他的沈驿。

　　许晴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他对李向阳是不是过于苛刻了，她原来一直想的是，只要她的阳阳，快乐，开心的生活就好了。

　　自打他爸爸去世后，李向阳就很少像从前一样活泼了。遇见沈驿后，他回家总是挂着笑容，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说今天做了什么，在沈驿家吃了什么，成绩也越来越好。

　　她带着李向阳离开淮安后，李向阳变了。
　　他不再需要自己的关心，封闭自己，把自己关在笼子里，笼外的人打不开，笼里的人不想出去。

　　直到那日，许晴芳看见李向阳从急诊室跑出来抢救救护车上的病人时，她才意识到，她的宝贝儿子，从始至终都是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变得堕落，他正在很好的融入社会。

　　那一刻，她动摇了。
　　她剥夺了李向阳追求自己快乐生活的权利，所以，她想试着去改变自己的看法，买了许多心理健康和同性生活之间的书，不光开始改变自己的想法，也在接受这世间的爱，不是只有异性的爱才叫爱。
　　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吗？

　　沈驿走到他的身旁，从后背环抱他，说：“对不起，小葵花。”
　　李向阳放下面包，回头抱着沈驿笑着说：“我的沈教授不需要道歉。”

　　他抬起脸，在他的面颊上轻轻一啄。
　　睡觉前，沈驿留了一盏夜灯。他害怕李向阳晚上起夜会跌倒，不想，李向阳抱着枕头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说要跟他一块儿睡。
　　没办法，担心他一夜睡不好就让人上了床。
　　李向阳抱着他不撒手，贪婪地呼吸属于沈驿的味道。

　　“明早我送你去上班，中午想吃什么，有时间吃饭吗？有的话，我送到值班室好不好？几点下班？我接你。”

　　李向阳压着沈驿的胳膊，咯咯地笑，“急诊科是二十四小时上班，沈教授不知道吗？”
　　沈驿顿住：“那你什么时候休息？”

　　“上完夜班后，第二天凌晨八点。”
　　沈驿问：“那岂不是后天早上了？”
　　李向阳翻了个身，压在他的身上说：“怎么？离不开我啊？”
　　本想逗一逗沈驿，没想到那人认真的点了点头，说：“一分一秒都离不开。”

　　等他睡着后，他翻出药箱给他抹了药。看着脸上淡淡的淤青，沈驿心疼了。
　　付景丞那臭小子，真的是…找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