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尸库半日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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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出，这一次邱甜是对悍悍动了真情的，我也看得出，悍悍根本没有把邱甜放在心里。
悍悍是我们学校医学院的学生，他所学的是麻醉学专业。悍悍对人体构造以及身体机能已是了如指掌，他进医学院并选择这个专业在我看来无非是为了在同学和老师面前显摆自己罢了。
我曾经问过悍悍，要是碰到像解剖课这样的课程他该怎么办。悍悍的回答是，低等生物的鲜血不会对他有太大的诱惑，忍一忍就过去了，更何况还能选择翘课。
当时我对悍悍嗜血的特性还没有太大的感触，直到我们正式开始了与第三次元恶灵的战斗，我才发现他的这一弱点给我们带来的打击经常是致命性的。
关于学校的医学大楼，一直有不同版本的传言，这些传言不仅仅因为那里充满了尸体和人类器官的标本。
我在学校聊天室认识了一个长我六年留校读博的学长。他在网上告诉我，我们学校本没有医学院，学校为了提高综合排名才合并了一所医科大学。之后，学校辟出了一块常年荒芜的空地，盖了这座医学大楼。这楼整整盖了三年都没有封顶，学长说，他入学时，正是这座大楼奠基的第三年。有一天晚上，他在通宵教室自修，回去的时候已经临晨两点半，路过大楼时，忽地吹过来一阵阴风，他打了个哆嗦，抬头往上看，一团幽黄的光影从五楼飘向顶楼。那个时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方圆之内漆黑一片，只有那盏说不清是灯火还是鬼火的幽黄在楼间忽明忽暗。学长吓得拔腿就跑，他一边跑，一边似乎还听到身后的楼里发出了阴森的鬼笑。
我和那个学长在网上聊的很投机，却从来没有见过面。他经常在半夜说些鬼故事吓我，所以他的话，我认为并不可信。
但是关于医学大楼的另外一个传闻倒是真真切切。
那是我入学前一年，医学院最美的姑娘从医学大楼十七楼的顶层跳楼身亡。据说那时正是中午人最多的时候，数以百计的师生亲眼目睹她穿着一袭白色的丝质长裙从楼顶飘然而落，裙摆在风中烈烈鼓起，宛如仙子。她落地时，脑浆和血水同时四下飞溅，整个医院大楼的前广场都被染红了。更让人称奇的是，在她粉身碎骨的同时，正有人给她打电话，她的手机居然安然无恙，张国荣和梅艳芳合唱的一曲《缘分》幽幽飘来，笼罩着整个医学大楼。
学校迅速的压住了这件事，至于她的死因，到现在都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她为情所困，有人说她是就业压力太大，也有人说她为了得到份好的工作被系主任□□。
关于医学大楼的故事还有很多，对于我们这些其他学院的学生来说，学校的医学大楼一直是我们好奇又不太敢接近的地方。
邱甜的胆子很小，她见到长脚没毛的蜘蛛都会吓得一蹦三丈远。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感慨人的潜能无限，因为邱甜的体能很差，她体育课的立定跳远，从来也没有超过过一米七。
但是为了悍悍，每天中午，她都会守在医学大楼的前广场上等着他，和他一起吃午饭。她所站的位置，正是跳楼的学姐坠落的地方。以前邱甜见到医学院都要绕道走，现在她要克服心中的恐惧，每天站在这栋大楼的门口，这对邱甜来说，并不容易。
我问悍悍，“邱甜真的爱上你了，你说过不会伤害她的，现在你准备怎么收场？”
“她那样的姑娘，需要的是宠她呵护她的男人，我怠慢她几天，她包准得冲我发脾气，跟我说拜拜。”
我想想也是，从小到大邱甜周围的人都对她百依百顺，她就从没受过半点委屈，悍悍这种怪脾气她受得了才怪。
事实证明，悍悍和我彻彻底底的错了。也许正是因为邱甜的身边从来不乏殷勤备至，仰视她为公主的男人，所以碰到个像悍悍这样不冷不热的主儿，她反而觉得新鲜，反而有了征服的欲望。
课堂上，王颖摸到我旁边坐下，悄悄对我说，“你好几天没回宿舍了，还不知道吧，邱甜现在天天在宿舍给王悍绣十字绣呢。”
“啊？”我吃惊的差点喊出来。
“嘘。”王颖把手指挡在嘴唇上示意我小声点，她冲着前面的位置努了努嘴，“超大一块，我估计得绣上小半年。”
邱甜坐在前排，她穿着一条精巧的酒红色连衣裙，头发一丝不乱的高高束起在脑后，她的遮阳伞粉红色镶着细致的蕾丝花边，她像悍悍一样用带着淡淡香味的棉布手帕，我只能说邱甜的生活很精致。
有的人精致典雅，那是与生俱来的气质，有的人的精致则是铸建于丰厚的财力之上，寻常百姓无法达到。从这方面来说，悍悍和邱甜真的很般配，他们两人并肩走在路上，从远处看，真真就是一对从画上走出来的一对璧人。
我看见邱甜位置抽屉里十字绣的图纸，图纸上是漫天繁星下互相亲吻的一对男女。
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邱甜坐在阳光下绣画的样子，那是中国工笔画中的古代仕女，垂首倚竹，丝线绕过华芳，默默不语。
她眼中含情，带着笑意，微风撩起她的发丝，和着窗台上那一小株金色的玛格丽特菊，在风中摇曳。
嗯，确实很美，但也让我心痛。我想我必须再找悍悍谈谈。
下课后，我邀王颖一起吃午饭，王颖抱歉的对我说，“我和男朋友约好了，不好意思啊。”
我摇摇头，笑道，“没关系，还是和男朋友约会要紧。”
这真是一个人人恋爱的季节，看起来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落了单，必须可耻的独来独往①。
我独自一人拎着饭盒，去了食堂。在排队打饭的人群里，我居然看见了悍悍和邱甜正排在窗口前。我正想避开，悍悍已经看到了我，他和邱甜说了一句，邱甜挥手招呼我过去。
我穿过人群，引起了几句小声的咒骂。
悍悍指着窗口内的爆炒鸡心对邱甜说，“听说这个菜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邱甜皱了皱眉头，“我不吃动物内脏。”
鸡心和鸡肫都是我的最爱，在悍悍之后，我也毫不客气的要了份爆炒鸡心。
我们找到位置坐下后，我问邱甜，“你们怎么来食堂吃饭了？你不是从来不吃食堂的东西吗？”
邱甜看了看悍悍，嗔怪道，“都是他要来吃，他说偶尔来食堂吃一顿也算调剂下伙食。”
悍悍夹起一颗鸡心放入口中，又夹起一颗放在了餐盘的空处，他用筷尖点着这颗完整的心脏顶部，说道，“你看，这里是心脏上的主动脉，肺动脉干和上腔静脉。”他戳了戳右上方，“肺动脉虽然叫动脉，但是其实它连接的是右心房，所以它的作用是将静脉血由心脏导向肺脏的动脉。”
悍悍夹着鸡心送入口中，他将鸡心沿着纵切面咬成两半，他吞咽进其中一半，把另外一半继续放在餐盘上。他指着那些我们几乎无法看清的脉络，越说越激动，“你们看你们看，这里是二尖瓣，三尖瓣和半月瓣。半月瓣的三叶袋状瓣膜可以防止血液逆流，二尖瓣的两叶瓣膜的尖端可以收缩关闭，也是防止血液逆流的。这些瓣膜的作用都是为了防止血液在人体内按错误方向流动。”接着他感叹了一声，“生物的构造还真的是精妙呢。”
我和邱甜面面相觑，悍悍戳着心脏剖面的几处继续津津有味的跟我们讲，“你们知道吗？小儿先天性心脏病有29％都是室间隔缺损，就是因为这些地方发育不良或者肌部缺损造成的。”
他贴近那片心脏，瞅了半天，“哎呀，已经烹炒的看不清楚了，要不然我可以给你们讲讲这只鸡的心脏有哪方面毛病。”
我再看盘中的鸡心，觉得自己就像是生食人心的怪兽。我这么内心强大人已经听得难以下咽，我偷眼看邱甜，她捂着嘴，一脸痛苦的表情。
悍悍将餐盘上的那半块心脏放进嘴里，故作惊讶的问道，“今天食堂的菜炒的还成，你们怎么不吃了？”
邱甜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悍悍像是想起什么，“对了，现在尸库没人管了，什么时候我带你们去参观参观。”
我一听就来了精神。
我们在医学楼的阶教上过课，那次我和张萍一起沿着楼梯下去，因为聊天聊的开心，就忘记了楼层，再沿着台阶往下去，我忽然一激灵。
医学楼的地下室很容易辨认，从一楼往上的楼梯地面都铺着灰粉色的地砖，但是地砖到了地下一层便戛然而止，这里墙和地面都是灰蒙蒙的水泥，未经任何修饰。
我看着地面，拉住张萍，“我们走过了。”
张萍看了看下面，又看了看我，脸色有些变。我们俩对望一眼，尖叫一声，撒丫子就往上逃。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只不过经过自己的一连串联想自个吓自个而已。
但是如果有男生陪着，我就不会这么害怕，尤其他还是个吸血鬼。我脱口而出，“真的吗？我想去看。”
邱甜本来不想去，但是看我回答的这么积极也不想丢了面子，她很不情愿的说道，“等过两天我叫上我们寝室的一块去。”
人多胆大，张萍早就嚷嚷着要去参观尸库了。我激动的一拍桌子，“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下午，正好我们宿舍里的四个人都没有课，中午刚过，悍悍就率领着我们这四个女生浩浩荡荡杀去了医学大楼。
我和张萍是真的对尸库感兴趣，邱甜是被逼无奈，王颖过去完全是为了看悍悍。悍悍激发了王颖沉睡数月的腐女之心，她常常在我耳边念叨，“要是王悍和张帅是一对该多好，帅攻美受，看着就养眼。”
张帅是我们学校有名的阳光帅哥，人帅而且专一，据说女朋友从初三谈到现在，是笔笔直的直男。
我说，“邱甜能看上王悍是王悍的运气，邱甜可是大美女。”
王颖感慨道，“要是邱甜是男生多好，美攻美受，也很让人浮想联翩。”
每次听完王颖的话我都只能摇头叹息，“你说你一个丫头，天天YY两个男人，这算什么事儿啊。我看都是耽美文把你害了。”
走向地下一层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幸好负一层的小窗透进了些明媚的阳光，这多少缓解了一些我心中的恐惧。
悍悍走在前头带领着我们，我们则手挽着手跟在后面。
地下室很阴冷，温度比外面明显低了两三度，这里的空气中参杂着福尔马林的味道，一进去我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地下室寂静一片，我只能听到我们轻微的脚步声，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还有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滴滴答答缓慢的滴水之声。
进入尸库需要通过一扇安装着玻璃的木门，我看着悍悍拉开没有上锁的插销，抬起头，猛然看到玻璃上在我们五个人之后，还倒影着一张人脸。
这是一张煞白的女人的脸，她的头微微含着，搭在脸颊两侧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的身上穿着条白色的睡裙。
我尖叫一声，闭上双眼，抱住了悍悍的胳膊。
待我鼓起勇气转过头，后面一个人也没有，再看玻璃，只剩下了我们五个人的身影。
邱甜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
我忙松开手，问道，“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玻璃上有张女人的脸？”
大家都摇头。
张萍抚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别自己吓自己，尸体还没看到，你刚才那一嗓子，倒要先把我吓死了。”
我想也许是我神经太紧张看走了眼，便没再多说什么，跟着他们走进了尸库。
尸库的层高很低，在加上房顶架设的巨大弯管，个子高的人几乎无法挺直身体走路。
不知道是不是学校的工作人员偷懒，尸库安装的日光灯管三分之一已坏，三分之一忽亮忽灭，发出滋滋的电频声。不太充裕的灯光使的尸库看起来有些阴暗，我只有努力睁大眼睛才能在这明灭的空间里看清前方的东西。
这尸库两侧是浸泡尸体和身体器官的房子，一扇扇相同的房门排列规则，中间只有狭窄的甬道可以通行。
我先看到的是左手边有一间不太一样的宽敞大房间，房间里放着三张铁床，铁床上躺着的人已经变成酱褐色，他们的身体异常的肿胀着，他们的周围放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着的是同样酱褐色的液体和看不清形状的器官。
张萍兴奋地拉着我的手，“我觉得这些人看起来像是橡胶做的。刘燕，我们过去看看他们是不是真人。”
我有些害怕，站定在原地不愿意往前走。王颖紧紧握着我的手，掌心已经有些湿润。邱甜则死死抓着悍悍的手臂。
张萍看我们这样觉得很无趣，她指了指旁边的房间，对悍悍说，“带我们去看看那里面的尸体吧。”
悍悍看向我们，“你们还想看吗？”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悍悍说道，“那里的人都被福尔马林泡的跟石灰似的，没什么好怕的。”
悍悍大步流星的往房间里走，我们跟着走了进去，这间空旷的房子里一盏灯也没有，借着走廊里透进的微弱灯光，我看到地上并列着三大排突起地面约三十公分的水泥台。每排水泥台上都并列着两排三十个厚重的金属盖，金属盖上焊着把手，金属颜色黑墨，看起来斑驳不堪。
悍悍拿起靠在墙边的一根带着弯钩的铁棍，他用铁棍勾起一个金属盖。
我们四个女生挤成一团凑上前，这是一个很深的水泥池，里面灌满了不知道什么液体，液体里漂浮着的是一颗男人的头颅，这颗人头呈灰白色，五官清晰可辨。
我想问悍悍水泥池里放的是什么液体，转过头。
悍悍不在我们身后。
我环顾四周，偌大的房间没有悍悍的踪迹。
我听到了风声和木门吱吱嘎嘎的开合声，我的心猛跳了两下，一大股血涌上了头顶。
我转回头看邱甜她们，她们还在看水泥池里的人头，我声音颤抖地说道，“王悍，王悍他不见了。”
她们像是没有听到我说话，一动不动，三颗脑袋凑在一起围在水泥池之上。
我用力抓着她们的衣服，再转头。
悍悍正站在门边，他大部分的身体笼在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脸，他只有鼻尖和部分侧脸被灯光照的一片煞白。
悍悍从阴影中走出来，他的脸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我想到了水泥槽里的那颗人头。
我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想跑，腿像是有千斤重，动弹不得半分。
悍悍整个人出现在了灯光之中，他说道，“看好了吗？时间不早了，见识过了就赶紧回去吧。”
我送了一口气，悍悍还是悍悍的模样。
她们三人好像忽然清醒了过来。邱甜满脸通红，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她跑过去，扑进悍悍的怀抱。
我忍不住鼻子里哼了一声，悍悍，你倒是想疏远邱甜呢，还是想英雄救美呢。
从尸库出来，外面的阳光依然明媚。
我只觉得又累又饿，在校门口买了五串烤鸡心，吃的满嘴流油。
我抬眼看悍悍，邱甜挽着他，他正冲着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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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源于张楚的歌曲《孤独的人是可耻》“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孤独的人是可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尸库半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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