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别跑，你的徒弟重生了》柳寄生

10、桂花糯米藕

　　清晨的阳光撒进了树林，流水潺潺，枝头上鸟语叽喳，四周散落的黑色丝线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瘴气也消散殆尽。

　　齐煜醒来的时候，自己正倚在树下，柳澈靠在他的肩头，还未苏醒。齐煜微微侧过头，柳澈的头发划过他的脸颊，软软的，有种熟悉的清香。

　　柳澈皱着眉头，长长的睫毛轻颤，睡得很不踏实。齐煜没有急着叫醒他，趁着柳澈未醒，他重新搭上了柳澈的脉搏，暗自发动灵力，探查柳澈的脉象。

　　果然，之前不是错觉，柳澈的脉象很虚弱，周身虽有灵力运转，但却没有依附于灵脉，好像是用什么药物或者法术强行催出来的一样。而且他的修为退步了一大截，身上还有不少重伤后留下的痕迹，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

　　千疮百孔。

　　齐煜的心狠狠的揪痛起来。柳澈对他做过那么过分的事，照理来讲，他遭的罪越多，齐煜就该越高兴。可是，如今看着如此虚弱不堪的柳澈，齐煜心里涌上来的更多的是心疼和愤怒。

　　“煜儿……”

　　齐煜耳边，传来了一声呢喃低语。齐煜猛地一惊，飞快的收回了灵力，柳澈茫然抬头，正遇上了齐煜平静到似乎有些冷意的眼神。

　　“碧川君，您醒了。”

　　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称呼……柳澈跳动的心冷静了下来，方才在他身体里游走的那股灵力十分熟悉，让他朦胧间似乎以为煜儿就在他身边。可如今梦醒了，一切回归现实。这世上早已再无那个会跟在他身后，黏着他唤“师尊”的徒弟了。

　　柳澈站起身子，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衫。林子内已经没有了物魔的气息，齐煜昨天破了它的阵，破晓之后它便逃了。陈凌躺在河边，还没有醒。

　　柳澈探查了下陈凌的伤势，从衣袖里掏出了一颗药丸让他服下。齐煜用符纸查看了一下，确认周围已经没有任何物魔的气息。

　　“它会逃到哪里去？”齐煜收起了符纸：“我们破了它的阵，它已经没有栖身之所了。”

　　柳澈抱起陈凌：“这只物魔不简单。它化形时虽然汲取了足够多的怨念，坠入了半魔，但是在和我交手的时候，却是一只成熟的魔。它一定还吸收了别的怨念，才能彻底坠魔。”

　　“聂宅就在仙绣镇，我们不妨先和其他人汇合，再做打算。”

　　齐煜想了想，眼下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

　　仙绣镇别院。

　　严慧脸上乌云密布，一大清早就端坐在大门口。孙淼连大气都不敢喘，和杜浩两人小心翼翼的晨省，默默的给祖师爷上香。

　　其他仙盟的弟子，看见严慧脸上的表情不妙，都很识相的没出门，躲在屋子里装睡。

　　严慧本就在气头上，自己的徒弟擅自行动，不知所踪，本就让他倍感不悦，当他看见齐煜和柳澈一起回来的时候，他积累的怒气值顿时蹭蹭往上窜。

　　“师——”

　　“你给我过来！”严慧阴沉着脸，打断了齐煜的话。齐煜无奈，只得往严慧那边走。柳澈在齐煜身后站定，怀里还抱着昏迷不醒的陈凌。看严慧这态度，想必昨晚他的这位徒弟是私自跑出去的，今日免不了要受责罚。

　　柳澈在原地有些茫然，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

　　“严……门主”想来想去，柳澈觉得还是有必要为严慧的这位徒弟解释一下：“你的弟子，昨夜是因为帮我才耽误了回来的时辰，你不要为难他。”

　　严慧本就在气头上，听了柳澈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天惠门的人，还轮不到碧川君多管闲事！”

　　柳澈语塞：“我……只是不想让你错罚弟子。”

　　“呵，碧川君这是在教我怎么管教弟子？”严慧冷笑，说出的话句句扎心：“碧川君亲手弑徒，把你唯一的弟子挫骨扬灰，您这为人师表的做派，我们天惠门可不敢学。”

　　这话戳到了柳澈的痛楚，他紧紧的抿着嘴，终是没再说什么。

　　齐煜在一旁，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柳澈。柳澈的神色，没有悔恨，只是眉眼间流露出忧伤。

　　动手杀人的时候，明明那么决绝，丝毫不顾及师徒之情。

　　如今却又露出这么悲伤的神情，柳鸢知，你可曾有一丝后悔过？

　　齐煜的眼眸冷了下来。

　　柳澈走后，严慧将齐煜带到了院子里较为偏僻的角落。齐煜懂得严慧的性子，他的这个徒弟虽然脾气不好，执拗又固执，但是却是个明事理的人。齐煜将在树林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严慧，并将物魔逃窜失踪的事情一并上报。

　　果然，严慧听后怒气顿时减了不少。昨夜出事之后，按照惯例，应该是由他和柳澈两位长辈接手调查。可昨夜出于私心，严慧让柳澈一人冒险，这本就不妥，倘若柳澈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严慧也算得上帮凶了。

　　“你是说，昨夜在林中栖息的邪祟——是一只成熟的物魔？”严慧自知理亏，语气缓和了不少：“你确定吗？”

　　齐煜点头：“没错，我们进了它的业障，看到了它化形时候的情形。”

　　物魔是罕见的邪祟，严慧也是第一次见。齐煜昨夜虽然是擅自行动，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替他执行任务，严慧也不好再惩罚他。

　　齐煜私自外出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孙淼和杜浩原本都替他捏了一把汗，如今也都松了一口气。昨夜折腾了一夜，今早上也提心吊胆，到了午膳的时候，所有人都饥肠辘辘。

　　小院不远处有一处酒楼，在仙绣镇颇为有名。仙盟的弟子得到柳澈的允许，早早的就在酒店里点了一大桌子菜。陈凌已经醒了，整个人蔫蔫的，脸色苍白。

　　严慧破天荒的没有找柳澈的麻烦，他只是带着三个徒弟，坐在了距离柳澈最远的位置，孙淼和杜浩早就饿了，菜一上来，便开始狼吞虎咽。

　　齐煜不慌不忙的吃着饭，这饭菜的味道确实很不错，以酸辣为主，配上仙绣镇特有的酱料，吃起来很有滋味。齐煜不经意的将视线瞥向柳澈，他吃的很慢，筷子很少夹菜，只是偶尔夹两口白饭。

　　齐煜前世就很用心地照顾柳澈的饮食起居，对他的习惯再熟悉不过。柳澈很挑食，不吃肉，只偶尔吃点鱼。他不喜辣，酸辣麻辣都不爱吃，更喜欢偏甜的口味。不喜欢大葱、生姜、蒜这些味道很重的东西。

　　这里的菜，味道虽好，但却不符合柳澈的口味。齐煜自己不紧不慢的吃着菜，注意力却始终停留在柳澈那边。那些仙盟的弟子都只顾埋头吃自己的，却没人注意到柳澈吃的那么少。原本柳澈面前还有两三个看上去较为清淡的菜肴，很快就被一扫而空。

　　齐煜吃着吃着，觉得这饭菜的味道好像也没那么好了。

　　最后还是周小韶比较有良心，他吃完饭后，见柳澈几乎没怎么夹菜，只顾着吃白米饭，便问柳澈是不是饭菜不和口味，要不要加菜，不过柳澈却淡淡的摇摇头，随意的夹了两口菜，将碗里剩下的米饭吃干净。

　　“碧川君，您真的吃饱了吗？”周小韶小心翼翼的问。

　　柳澈放下碗筷：“怎么？”

　　“您……刚才夹得是生姜。”周小韶迟疑道。

　　柳澈怔了怔，齐煜在一旁也僵住了。

　　柳澈过了半晌，才愣愣的回了句：“哦……这生姜的形状，和我认知中不大一样。”

　　周小韶：“……”

　　柳澈对这件事反应平淡，起身结了账就带着仙盟弟子先回别院了。可齐煜的心里却像炸了锅一样，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怎么都无法相信，他的师尊居然吃了生姜！

　　以前柳澈染了风寒，齐煜为了让他喝下姜汤，几乎尝试了各种可能的办法。可柳澈生病之后就像孩子一样，无论如何也不喝一口，宁愿发着烧。

　　柳澈在清醒的状态下绝不可能碰生姜，这点齐煜很确信。可如今……他彻底凌乱了。

　　直到吃完饭后，齐煜仍觉得很不可思议。待到严慧等人都走了之后，齐煜找了借口重新折返酒楼，找到了掌柜。

　　“你们店里用的生姜，可是什么稀罕之物？”齐煜问。

　　掌柜被问的一头雾水：“生姜怎么是稀罕之物了？这不是到处都有吗？”

　　“你们用的是普通的姜？”

　　掌柜更懵了：“这话说的，咋还有金贵的姜不成？”

　　齐煜语塞。

　　掌柜被他搞得莫名其妙，懒得搭理他。齐煜转身欲走，走了两步之后，又折返了回来：“你们店里，可有桂花糯米藕？”

　　齐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柳澈吃不吃饭，本不关他的事。可是或许是前世养成的习惯，他看见柳澈不好好吃饭，整个人又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端着食盒站在别院门口，脑壳子又开始疼。虽然他手贱的买回了柳澈最爱吃的桂花糯米藕，但是却完全没想好怎么给他。就这么突兀的送过去，柳澈恐怕根本碰都不会碰。

　　正在踌躇之际，周小韶正好从屋里走了出来，齐煜眼睛一亮，顿时有了主意。

　　“小韶，你快来！”齐煜对周小韶招手：“这是店里送的桂花糯米藕，我拿过来给你们尝尝。”

　　食盒打开，藕香四溢。周小韶眼眸一亮：“真的吗？怎么刚才店家没有送我们？”

　　“呃……午时过后才开始送，你们走早了。”齐煜胡乱诌了一个借口。

　　周小韶很高兴：“我记得师兄们很喜欢甜食，尤其陈凌师兄，他们一定高兴！”

　　说罢，就要接过食盒。

　　齐煜递出食盒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手指不动声色的换了个位置，食盒完美的划了一个弧线，恰好错过了周小韶。

　　周小韶冷不丁接了个空，在原地纳闷，心想这食盒在空中无缘无故拐了个弯是怎么做到的？

　　齐煜尴尬的挤出一丝不失礼貌的微笑：“那个，我刚才看碧川君没吃什么东西，你不妨问问他，看他想要吗？”

　　“碧川君？”周小韶想了想：“也对，碧川君刚才都没碰什么菜，想来是不合口味……”

　　齐煜脸上重新挂上笑容：“是了，如今我们遇到了棘手的物魔，还得倚靠碧川君，至少得让他吃饱肚子，才有力气捉魔不是？”

　　“那好，我这就送给碧川君去！”

　　周小韶接过食盒，一蹦一跳的朝碧川君的屋子里走去。

　　齐煜如释重负，总算是松了口气。

　　正值正午，柳澈正准备打坐调息，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柳澈打开门，看见仙盟最小的弟子端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柳澈记得，他叫周小韶。

　　“何事？”柳澈问。

　　“碧川君，这是刚才酒楼送来的赠品，桂花糯米藕，我拿来给您尝尝。”

　　藕香四溢，夹杂着浓郁的桂花香。柳澈微微怔住，这是有多久没吃到过这道菜了。以前在流水阁，齐煜特意在池塘里种了许多荷花，还在院子里栽了一棵桂树，每逢秋天，花香四溢。

　　他常做这道菜，新鲜的莲藕配上浓郁的桂花蜜，香甜可口。

　　柳澈每每吃这道菜的时候，齐煜都会双手托腮，笑嘻嘻的坐在他对面。他说最喜欢看师尊吃他做的菜了，因为师尊看上去很幸福，所以他也很幸福。

　　翻涌的回忆让柳澈心里五味杂陈，直到周小韶唤了他一声，他才重新拉回思绪。

　　“放在这吧。”柳澈轻声道，周小韶将食盒放进屋内，行礼之后离开了房间。

　　“等等，方才我们走的时候，店家并没有给我们赠品——”柳澈问：“这蜜藕他们是怎么送过来的？”

　　“是隔壁天惠门的弟子带过来的，就是昨夜和您一起除魔的那个。”周小韶答道：“他叫赵子枫。”

　　子枫……

　　柳澈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好，我知道了。”

　　周小韶离开后，柳澈坐在了桌边，他用筷子夹起了一块藕，放在嘴里。桂花蜜在舌尖融化开，藕片口感清脆，糯米软糯。

　　“食之无味，可惜了……”

　　柳澈眼眸黯淡，喃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