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鸢起》沧寒清明

5、第五章

　　永康二十三年，先皇驾崩，皇甫嘉和即位，公子白隐突然消失。

　　半年后，天子选妃，全国沸腾，各地大户人家纷纷将自己家闺女往京城送，要知道当今天子还未立后，哪家人家不想抱着一线希望，盼着女儿成为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自家也可飞黄腾达，成为皇亲国戚，运气好点，将来能有左右朝廷的无限权力。

　　京城早已热闹非凡，人满为患。

　　辘辘马车辗转前进，一辆接着一辆飞驰过訾凌身边，此时的訾凌，已过弱冠三年，修长的身子在街道旁踱步前进，每一步都显得格外优雅，风度翩翩，微风拂过，发丝轻扬，卷起白色衣袂，挺拔的身型若隐若现。

　　每到一处，总能引来无数女子倾慕的目光，或是底下碎碎的小声议论。儿时的玩世不恭，调皮捣蛋早已随着时间而流逝，转而成为一种洒脱的风度，骨子里的桀骜不驯。

　　虽然身为宰相之子，却并无做官之意，只是歇在家里，独自悠闲地过着日子。有时出来放纵一把，品个酒，吟个诗，赚来不尽女子青睐。又有时，一两个月不见踪影。

　　有人议论，说他游览山水，寄情自然去了，也有人议论，他看上了哪家闺女，两人溜偷出去逍遥......

　　对于訾凌，人们总喜欢津津乐道，小溪边的浣衣女，茶余饭后屋檐下围成团的妇女们，再或是青楼阁上断断续续传来的魅惑嬉笑声，总能听到关于訾凌的议论，无不将他说的超凡脱俗，浪漫得赛若神仙。

　　相对于訾凌，看似与世不争的洒脱，子斐的传奇人生也乐得人们说道。十六忝科名，十八岁便开始在朝廷摸打滚爬，如今已是礼部尚书。

　　没有人知道，他未满年限是如何参加科举，也惊叹他的才华，小小年级便考中科举，更折服于他的政治手段，可以在几年时间内，竟一步坐上尚书之位。

　　可能是他的才情被哪个达官贵人所看重，可能真的是他有惊世骇俗的过人才华，也可能是他有神仙庇护才能如此风顺。

　　各种说法众说风云，不过不管怎样，祈子斐，早已成了人们仰慕的对象，大人训诫儿童时，勤奋刻苦，终成名就的好榜样，少儿们也乐得将子斐，作为毕生追求的高大形象，埋头苦读。

　　那苏侃然呢，对比与那俩人的精彩人生，他的生活显得平淡无味。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小人物。弱冠之年参加科举，也名落孙山。平时闲来也喜欢钻进草药堆里，捣和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草。

　　“侃儿，今后我在你家住下了。”窗户开启，訾凌就这么从窗户外，自若地翻了进来。

　　“啊！”侃然楞了半响，才惊叫出声。这惊叫并不是因为訾凌的突然出现，对于他正门不走，专爬窗的癖好，侃然早已习以为常。他叫，则是由于他终于明白訾凌刚说了些什么。

　　“危难之际，侃儿要视我于不顾吗？”趁着侃然发愣，訾凌环上了他的肩，蹭着他的胳膊装可怜撒娇道。也不管自己这七尺的身躯做出这样的动作别说有多别扭。

　　在别人看来，訾凌也许是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完美形象，但又有谁见过訾凌这如小孩般的撒娇之气，而他也只有在侃然面前，才做得如此肆无忌惮，不管不顾，想怎么来便怎么来。

　　“什么危难之际，是天要崩了还是地要裂了，或者是哪个小翠小花的，指着肚子让你负责，再不然，是赌徒们抄着家伙追你还债？”

　　“原来我的形象在侃儿眼里竟是如此一文不值。”边有所感叹边放下侃然朝床褥走去，重重的将自己摔在床上，再用手拍了拍床，表明自己今晚就此住下，也不管屋子的主人有没有同意。

　　侃然看訾凌一副坦然自若样，想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定是在外无聊得慌，来这图个闲适，却还是随口说道：“那你说是什么事，还能让我们的訾公子，逃到如此简陋之地来。”

　　“还不是那该死的表妹冷玉。”訾凌说着，翻了个身，继续假寐。

　　“可是她把你给缠的紧了？”侃然眯眼看向躺着的訾凌，脸上挂起了然的微笑，有些幸灾乐祸。

　　冷玉，当今张将军张若卿的女儿，訾凌的母亲张夏菡的侄女。此次来京城原本只是陪他姐姐孤岚参加选妃，纯属图个热闹来，可谁知在姑姑家借宿下后，便缠着她的表哥——訾凌不放。而訾凌碍于母亲的面子，也不能拿她如何，只是竟可能地有多远躲多远。

　　被说中的訾凌下了床，在侃然身边坐下，拿了砚坛一个劲的磨起来，磨累了，便抽出侃然捧着的书，开始再次蹂躏起侃然的脸，来发泄对自己嘲笑的不满。两人滚成了一团，嬉笑打骂，再次上演一出，这几年来不变的戏码。

　　苏侃然本以为訾凌在这住几天便会离开，可谁知这一住，便没有走的意思，还不让下人为他另腾出个房间来，硬是要和侃然挤着一张床睡。

　　开始侃然强烈反对，但在訾凌的软磨硬泡，外加强硬政策下，只能在他身旁睡下，却渐渐地习惯了两人的同床共枕，习惯了訾凌身上淡淡的清香，习惯了有訾凌在身边的夜晚，让他安心，让他迷恋......

　　侃然早晨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定时訾凌柔柔的浅笑，身子也不知何时早已被他拥入胸怀，暖暖的，让人格外舒心。

　　他的房间已经没有一个下人。自从訾凌第一天来，便给让他遣了去，开始下人们有些犹豫，但又有谁敢反对宰相家的少爷？

　　于是侃然的饮食起居，訾凌全权包办，侃然也乐得让訾少爷伺候着，还总是嘲笑他定是仆人投胎，才会把这些下人们的工作做得如此娴熟。对此訾凌只是用微笑来回答，继续手中的事情。

　　訾凌对于为侃然挑选衣服，也格外热衷，常常喜欢让他穿着浅紫色的衣服。侃然也有过埋怨，说大男人，穿紫衣，未免太艳。却终究拗不过訾凌的执着，说他姓訾，定要让侃然穿紫衣才行。最终只能妥协，常常穿起紫色的衣裳来。

　　侃然闲来钻研草药时，訾凌也并不会因为那难闻且怪异的草药味而退避三尺，反而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着他的调皮捣蛋，看着他将草药胡乱混合。

　　“侃儿乖，多吃点。”侃然的碗中的菜，早已堆得像座小山，高高的鼓起，而訾凌，依旧拿着筷子，认真的挑着鱼刺。再将挑好的鱼肉塞进侃然的碗中。

　　“你想把我喂成猪吗？”侃然嘴里塞满了东西，口齿不清地说道，“你.......你也多吃点啊。”抬头望见自己的碗里堆得老高，而訾凌的碗里，依旧是白白的米饭，没有动过几口。多少，侃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看着侃儿吃，就饱了。”看到侃然关系起自己来，訾凌笑的格外灿烂。

　　侃然觉得心脏一下子跳地奇快无比，根本无法再多看这样的笑容一眼，低下头，继续啃食起来，却尝不出一点味道，有的，只是訾凌迷人的笑脸，在脑中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