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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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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杭大运河上,一座庞然大物正沿着河流顺流而下,沿途的船只没有能与之相比的,相较于萧清晏当年从京都到扬州的寒酸样子,二爷这出行方才拿捏了世家气派。
也难怪当年李明觉得萧清晏是不知哪来的山长家的穷亲戚了,毕竟哪个世家公子哥身旁就只有两人侍奉,乘坐的游船也十分寻常。
不过今时毕竟不同往日,萧清晏远去扬州之时,由于安南王一事,萧家几乎是将京都里有名望的人家得罪了个遍,虽说那些人家不晓得安南王意图谋逆之事,可这银子美人嘛,该收的还是照样收了的,收了钱,自然该承担后果,萧家虽说是为国尽忠,但也难免遭些埋怨。
而今社稷稳定,当年那些人苟着的苟着,官职被撸的不在少数,毕竟你说你不知道安南王意图谋反,皇帝信吗?皇帝也不敢把你放身边啊。
退一万步讲,安南王哪来的那么多钱上下打点,来历不明的银子你也敢收?也就是当今对整镇朝纲没什么兴趣,不然从中央到地方都得翻个底儿朝天。
虽说事儿追究到安南王处便不再下查了,但这参与过的人嘛……心中自然是有一杆秤的。
萧清淮着侍从拎了把躺椅,闲适地靠在躺椅上,江风徐徐,左右仆从将剥好的水果塞进他嘴里。
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做派。
萧清淮仰看着和煦的天色,江水千里,烟淡水云阔,闲得实在不像一个即将科考的考生。
面对此情此景,萧清淮不由得越发怀念起了萧清晏。
毕竟这躺椅还是萧清晏制的,虽说二爷极为看不惯这种东西,只觉得有失礼仪,可架不住舒服啊。
纵使自己爹百般阻拦,萧清淮依然坚持千里迢迢将这躺椅搬了过来,舒服,真舒服啊……
自从二爷同二夫人重归于好后,对萧清淮的管束便也宽松了些,再加上近些年萧清淮年纪渐大,开始在外交涉,交流人家多为勋贵之家,二爷将孩子养得规规矩矩,可勋贵人家这孩子嘛……没养成纨绔已然不错了,别提日日读书识字了。
萧清淮虽说不至于学些什么坏习性,但规矩上确实是松弛了许多,若是萧清晏见到如今的萧清淮,大抵是要吃上一惊的。
大概就是……卷王的摆烂史?
正当萧清淮怀念起同自己三弟的美好日常时,身旁婢女投喂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萧清淮满眼疑惑,看向婢女,只见婢女低垂着头,安静地侍立在一旁,萧清淮此时方才意识到……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
突然有些不详的预感,萧清淮缓缓扭头。
果不其然,二爷嘴角带着微笑,眼中满是威胁,一言不发,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萧清淮心底一惊,匆忙站起来,整理好衣衫,安安静静地站在二爷面前,低眉敛目,乖巧极了。
二爷指着萧清淮额头怼道:“怎地越长大反倒越发不像样了,瞧瞧你这作派,一天好的不学专学萧清晏那身习气。”
萧清晏:“???”我都走了几年了,你礼貌吗?
二爷嫌弃地看了看儿子,小声嘟囔道:“最好的榜样这不就在你身边……”
萧清淮抽了抽嘴角,您这自夸还能再隐晦些吗?生怕我听不懂是吧。
二爷摆了摆手,也懒怠理会这些,毕竟早已被萧清晏锤炼出来了,自己儿子这还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小巫见大巫罢了。
好歹萧清淮在外人面前还是很是样子的,可见心中还是有些分寸的。
帆船晃晃悠悠往前走,日子晃晃悠悠慢慢过。
随着同扬州的距离逐渐缩小,江川先生将至寒山书院讲座的消息也传到了寒山书院。
若说萧清淮是卷王到躺平的进化史的话,那萧清晏近些日子则完全是从摆烂到开卷的进阶了。
已经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程度,以至于整个书院都传疯了自家二叔及二哥来扬州府的消息,萧清晏却一无所知。
不过毕竟萧清晏只是闭门谢客不是闭关修炼,更别说萧清晏这人际关系格外广泛些,身边热爱八卦的乐子人不在少数。
正所谓山不就我,我来就山,纵使萧清晏极少出门,落梅院也没怎么清闲过。
萧清晏当真意识到了什么叫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萧清晏在读书间隙精准掌握了敬言之和靳云的感情进度。
成功在她逃,他追,它插翅难飞的爱情故事中留下了自己的姓名。
精准主持了严信贴身丫鬟和小厮成亲的具体事宜。
精准观察到了旺财头胎的诞生,甚至被严信灌着听了诸多细节,已然可以尝试给狗子接生的程度。
虽说落梅院的客人接踵而至,来得最频繁的也就是那几个人。
今日的客人是某个身形灵活,家财万贯的胖子。
书房。
严信趴在桌子对面,看着萧清晏奋笔疾书,嘴中念念有词,萧清晏目不转睛盯着书本,一副不是很想理他的样子。
无奈严信并非所谓的有眼色之人,严信:选择性眼瞎。
见萧清晏当真丝毫不理自己,严信不甘心,折腾得椅子咯吱咯吱响。
萧清晏抽了抽嘴角,若非严信来了,萧清晏大抵这辈子都发现不了这椅子居然还可以响得这般大声。
无奈之下,萧清晏自书架上随意取下一本书,严信拿到书,很是安静了一阵,萧清晏却又不习惯起来,分外诧异,不合理啊,这人怎么会这么安静。
萧清晏抬头,小胖子已经躺倒在桌面上,眼皮紧闭,萧清晏深吸了两口气,还是没忍住,我都在学习,你有什么资格睡觉?
萧清晏微笑着缓缓抽掉了严信的椅子,严信趴在桌上,原便坐得比较前倾,萧清晏甚至不需要用力,严信就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嘭!”
巨物掉落的声音,萧清晏听着都觉得牙疼,按在椅子上的手一紧。
严信捂着屁股呲牙裂嘴,从地上爬起来,怒目而视,看着萧清晏。
萧清晏也有些心虚,眼睛看向一旁,不愿与严信对视。
严信见状,气哼哼翻了个白眼,鸠占鹊巢,坐在了萧清晏的椅子上。
方才上座,便听见唐玉匆匆忙忙从外面跑了出来,仔细打量一番萧清晏后轻轻松了一口气。
唐玉规矩行礼道:“是奴婢无礼了,方才听到一声巨响,只当是书架倒了,唯恐
伤到公子,便失了些分寸。”
萧清晏同严信面面相觑,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身旁巨大的书架,陷入了沉默,严信也不禁黑了脸。
唐玉见两人面色便知失言,不禁有些讷讷,严信翻了个白眼,独自趴在一旁一言不发,一副深受其伤的模样,难过得午间甚至少吃了一顿饭。
萧清晏莞尔,安慰道:“你娘亲不是扬州第一美人吗?纵使胖了亿点,也没有关系的,不就是摔了一跤被误会是书架倒了吗?那个书架也不过两三百斤罢了。”
严信自知并不聪明,可您这安慰能再上点心吗?你这是安慰?你这是二次伤害!
当下狠狠发誓道:“我一定会好好减重的,到时让你瞧瞧什么是第一美男的风采!”
眼见着刺激过了,严信似是当真有几分萎靡,萧清晏忍笑,及时转移话题道:“近日书院有何要事吗?给我说说嘛。”
严信皱着眉思考良久,猛得眼前一亮,抚手道:“对了!旺财家儿子学会走路了!”
萧清晏扶额,也不错,确实是大事,自从严信认识旺财后便日日关注,甚至旺财家儿子都是严信接生的。
“对了!据说那什么江川先生要来此讲座!他儿子据说极为厉害,说是什么来着,好像叫什么……“京都第一公子”!”
萧清晏惊讶抬头,纵使再不关注安平侯府,萧清晏也明了自家二叔近年得了个江川先生的雅号。
至于萧清淮被评为第一公子?当真是出息了,不是自己不信任自己二哥,不过,自己二哥当真能压过赵北希?
二叔此时来扬州想必应是为萧清淮准备乡试了,想到此处,萧清晏不禁有些暗恼,这俩人千里迢迢来此,自己竟是最后知晓的?
萧清淮和萧二爷坐在船上吃着河鲜,莫名心头一紧,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萧清淮小心翼翼抬头道:“爹,我怎么觉得清晏在念叨我们。”
萧二爷举止优雅,眉间闪过一丝犹疑,而后坚定道:“我给山长去信,甚至说道与大房不睦,山长这般君子,必会隐瞒你我的行踪,决不会暴露一星半点。”
若是萧清晏得知自己二叔天真的想法应当会笑出声,山长巴不得萧家不睦,能给自己添堵的事情那是能多做决不少做啊。
寒山书院他俩的消息跟筛子似的,已经遍布全书院了,而萧清晏,正恭候二位大驾。
萧清淮同他爹在扬州府城玩了两三天,很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连家都快忘了,怎么能指望这两人记得那不怎么重要的侄子/弟弟。
萧清晏连书都懒怠继续看了,整日坐在寒山书院恭候二位大驾,谁知只听见今日自己二叔做了好人好事,明日自己二哥作诗传遍扬州府城。
萧清晏轻轻摸索着手中自家二哥近两日的大作,不过区区两日,便有感而发了十数次,当真是了不得啊……
萧清晏嘴角的微笑越发明显了起来,从前也未曾见过二哥这般有急智,诗才敏锐呢,等到二哥到了,必然要讨教一番。
唐玉悄悄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公子越发浓重的笑意和手中越来越皱的纸张……不禁陷入了沉默,看着公子如今这状态,只好为二爷和二公子提前默哀了。
萧清淮在瘦西湖旁散心,二爷对着这江山如画指指点点,一切都顺遂而又美好,就是不知为何,总感觉有股冷气。
“这扬州府此时不该这般寒冷啊 ,怎地较京都还要略胜一筹。”萧清淮皱眉道。
萧二爷仔细思考道:“今日你我二人所住的客栈传言曾有人自杀身亡,大抵是冤魂作祟,寒气侵体了罢。
萧清晏:我的怨气比鬼重。
“不对,爹,你我二人是否……忘了什么东西?”
路边突然有小贩叫唤道:“寒山书院学子都爱吃的状元糕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吃了这状元糕,便是下一个状元。”
因着这广告打的好,那小贩生意极为不错,不管真假,反正买个糕点尝尝鲜是不费什么的,听着还算是新奇。
萧清淮抚手嘟囔道:“寒山书院……”
“爹,这个名字,是不是有些熟悉?”
两人悚然一惊,同时唤道:“三郎!”
“若是三郎得知咱俩来了扬州却未第一时间去看他……一定会生气。”萧清淮腹谤,这已经不是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了,这分明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萧二爷原本心头一紧,转念一想,为自己宽心道:“没事,清晏有不知晓你我二人来了扬州,怎会多加追究呢?”
萧清淮想了想自己二人近日在扬州府内做过的好人好事,不禁陷入了沉默,但愿吧,但愿清晏在仔细学习,无暇关注这些旁的。
两人匆忙收拾行李,带着若干仆从上了山,萧清晏听闻这二人终于是来了,当下便将笔搁下,站在寒山书院山门侯着。
萧清淮哼哧哼哧扶着自己爹爬上山正准备歇一口气时,便看到了萧清晏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两人心头同时闪过两个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