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第一》谢楼南

21、后记：雪尽后，一场大梦

　　在开始动笔之前，我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写一个玄幻仙侠的故事。

　　可能还是性格中爱较真的成分使然，再加上我自己又是一个绝对的唯物主义论者（笑），我一直觉得诸如神仙、精怪、鬼魅等等，都仅仅存在于想象中。

　　比如永不会老去的彼得·潘，比如思念着遥远星辰的小王子，比如《聊斋志异》和《镜花缘》中各种奇妙美丽的传说……等等那些，虽然迷人，但总归是虚幻。

　　直到那次我突发奇想，设想一个存在于标准古代中国武侠背景下的女孩子，她稚气、真诚却又骄纵，在她还年幼的时候，她不懂珍惜身边的真爱，追逐远在天边的梦想。因此付出了亲情、家庭乃至生命的代价。

　　那么是否可以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如果这个机会又让她意识到人生本来就是虚幻的，那该怎么办？

　　我还试着想象一群存在跨越了千万年的神明，他们在高高的云端，怎样去看待地面上那些渺小短暂的生命？

　　当他们曾经全心投入到一段人生中，忘记了作为神的身份，完全以一个普通人身份的感受去生老病死、爱恨、离别、遗憾，那么当这一切结束之后，他们又会怎样去看待凡人的生命？

　　这是我在动笔之初，想要找到的答案。

　　从这个角度出发的话，红妩从来都是一个人，而非一个神。

　　她的情感动荡永远那么激烈，她思考很多问题的出发点都关乎她内心的感受。她喜爱云怀，于是不能接受他重新成为无意识的琉璃灯；她爱着人间的那个静华，于是不能接受恢复为无情天帝的重华。

　　所以她在天界那些无欲无求的神仙中，显得太过格格不入。

　　但奇怪的是，我认为重华爱的恰好就是这一点。

　　虽然我写得可能不明显（再次笑），但这个众神之主，真的是爱着红妩的。

　　我一贯喜欢让男主和女主处在两个差距比较明显的极端上，这次也是一样。如果说红妩是一个错误混入天界的人，那么重华就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神。

　　他冷静、智慧、公正、仁慈，不但能够以超脱的眼光看待整个世界，更能以超脱的态度对待他自己本身。

　　这样的一个神，我认为他最可能好奇乃至羡慕的，就是那些活得始终热烈鲜明的人。

　　所以得他一滴血脉而脱胎化身的红妩，才会具有如此不甘淡泊的个性，如果说红妩是他心中隐藏的所有属于人的欲望，那也并不过分。

　　说实话，当把世界观和人物设定进行到这部分的时候，我自己是迷茫了的。

　　这么复杂，又充满矛盾的故事，我是想表达着什么？

　　直至写完全文，我自己也没有找到答案。

　　我只是跟随着红妩的爱恨，走完了属于她的旅程。

　　她追寻过，痛苦过，诘问过，也懊悔过，她处在一条她所不能理解和控制的洪流中，除了逐浪浮沉，似乎别无他法。

　　这似乎也是所有我们这些在俗世中挣扎的人的最后结局。

　　所以故事的最终，在经历了远远超出一个普通人所能经历的一切后，她选择了妥协。

　　反复追寻所有事情之所以会发生的缘由并没有意义，清楚自己当下是在做什么，以后又将要做什么，并且为这所有找到救赎，才是生命的真谛。

　　这个救赎之于她，就是重华。

　　一个永远在失去和拥有中徘徊的恋人，一个绵延千万年都不会再醒的美梦。

　　除此之外，她再也无力拥有其他。

　　以一个普通人的能力，妄图去窥探神明的世界，当然是痛苦的，可能也像夏虫语冰一样可笑。

　　但我仍希望我能尽可能地还原出一个可信的神的世界，这并不容易，我显然也做得并不够好。

　　于是这成了我写得最缓慢的一个文，也成了唯一一个在写完之后，我自己很少去看的文。

　　那些超乎了凡人生命的东西，如鲠在喉，让我在结束了全文后，依旧无法释怀。

　　然而归根结底，在这些之外，我还是在讲一个爱情故事。

　　在这个爱情的故事里，一切就简单了很多，不过是一个傻傻的小姑娘，错失真爱，又历尽艰辛，终于找回爱人的俗套剧本。

　　最后，这个小姑娘和她那个不大平凡的爱人迎来了一个皆大欢喜的Happy Ending，不再有大恶龙，不再有恶毒的女巫，他们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就像那年苏州城里，大雪将尽，旧的生命逝去，活着的人还要面对来年的新生，一切刚刚开始，一切远未结束。

　　只剩下那个小姑娘在大雪中的梦，悄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