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第一》谢楼南

20、小剧场之一千年很久

　　一千年很久，但红妩绝对没有想到，一千年会这么久！

　　不但祀朝早就灰飞烟灭，成了史书上的一笔陈旧记载。就连当初的帝制，也被现代文明的浪潮给席卷得一干二净。

　　是的，帝制已经被废除了，科技已经很发达了，他们的一千年还没过去。

　　将手里的合同“啪”的一声摔在宽大的办公桌上，联华实业年轻的女总裁顾红妩又犯了没耐心的老毛病：“胡总怎么还没回来！”

　　胡总当然是勤劳又总被奴役的珍珑，现在还是被她抓来当苦力。

　　视野良好的顶楼办公室的另一侧，能干的女秘书一边飞速处理着手头的文件一边回答：“胡总是去开竞标会，肯定没那么快回来。”

　　红妩抱住头：“那我今天太累了，我要早点回家休息。”

　　女秘书再次毫不给面子：“顾总，您中午刚来，而且什么工作都还没做。”

　　某个无良的女总裁没等她说完就非常自觉地站起来，扔下一句：“我眼睛开始花了，我看我还是休息去吧……”

　　然后就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开车从公司大楼跑出来，红妩当然没回家睡觉，而是非常顺路地拐到了附近的茶舍里。虽然在闹市中，但这间茶舍却倚着运河而建，花木掩映，非常静谧雅致。

　　红妩早就轻车熟路，穿过安静的前堂，径直往里面走，很快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清爽的短发，浅色的羊毛衫，站在书架前身影清隽。

　　她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抱住他的腰。

　　早习惯了她这样突然偷袭，重华笑起来，回头拉住她的手：“又翘班？”

　　红妩笑着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你马上就要做手术了嘛，我没心思上班。”

　　重华这一世仍旧是心疾，约好了医生下个月要进行一场小手术。手术难度不是很高，意外的几率也不大，更何况红妩还坚持从国外请了最好的胸科医生，颇有点小题大做的意思。

　　所以重华就笑起来：“你不是拿这个做借口吧？”

　　红妩轻应了声，半天没说话，突然低声开口：“静华哥哥，我真的怕……”

　　会失去他的痛楚仿佛刻入灵魂了，这么多年，只要关系到他的身体，她每每夜不能寐，患得患失。

　　感觉到她的情绪，重华沉默了一下，微凉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笑着温和开口：“别怕，妩儿，我这一世可以陪你更久。”

　　如今一千年时光已经流去大半，他法体中法力渐渐恢复，转世的身体也不再像之前几世那样羸弱。

　　在他温柔目光的注视之下，红妩轻吸了口气，靠在他的肩上。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强干冷厉的女强人形象，唯独在他身边的时候，她会收起所有的锋芒，乖巧得一如当年那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孩。

　　重华抱住她的肩膀，轻拍了拍，让她放心。

　　和睦的气氛没有延续多久就被一个声音打破，是南冥：“重华，怎么这小丫头现在天天在你这里？”

　　红妩愤愤抬起头，看到他和逐夜站在门口，两个人都是休闲的现代人装扮。逐夜手里甚至还拎了几罐啤酒，表面结着薄霜，应该是顺道从超市里买了拿过来的。

　　这里是茶舍，又不是私人公馆，没道理赶客人，红妩就只好指着他的啤酒借题发挥：“禁止外带饮品！”

　　“哦？”逐夜挑挑眉毛，“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规矩？这里没有酒，我自备还不成？”

　　红妩一时语塞，重华笑笑将那两个人请进来：“今天来得挺早。”

　　南冥和逐夜当然一点都没客气，堂而皇之地占据了这个房间。红妩看着他们三个在房间内重新摆开棋局，默默翻了个白眼。

　　看起来都是现代人了，特别是逐夜，打扮相当入时，衣服和配饰全都是大牌的当季新款。结果娱乐起来，还是千万年不变的围棋对弈——甚至连国际象棋，都没见他们尝试过。

　　出门让茶博士沏好茶水送进去，红妩暂时没回去跟那两个大叔斗嘴，而是到了茶舍内僻静的莲池，坐在一旁的竹椅上。

　　她真身原来是净水红莲，但自从入魔又舍弃了法力之后，她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之体，天性里向水的特质也早就在一次次的转生中被忘了个干净。现在坐在这里，也只是因为假如南冥和逐夜来了，那么那个人也应该到了。

　　果然，她坐下没多久，一个身影就慢慢走了过来，笑问：“妩儿，今天的工作累吗？”

　　红妩抬起头，看着身前穿着蓝色衬衣唇边含笑的人，笑着回答：“不会比天帝更累。”

　　云璃笑起来：“那就好。”

　　经常和南冥还有逐夜一起来到凡间，但习惯所致，云璃总不太常参加他们的活动，反而喜欢到这个莲池边走一走。

　　红妩从来没问过他天界现在怎么样，反正天界千年万年，也没见到太大的变化，反倒是凡间，因为凡人的诸多欲念，被推动着滚滚向前、日新月异。

　　“再有三十年……一千年就到了。”云璃突然开口，顿了下，“妩儿，你做好准备回天界了吗？”

　　三十年……如果重华这一世的身体能够撑过三十年，那么这一世，就将是他们在凡间的最后一世。

　　漫长的轮回终于要走到尽头，红妩对此反而没有多少真实感。

　　云璃不问重华做没做好准备，只问她。

　　也的确是，重华作为神的岁月太久了，对他来说，这辗转在尘世中的一千年，也许只不过是过眼云烟。

　　所以不管轮回多少世，在他身上很少看到凡人的印记，依旧是仙风道骨、不入凡尘的样子。

　　红妩就不同了，她总共只有三千多年的岁月，又因为在天界的生活太过单调，她记忆中最多的反倒是凡间的这些事情。

　　一千年辗转，她其实已经从内到外和凡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说了一个字，她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静了一下，她说，“静华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这个答案，虽然回答得不易，但对她来说，却是水到渠成。

　　早在三千年前，甚至在她刚有神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管是无趣还是丰富，他所在的地方，就是她安身之所。

　　外界再多的精彩和诱惑，也绝对不会再像第一次转世的那次，让她动摇迷惑。

　　云璃笑了笑，向她伸出手来：“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妩儿，你真的长大了。”

　　握住他的手站起来，红妩笑着：“是啊，都快要四千岁了……”

　　等他们一起回到那间茶室，恰好珍珑也赶了过来。

　　英俊儒雅，常年在财经杂志占据大幅图片版面，谋杀了无数少女芳心的商界名人，这时倒竖了两条俊逸的眉毛，冲红妩吼：“你又把工作丢下，偷跑到先生这里！”

　　红妩对他视而不见，捧着一只可以控制温度的电暖炉去给重华：“静华哥哥，天气凉了，小心手冷。”

　　重华顺手接过，对她笑笑。

　　其实四面都是玻璃的茶室里因为有空调，和秋意盎然的室外比，一点都不冷。

　　云璃在旁看着，笑着自语：“凡间也不错，谁说回归法体就一定要留在天界了？”

　　说着，他笑了笑，也坐到那群人之中。

　　这只是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平常之极的一天，也许此后的每一日，也都会这么平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