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街》夏冰蝉

5、第五章 霸王别姬

　　郑雍是郑逢青的大伯，一把年纪不干正经事儿，欠了一屁股债，欠的债一多，他就会回家找自己老爸和侄子要钱，每每闹得不得安宁。
　　他坐在客厅里，看着一把年纪的父亲，红着脸:“爸，我这次是真没办法了……我要是不还钱，我肯定日子不好过啊。”
　　郑老爷子咳嗽一声，将拐杖往地上使劲儿戳:“混账东西！你除了四处借钱，花天酒地，你还会干什么？！”
　　郑雍“操你妈”地骂了郑老爷子一声，拍桌子站起来，指着站在郑老爷子身后的郑逢青:“要怨也得怨他爹！当初要不是我，郑老二能他妈上大学！现在有名有姓了，不认我这个当大哥的了！”
　　郑逢青看着他，“呸”了一声，道:“你再骂我爷爷一句试试？还有，这跟我爸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你整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身边的扫把，冲着郑雍道，“赶紧走！别再凑到我跟我爷爷身边来，这些年你给家里招了多少麻烦，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他这个大伯，欠债不还，引得催债的跑到家门上骂，有一次险些把爷爷气死，他对他这个大伯真是没什么好印象！不尊长辈就不尊长辈了，反正他也不把他当大伯看。
　　郑雍就这么被自己的侄子赶出院子，心里登时憋屈坏了，他涨红着脸，指着郑逢青骂:“你他妈跟我装什么纯洁，在京城勾搭多少个男的女的谁不知道！恶心！成日里半男不女的，唱戏都他奶奶的唱床上去了！”
　　他声音很大，引得街坊四邻都探出了脑袋，原本在巷子口跳皮筋的小孩子也躲到了自家院子里。
　　郑逢青被气得发抖，他眼尾洇出一笔红，带出了一丝委屈，他攥紧拳头直接招呼到了郑雍脸上，嘴角不光出了血，还青紫的。
　　郑雍想起身还击，郑逢青根本不给他机会，他按着郑雍的脑袋又给了一拳，这下鼻血也被打出来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侄子看着如此单薄，怎么会这么有劲儿，不仅有劲儿，身手还不错。
　　围观的人们看着郑逢青揍郑雍议论纷纷，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道:“青哥儿，那可是你大伯，哪有你这么打他的？！”
　　郑逢青回头呛了一句:“好啊，那您借钱给他吧，我和我爷爷没钱！”
　　那老太太“你”了一声，什么也说不出来。
　　钱大娘走过来，道:“青哥儿，你那么会唱戏，手头肯定宽裕，借给你大伯吧，你们可是一家子！”
　　郑逢青直起腰看着钱大娘，他忽然就觉得很委屈，他再怎么会唱戏，在这山野沟沟里，又能赚多少，更何况，郑雍这样的人，你借他一次他就敢借第二次，如此下去，没完没了。郑逢青咬紧了下唇，委屈没有用，这些看热闹落井下石的，根本只是赴个笑话看罢了，他们巴不得他家出事才好。
　　郑逢青那一身白绸褂子被汗水浸湿了，贴在他的身上，黏黏的，跟这围观的人群一样，不肯给他活路。
　　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一声略显低沉的少年音响起:“这热闹看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回去吧，你们家里都没事儿吗？”
　　众人顺着声音瞧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苔街中学校服的男孩子背着黑色书包靠着一辆看着就很贵的车，就那么站着，在那里看着他们，那眼神真是微妙极了，带着嘲讽和轻蔑。
　　可能是裴少爷的少爷场子摆起来的缘故，人群自动给他和那辆车让出一条路，在院子前，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从驾驶位上走下来，肌肉健壮，将那身衣服撑得很紧，男人接过裴言绍肩上的书包，然后再度钻进驾驶位上，把车开到了郑逢青家隔壁的院子里。
　　这下众人都明白了，这是村子里那位新来的。
　　裴言绍双手插兜，慢慢悠悠地走到躺在地上装死的郑雍前:“起来。”
　　他身高一米八八，站在郑雍身边，遮出一片阴影。
　　郑雍闭着眼睛不搭理他，裴言绍又看了围观群众一眼，冷声道:“还不走？”
　　那群凑热闹的不知这位少爷根底，都乖乖回到了自己家。
　　一眨眼的功夫，人群散尽，他又回过头，道:“我让你起来你没听到？”
　　阳光照在他浅棕色的头发上，反射出光影，少年眼里装得都是不耐烦，郑逢青看着他，总觉得裴言绍下一秒就要把郑雍按在地上揍。
　　郑雍也觉得这个少年不是什么善茬儿，他常年混在城里，见过不少大少爷大小姐，这人虽说看着跟那些土豪家的宝贝不太一样，但也绝对不好惹。这么想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裴言绍走到他跟前，他比郑雍高出一个头，压迫感十足，戴着指环的手拍上郑雍的肩膀，道:“我这个人呢，最烦闹哄哄一片……”他眯了眯眼睛，眸光越发冰冷，“我不管你为什么这样做，但是他们家跟我家是隔壁。”他指了指郑逢青，“你在他家门口闹，我家同样受罪。所以，你最好管好你自己。听明白了吗？”
　　郑雍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点了点头。
　　郑雍走后，郑逢青眼尾泛红，看着裴言绍:“谢谢。”说完后，又道，“打扰到你了吧？”
　　裴言绍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心跳漏了一拍，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陌生的情愫破土而出，这感觉让裴少爷有些慌张，他强装镇定:“没事儿。”
　　他说着，脑海中却浮现出郑逢青穿着戏服，站在台上演《霸王别姬》时的样子，那时候没注意的盈盈腰肢，轻快步履，这下都无比清晰。
　　裴言绍看着郑逢青被咬出血的下唇，那唇色微白，挂着一层血，像是勾引，像是美人不经意透露出的娇媚。
　　他指指道:“你的嘴唇破了。”
　　郑逢青抬手抹了一把，血蹭到了手上，他皱皱眉。
　　裴言绍接着道:“今天的事儿你不必在意，那些人都是这个样子，巴不得你出些什么乱子，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无聊的日子里找找乐趣。相信我，过一段时间，他们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