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虹》夏鹤清

5、第5章

　　失去的那个人，总会有人来替代他。

　　周黎缓缓抬起手来，伸展手指，挡住了从窗户照进来的光线。

　　“十七岁，十八岁……”

　　她每说一次年纪，手指就放下来一根。最后说到二十一岁，五根手指都放下来了，她看到了小手指上戴的纯银素圈戒指。

　　“四年了，还剩下一年。”

　　她喃喃道，闭上了眼睛。

　　按照温舒维发的注意事项，她好好地冰敷了两天，认真地吃了消炎药，脸一点都没有肿，也不痛，双休日结束后她照常上学。

　　对于没有父母这条退路的学生来说，学习是唯一的出路，他们每天忙得连放屁的空都没有，为了把知识学进脑子里恨不得把书吃了。

　　和他们比起来，周黎就显得散漫了很多，一放学就走，多一秒都不待。

　　出了校门，她靠着路边走，低着头在手机上找出租房。

　　“喂！前面那个人！”

　　“杜斯越喜欢你！”

　　周黎回头，见那个说话的男生身后，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生跑上来，一把捂住他的嘴，锁住他的喉咙。

　　那个貌似喜欢周黎的男生，非常尴尬地朝周黎笑了一下，然后就拖着他的朋友跑了。

　　这好像还是头一个这么明目张胆说喜欢她的。虽然她对那个男生无感，但心里还是暗自得意。

　　对于自己的外貌，她一直以来非常有自知之明。

　　不大不小的眼睛，不高不低的鼻子，饱满的M唇，皮肤和普通人一样，糖吃多了会长痘，熬夜了会发黄。

　　她的五官没有特别出色的地方，也没有其它的毛病，就这样的长相放在人群里，也还算是稍微有点好看的类型。

　　就连她爸前几天带来的那个温舒维，长得都比她好看，就跟建模脸一样，每个地方都完美到无可挑剔，那么娘们唧唧的发型放在他头上竟没有一点违和感。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被人喜欢过了，她觉得那个喜欢她的男生，要么眼睛瞎，要么脑子有问题。不然正常人怎么会喜欢她呢？

　　周黎想得认真，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紧跟着的脚步声，直到被人攥住头发用力地扯向后面，她才回过神来。

　　“周黎，有人喜欢你啊！”

　　男生的声音里带有少年的清朗感，语气却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周黎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不肯放过她，甚至考进了她学校附近的重点大学。

　　周黎按住自己的头发，朝身后又打又踹，指甲在他手背上挠下来一层皮。

　　魏清那手就好像不是自己，血珠都冒出来了，他没有一点疼痛的反应，反而越拽越紧，几乎要把她头发扯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小手指上的戒指，笑容狰狞癫狂。

　　“呦！还戴着这个破玩意呢，你就真这么忘不了他吗！”

　　他握住周黎的手腕，毫不费力就将那枚宽松的戒指薅了下来，戴到自己手上，端详了一会，满意地微笑道:“真好看，送给我了。”

　　看着他手上的银戒指，周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尽数崩塌，她尖叫着扑过去。

　　“你还给我！魏清，我操/你妈的！你为什么不去死！”

　　魏清握紧拳头，把手举得高高的，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搂住周黎的腰，往自己身上带，同时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道:“别他妈蹭了，信不信我□□你。”

　　他说话如此直接，周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魏清的脸已经被她打偏了，皮肤上显出红色的指印。

　　他用舌尖顶了下发麻的腮帮子，脸上没有了表情。

　　“周黎，你完了。”

　　心脏一瞬间提了起来，周黎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在惶恐不安的猜测下，她看到魏清摘下手指上的戒指，意味不明朝她笑了一下，之后便将戒指狠狠地丢了出去。

　　如果他恨她，恨到想要她死的地步，那他现在成功了。

　　马路上车辆穿梭，她扑了出去，在手指要碰到戒指的那一刻，耳边传来尖锐的鸣笛声，车灯照得她睁不开眼睛，全身像被定住了，一秒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这一幕，在她情绪低落时幻想过无数次。今天它毫无预兆地来了，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她心中没有一丝恐惧和不甘。

　　她欣然接受了这场灾难。

　　她心想，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忍受这个世界了。

　　冲击感如巨浪袭来，她像打了麻药一样瞬间失去了知觉，眼前事物快速变换，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她重重地落向地面，身体要被摔烂了。

　　“天哪，有人被车撞了！”

　　“好可怕……”

　　人群将周黎重重围住，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稀奇动物。

　　而周黎呢，干脆闭上眼睛等死。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

　　真烦啊，为什么要管她？

　　直接让她死不好吗？

　　杜斯越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手臂都不敢用力气。

　　他的朋友叫了救护车，他抱着周黎走到肇事车后面，怕车主趁乱逃走，他拿出手机拍车牌照。

　　熟悉的号码映入眼帘，杜斯越一顿，双腿不受控制地走到前面，抬起手用力敲了敲车窗。

　　车窗放下来，他触及到男人清冷的目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表哥……”

　　温舒维收回视线，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上车。”

　　周黎拼尽全力，用最后一丝意志抓住了杜斯越胸口的衣服，气若游丝道:“我有东西掉了……”

　　“什么东西？”

　　“戒指。”

　　“掉了就掉了，回头再买一个就好了，先去医院。”

　　杜斯越要把她抱进车里，她抓着车门不肯进去，“帮我找一下好不好？”

　　杜斯越快气炸了，什么傻逼戒指啊！他才懒得管！

　　温舒维从后视镜看着他们，“你下去帮她找一下，不要再浪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