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虹》夏鹤清

34、第34章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又不一定是在叫她，万一真的不是在叫她，那她回头就太自作多情了。

　　她迈开腿，继续往前走。

　　“周黎，在叫你呢！”李冉喊道。

　　周黎头都不回，“我看过牙了，我先回去了。”

　　说话的时候她走得更快了，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声，在紧跟着她，距离越来越近，好像马上就要贴到她身上。

　　她不想回头，直觉身后的人是温舒维，可是又不敢相信温舒维竟然在学校里，众目睽睽之下，以体检工作人员的身份追着她。而且他们一男一女，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吗？

　　周黎走到前面路口迅速拐弯，身后的人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回来。

　　她低着头，看到了白色运动鞋和牛仔裤，就知道面前的人不是李冉了，真的是温舒维。

　　温舒维手还握在她胳膊上，现在天气热了，她穿的短袖，温热的皮肤上抵着一抹冰凉，那是温舒维的玉镯子。

　　看牙齿的地方没有了医生，那些排队的人都朝他们这里看过来了，周黎简直不敢接触他们异样的眼光，胳膊暗暗用力，试图摆脱温舒维的桎梏。

　　“你干什么啊！”

　　她不悦地用眼睛剜他。

　　他什么也没有说，用一种非常强硬的力道把她拖回去按在了椅子上，然后在她对面坐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却跟看其他的学生没什么两样。那么坦荡的目光，她哪怕心脏悸动一秒钟都显得很没有出息。

　　“张嘴。”温舒维说。

　　周黎翻了个白眼。

　　“后面还要其他同学，你不要浪费他们的时间。”温舒维语气沉了许多。

　　周黎再度翻了个白眼，然后从椅子上起身，一条腿还没迈出去，又被温舒维按回去了。

　　这次温舒维直接捏住她的脸，迫使她张开嘴巴，然后拿着小手电筒照着把她的牙齿看了一遍，没发现问题，在她体检单上敲了个章。

　　“走吧。”

　　周黎拿起体检单，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身旁的李冉满脸好奇，“你们认识啊？”

　　“不认识！”

　　“他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周黎冷笑一声，语气很随意:“马上就是前男友了。”

　　她还没有走远，在她说出“前男友”这三个字的时候，正在给下一位同学看牙齿的温舒维突然抬头看向了她。

　　她和李冉正在朝体育馆门口走去，什么都不知道。

　　出了体育馆，周黎脚步放慢了，“今天我不去图书馆了。”

　　李冉打了个哈欠，眼角泛着泪花，“好啊，那我回宿舍午睡。”

　　“嗯。”

　　周黎转身走回体育馆。

　　到一点多，体院馆没有几个人了，剩下的都是学生志愿者，在把篮球场上的课桌和椅子搬走。

　　温舒维整理好自己的东西，都收纳到随身带来的小盒子里，往体育馆门口走去。

　　走廊很长，灯泡很少，主要光源靠外面的阳光通过墙壁反射进来，温舒维走得很慢，似乎在回忆自己曾经的校园生活。

　　路过一个没有阳光反射进去的暗角，突然伸出来一条纤细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衣服，用力把他拽进去。

　　眼前事物快速变换，他从黑暗中看到了周黎狡黠的笑脸，还没有弄清她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的手臂就环住了他的脖子，勾着他脑袋往下。同时她踮起脚尖，他们碰到了对方的嘴唇。

　　感受着唇上的柔软与温凉，浑身仿佛有无数道的细微电流从四肢百骸通向她的心脏，她身体止不住的发软，明明是她强吻了温舒维，可是她现在腿软得都快站不住了。

　　从接触到周黎嘴唇的那一刻起，温舒维慢慢睁大了眼睛，眼里好像有某种东西在膨胀，膨胀到极点后就碎裂开来，他迅速推开周黎，低吼道:“你干什么！”

　　周黎被他推到对面墙壁上撞到了后背，痛呼一声，看向他，忽然大笑出声。

　　“亲你啊，怎么了？我是你女朋友，亲一下还不行了？”

　　看温舒维不太高兴的样子，她也皱起眉头，故意用手背擦了擦嘴巴。

　　温舒维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颊有些发红，不知道是因为缺氧，生气，还是害羞。他目光里带着愠怒，狠狠地瞪了眼周黎，大步走了出去。

　　周黎挡住他的路，他自动绕开，结果又被挡住。

　　“你生气了吗？”

　　温舒维不搭理她。

　　“你干嘛这么大反应？活了二十六年没被人亲过吗？”

　　温舒维冷眼看向她，“你被人亲过？”

　　“你猜啊。”

　　周黎露出神秘的微笑，下一秒就被温舒维用力推开。

　　她狗屁膏药似的黏上去，紧跟着温舒维的步伐，笑嘻嘻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欠揍。

　　“今天我没有去打扰你，我已经在尽量避开你了，是你自己叫我回去的。”

　　“你为什么叫我啊？是不是太想我了？不想让我走啊？”

　　温舒维脸色冷的不能再冷了，答非所问:“你不用去上课吗？”

　　“比起上课，我更想上你。”

　　这句话她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好像嘴巴跟脑袋分了家。

　　而温舒维继续往前走，面对如此有冲击力的一句话，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也不敢相信周黎一个女生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比起上课，我更想上你。

　　我更想上你。

　　上你。

　　温舒维猛地一顿，“你刚才说什么？”

　　周黎刚才牛逼得很，现在那股牛逼劲过去了，反倒不敢面对温舒维了，她羞耻地低下了脑袋，声音细弱蚊蝇，“我说着玩的，你就当没听见。”

　　温舒维顿了一顿，看她不好意思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冷笑道:“你最好是说着玩。”

　　俗话说，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

　　周黎竟然对他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那根敏感的神经被周黎的强吻和荤话强行触动，温舒维整个人紧绷着，仿佛一盆通了电的水，表面不动声色，水里暗潮汹涌，一触即发。

　　“你晚上有空吗？”

　　温舒维还没有彻底冷静下来，周黎又漫不经心地抛给他这么一句话，如同把炸弹丢进了水里。

　　温舒维喉咙一紧，下意识地拒绝，“晚上有事。”

　　“哦，你挺忙啊。”周黎气得半死，脸上却依然在笑，“我也很忙，下午还要去看学弟打篮球。”

　　“学弟？”温舒维眉心微蹙。

　　周黎笑了，“对啊，他们非要我去，我之前早就去看过了，他们打球的时候上衣都不穿，找我来拿水那一身汗味差点没熏死我！”

　　温舒维没说话。

　　周黎笑得更欢了，故意去挽他的胳膊，娇声娇气地说:“他们好臭，他们都没有你香。”

　　说完还趴在他衣服上跟小狗似的闻味道，温舒维把她的脑袋推开了，也把她的手推下去，走路的速度快了很多。

　　周黎刚开始还能跟着他，可能是他个子高腿也长吧，后面渐渐的就跟不上了，而且她之前车祸落下了后遗症，实在有点吃不消。

　　温舒维是在朝校门口的方向走，他要医院上班了，她干脆停下脚步，非常开朗活泼地跟温舒维道别。

　　“那就拜拜咯！”

　　温舒维自然是连头都没回。

　　下午她没有去看学弟打球，事实上她根本就没跟学弟打过交道，她在学校里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不过在离开图书馆，朝学校门口走去的时候，她路过了篮球场，恰巧球场上有男生打球，还没有穿衣服。他们全身上下就一条大裤衩，一双白袜子和一双色彩鲜艳的运动鞋。

　　公共石椅上放着他们的上衣和矿泉水，周黎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照相机，拍了张他们矿泉水瓶和上衣的图片发到了朋友圈里，配文字:夕阳好好看。

　　回到出租房，她打开朋友圈，看有几个人给她点赞，结果看到在她发了朋友圈不久后，温舒维也发了一条。

　　温舒维发了两张图片，第一张是从医院顶楼拍的俯瞰图，第二张是路边正在舔毛的小猫咪。他配的文字是:下班了。

　　周黎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下班这么早还没空，你他妈晚上去干嘛啊？和大妈一起跳广操舞啊！”

　　天气越来越热，她收起冬天的衣服，从衣橱最里面拿出夏天穿的衣服放到床上，裤子和短袖分开叠好。

　　她不注重打扮，衣服都是挑最常规最经典的款式买，这样一件衣服可以穿很多年而且还不会过时，可是她今天这么一整理，发现自己穿的衣服真是土到爆。也可能是过去了一年，她的审美又提高了。

　　她挑了一套夏天的衣服穿到身上，站在全身镜前，简直没眼看。

　　宽松的大T恤盖住屁股，不仅没有腰线，还特别显腿短。裤子就更别说了，版型就有问题，穿在腿上不是直筒的感觉，而是往两边撇，在视觉上拉长了腿的宽度，还显得有点罗圈腿。

　　她把衣服一股脑地丢进橱柜里，也不花时间叠了，打开手机在网上买了四件上衣四件裤子。

　　到了双休日，她照常带着书去仓库帮忙。

　　周海良现在每天在外面送货，胳膊跟大腿都不是一个颜色了。仓库在山脚下，蚊子特别多，还都是黑白相间的大花蚊子，她必须得穿长裤长袜防晒衣，不然没一会露出的皮肤上就会被咬满大包。

　　工厂已经停工一个星期了，周海良又多了几十万的债务。照他说说要先把老李这个窟窿填上，不然工厂有命案不能复工，每过一天他就要赔工厂好几万块钱。

　　周黎之前回收的那瓶金豆豆换了几万块钱存在卡里，她没有跟周海良说。

　　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家人，也不能将自己的所有家当全盘拖出。

　　还记得几年前，周海良晚上要去送货，提前跟她在仓库装车，计划先送她回家，他再出去送货。

　　装车的时候，他说要留出一个坐的位置出来，不然等会装完货她就没地方坐了。还要在车门留出一条路来，不然她到家没法从车上下来。她点头说好，结果她留了自己坐的地方，但是路没有留好，导致她下车时候差点踩空滑倒，还被周海看见了。

　　没上过几天学的周海良意味深长地说，你还是年轻，缺少社会经历，做事情不知道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她记住了周海良这句话。

　　现在周海良遇到了经济危机，她选择冷眼旁观，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