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世芳华（上）》Food刘油0612

42、名著

　　因忌惮任家太太突然回来，她们俩没有办法聊得太久，年小余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告辞先走了。素芳觉得，虽然自己生活在泥沼里，但年小余就像一道光一样，照亮了她心灵的一角。
　　到了晚上，任嘉惠也发现她有些不同，从她来到任家，一直都是冷淡防备的样子，眼睛里毫无光彩，几乎不说话，可是今天她却眉目舒展，眼睛也活泛了些，走路变得轻盈起来，他很想同她聊聊天，“素芳，你今天很开心吗？”
　　“今天我最好的朋友来看我了，她说大姨母很惦记我，还说以后会常来看我。”素芳确实觉得心里有了希望，“要是哪天她来看我的时候被你母亲撞见，你记得帮我说说好话。”
　　“你放心，我会同母亲说清楚的。”任嘉惠轻声答应，“你的好朋友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做什么？”
　　“她叫年小余，我们是中学同学，她就在我隔壁班。”素芳顿了一下，“现在她在等大学寄来录取信。”
　　任嘉惠语塞，“害你没能上大学，你。。。你恨我吗？”
　　“刚开始的时候很绝望，真的。”素芳有些难受，“我没别的办法，只能不断告诉自己，本来我也是想要学医的，就把你当成我的一个病人吧，医者仁心，我不可能对你视而不见，不闻不问。”
　　“只是。。。一个病人吗？”任嘉惠自己也觉得有些贪心，“可我。。。觉得你很好，我。。。。”
　　“我不喜欢你，光是抽大烟这一点我就不会对你有任何好感。”素芳毫不留情的打断他，不愿听他说下去。
　　房间里突然寂静的连两个人呼吸的声音都听得到，素芳不想再理他，端了脸盆出去。站在院子里，她想，任嘉惠会喜欢自己？不可能，总之干脆拒绝是对的，不拖泥带水一向是她的风格。
　　过了几天，年小余趁着任家太太去隔壁巷子的朱家打麻将的功夫，又悄悄来看素芳，这一次，她带来了好些书，大部分是世界名著，读起来有些费劲，更适合多花时间。
　　年小余还带来一个消息，听郭家太太说，郭梓和打电话回家，说上海那边事情办得差不多，在准备回来。
　　“你可得想好啊，到时候怎么说，我估摸着坐轮船从上海到武汉也就是4天到5天。他那个倔脾气你最清楚，到时候闹起来恐怕难以收场。”年小余还是有些担忧。
　　“还能怎么说，事实已经这样，他闹一场后慢慢就会接受的。”素芳声音低落。
　　“他不会又犯倔离家出走吧？上次还有你，能找到他，这次我可负不了这么大的责任。”年小余对郭梓和的犟脾气很是心有余悸。
　　“大姨母会看住他的，再说，他长大了，不会再那么冲动。”素芳摇头，侧身靠在年小余的肩膀上，“我一方面希望他能很快接受现实，不要太难过，可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他真的忘记我，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应该？我下定决心干脆直接跟他分开，明白这样是对他最好的，可心里却放不下他，一直一直想念着他，我是不是太贪心太不知好歹了？”
　　“我理解，你们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这样突然分开谁都难以接受，你现在过得这么苦，多一个人惦记你关心你，对你而言是天大的救赎，对吗？我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很难很难。。。” 年小余吸了吸鼻子，“可是形势比人强，既然决定了就必须坚持，我支持你，彼此拖延不是办法。如果将来有一天你重新得到自由，而他也真正有能力让你幸福，那你们再重新开始不是更好吗？”
　　“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我已经不敢想了。”素芳的眼泪落进年小余的衣领里，烫的年小余也很想哭，素芳今年才18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却要守着个抽大烟的痨病鬼，连门都不能出，死气沉沉的过一辈子，她才18岁啊！人生就像走到了尽头一样，与世界完全脱离，再也没有喜怒哀乐，这样的日子每过一天都是难熬。
　　年小余走后，素芳将她带来的书抱进房间，一本一本的放好，《巴黎圣母院》、《茶花女》、《简爱》、《呼啸山庄》。。。这是她苦闷沉郁的生活里唯一一点乐趣，她一定不能辜负大姨母和年小余的好意，就算被人踩进了泥沼里，也要做一颗会发芽会开花的种子，努力的生长，有一天于灰暗困境中开出最美丽的花朵。
　　“你。。。是不是哭过？”任嘉惠似乎很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没有，我是拿到这些书，高兴的。”素芳矢口否认。
　　“你。。。很喜欢看书吗？”任嘉惠觉得自己很努力的想与她靠近一点，却总是被毫不犹豫的拒绝，“我。。。我没上过学。”
　　“没关系，我看书的时候不需要人陪着。”真的是这样吗？其实也不是吧，如果是梓和在身边，他们两个可以看书整整一个下午，不用说什么，偶尔相视一笑就很甜蜜。可是，如果没有梓和，任何人都不可以，不会有那样静谧美好的时光。
　　有了这些书以后，素芳白天便很是忙碌起来，手忙脚乱的做完任家太太派给她的家务，便拿出书本一头扎进文学的海洋里，她看书非常认真，眼神专注，慢慢阅读，那些优美雅致的句子几乎就要从唇边溢出，反复咀嚼细细体会，再抄写在本子上，有时还会附上自己的感触，做成读书笔记。
　　到了晚上，她也不再躲在被子里压抑的哭泣，白天读到那些句子，此时会在心里一点一点浮现，很多场景和对话甚至都会出现在脑海里，素芳觉得很奇妙，她不再感到孤独和害怕，相反，书中那些男女主人公好像围绕在她身边，同她讲述他们可歌可泣刻骨铭心的故事，有些关于美好的爱情，有些关于整个变革中的社会，如同一幅巨大的画卷向她展示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时间的流逝于素芳而言不再那么难熬，通过书本，她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充满着各种情绪的秘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