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过境终有时》欧阳雪瑞

6、南风

　　柳竹音，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就是看上去脾气不是很好。柳竹音察觉到李雨鸣正看向她，抬起手掌举过肩膀很不情愿的在空气中抓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紧接着又继续自顾自地喝奶茶。

　　霎时间让李雨鸣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四年都要跟这样的人住一个寝室，不知道能不能愉快。

　　“不用在意，她脾气就那样。”赵止宇小声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天一大早还要继续迎新呢。”钱跷梓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眼底晕着些许疲惫，他虽然比赵止宇矮半个头，但是模样却毫不逊色。他抬手在赵止宇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又瞅了瞅李雨鸣，像是在说，我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竹音，我送你上宿舍吧。”那柳竹音闻言也不应一声，自顾自地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了，钱跷梓拖着行李箱随着她。李雨鸣看着她苗条的身姿心想着，这脾气这么差，这学长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他们是情侣啊？”李雨鸣从下午下大巴见到他们时心里就疑问过一次，男的看上去上赶着的感觉，而女的又很不屑。

　　“差不多吧。”赵止宇回答时还深呼了一口气，像是隐藏了一层别的意思。李雨鸣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也没在追问。

　　此时手机嗡嗡地响了两下，是刘琪发来的消息，问她去哪了，怎么不在宿舍，她敲字把柳竹音跟她们一个宿舍的事情告诉了刘琪，并且还强调了下，新室友脾气似乎很差，这回应该差不多的快到宿舍了，让她们事先做好心理准备。

　　“ 我们也回去吧。”赵止宇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李雨鸣无声的“哦”了一下，他们走出了通明的广场，进入了广场外围的林荫路，两排香樟树排列在泊油路两侧，枝叶茂盛树干低垂，估摸着学校已经好久没修理过这些树枝了，茂密低垂的枝叶已经把路灯裹起来了。

　　微黄的路灯光透过树叶缝隙照下来，映在路面上是斑驳的，如破碎的万花筒遇见陈旧的月光，在柏油路面上投射了一片亮暗交接的粼粼之影。

　　赵止宇始终跟李雨鸣保持一步的距离并排走着，头顶上铺天的香樟树叶被晚风掠得沙沙作响，偶尔会踩到一两片落叶，有破碎的声音。

　　“我和钱跷梓是一个城市的，但不是一个高中。”赵止宇打开了话匣子讲述着他们三个人相识的经过：“我跟老钱当时是在模特基地认识的。”

　　而柳竹音她们一家都是做服装设计行业的，父母是国内有知名度的服装设计师，经常在全国各地举办服装设计展览。

　　少年时候的赵止宇总是被父母吐槽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一副吊儿郎当的，也没想过让他去当模特的，当然把他送到模特训练基地去是想训练一下他的气质跟仪态，让他有个好的站相跟坐相，仅此而已。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了高二那年柳竹音的成年礼，柳竹音人是北方的，父母两人因为事业的缘故经常全国奔波，那年刚好是她成年，自然是很重视，父母以她成年的名义在黎海湾举办了一次服装秀。当时赵止宇所在的模特基地就被受邀做那次服装秀的走秀模特。

　　当年的那场服装秀在黎海可是出了名了，展览的主题叫“十八岁。”本来一开始以为是平平无奇的服装展，结果展示出来的衣服是柳竹音的爸妈横跨了18年设计的衣服，其中特别展品一共18套分别是从一岁大到十八岁的女款式。

　　当时致辞的时候柳爸爸就讲述了，这些衣服是从柳竹音出生就开始设计的了，所以这个计划也始于18年前，夫妻每年都设计一套衣服，然后压箱底，所以柳竹音也是在18岁生日那天才知道这件事的。

　　当然除了这18套衣服以外，还是有很多衣服作陪衬的，有男装女装，都是柳竹音父母设计的心血作品。当年赵止宇跟钱跷梓就是在这个展览上认识的柳竹音。那天上台前她穿着一套洛丽塔风的公主群，挎着个花篮，在现场卖花。

　　那时候她已经很高了，穿着公主裙像在玩cosplay，打扮风格看上去有些尴尬，毫无违和感，现场卖了一圈也没人买她的花，于是她便去了后台。当时后台都是正要准备出台走秀的服装模特，化妆的化妆，造型的造型，大家忙的不可开交，她卖了一圈自然也是没有人搭理她的。

　　钱跷梓跟赵止宇闲散地站在角落聊天，这姑娘一进来两人就注意到了。

　　赵止宇看她卖了一圈，篮里的花也没动静，觉得姑娘怪可怜的，于是走过去主动搭讪要买花。

　　“多少钱。”他从柳竹音的篮子里取了一朵白玫瑰花拿在手里。

　　岂料姑娘直接说：“不要钱，送给你吧。”于是把花篮里的花尽数捧起来拆了自己的发带绑成了一束，送给了赵止宇。

　　赵止宇捧着花半响没反应过来，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卖花姑娘已经提着花篮走了。

　　“依你的做派不是应该拿出手机要人联系方式吗，怎么站在这不动了。”钱跷梓在一旁调侃他。

　　“太高了。”赵止宇淡淡然地回了三个字，他不喜欢高的女孩子。

　　钱跷梓却来了兴致，拍了拍赵止宇道：“那一会再见到她你帮我要联系方式，就当做是我暑假回来陪你的报酬。”此时的钱跷梓已经大一了，在钱阳已上了一年的大学了。

　　赵止宇侧首瞥了他一眼，把玫瑰花塞给他回道：“说的好像是我逼你回来的一样，下学期就上大二了，稳重点，承认自己是想家才回来的有那么难吗。”

　　钱跷梓抱着那束花，闻了一下，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你看到她刚才手上的手环没有，金色的，重要嘉宾。”

　　现在模特展览上一共有四种人，除了幕后的工作人员是带灰色手环的，被邀请的重要嘉宾是金色手环，买票进来观看的普通群众是绿色手环，还有圈内来捧场的人士均是绿色手环，而模特则是红色手环。

　　“她肯定还在现场，一会出去找找，你就用你平时勾搭女孩子的技能帮我要她的联系方式。”钱跷梓的口吻似乎带着点怂恿的意味。

　　赵止宇在一旁抬手瘪嘴摇头，表情诡异，他比钱跷梓高了半个头，接着侧头在钱跷梓耳边悄悄回了句：“你没有自知之明。”一幅你配不上人家的口吻。

　　钱跷梓似乎有被侮辱到顿时神情大变，扯了扯嗓子宣告似的表示自己也是很拿得出手的：“就算她是今天的寿星我也配得上，整个黎海谁家不知道我们地产集团，就你住的那楼盘还是我们家开发的呢。”

　　李雨鸣听赵止宇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他们之间的有趣经历，赵止宇一会扮演着当时的自己，一会扮演着钱跷梓，讲到玫瑰花的时候还伸手在胸前做了个抱花的动作，惹得李雨鸣咯咯笑了。

　　好似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倾听过别人的故事，比起柳竹音傲人的家世完整的父母关怀，她甚至更羡慕赵止宇这样的性格。因为自己单亲的缘故，父母离婚后性格就慢慢变得内向了起来，平时都很少与人交谈，随着年龄的增长才慢慢地开窍，觉得人不能一直把自己圈起来，总要多交朋友，但却始终是很胆小。

　　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几个真心朋友，更别说与人敞开心扉了。

　　赵止宇看李雨鸣听得很认真的样子，还时不时朝自己抬头看。林荫道有些暗，路灯光也被婆娑的香樟叶遮拦着撒下来不多，斑驳洒下的灯光也能把人的神情姿态照个大概。

　　赵止宇瞥到李雨鸣抬眸中，她那双眼如黑葡萄般的瞳仁似盛满期待，不由得向她靠近了点。继续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居然同步到了树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那后来呢？”李雨鸣把袋子放到膝盖上突然问。

　　后来，本来赵止宇是想出去找柳竹音的，但是刚好又到了上台的时间了，先是他们这些普通的衣秀模特上台，走完一圈之后模特都下了T台靠边。

　　接下来就是压轴的时候了，先是一位高挑的女模特推出来一个玻璃箱，里面展示的是一件满月的裙子，款式跟色调都富含了年代感，一看就是保存了很久了，接下来是一周岁的服饰，总共推出来三个玻璃箱子，到第四件的时候是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模特穿着出来的，紧接着以此类推，出来的是五岁，六岁一直到17岁的各年龄段的模特姑娘，

　　这场服装展除了叫“十八岁”以外，也叫“岁岁千秋”。台上的十七件衣服集合了各种色彩，款式精美独特，像是从五彩斑斓的童年慢慢地跨越到鲜艳青涩的青春，主持人在台上大放异彩地讲解，底下的人掌声连连。

　　“岁岁千秋”也因此上了第二天的黎海市头条。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今天的小寿星。”主持人用慷慨激昂的声音，回头举着一只手臂伸向T台的出口处，众人的目光也跟着聚集了过去。

　　紧接着全场灯光骤然熄灭，顶上开启了一盏追光灯照着T台的出口，这时柳竹音穿着第十八套服装，徐徐上前。

　　此时的她与先前那个扮作卖花的姑娘已判若两人，她身姿优越像是只属于舞台，聚光灯煞白的灯光追随着她，像上帝赋予她的自信光芒。她走至台前昂首玉立，终于全场灯光亮起，接着柳竹音的爸妈从后面推着蛋糕上来。

　　赵止宇跟钱跷梓在台下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幕，见她手上的金手环就觉得此人不一般，此时他们并非盯着柳竹音的人看，而是盯着人家手上的金手环看。

　　赵止宇一边拍手一边对钱跷梓说道：“我就说她不是省油的灯。”

　　其他人都等着分寿星的蛋糕，他们两个则去了后台休息室商量着怎么去要人家的号码，钱跷梓又抱着刚才那束玫瑰花，眉头微蹙，一脸愁容。

　　届时，闻门外有高跟鞋敲地的声音，他们四目看向门，居然是柳竹音进来了，她端着两块蛋糕。

　　进来后一句话没说，表情严肃，此时她穿着高跟鞋都快跟两个男生的个子那么高了，她把手上的两块蛋糕分给了赵止宇跟钱跷梓。

　　钱跷梓咧呵呵地接过蛋糕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柳竹音点了点头便直接转身出去了。

　　看着女神消失的背影钱跷梓才意识到忘了什么忙要追出去，突然手臂被人拉住了，赵止宇把他拽回来，举着自己手上的那块蛋糕道：“不必出去要联系方式了，人家已经送上门来了。”

　　果然，蛋糕上插着一片树叶，叶子上正写着一串电话号码，还有她的大名：柳竹音。

　　赵止宇把树叶从蛋糕上拿下来递给钱跷梓语气带着调侃又富含着拿到人家号码的神色自得道：“这种脾气的你当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