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夜青羽》卓澜

3、奇异少女

　　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抱着膝盖坐在洞壁旁，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漂亮的眼眸惊恐的盯着自己，神情紧张，清澈的眼瞳中水光潋滟，仿佛要哭出来一般。
　　看清她的面孔，封夜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脸上，她生得极美，眉目清婉，面若皎月，美得惊心动魄，几乎找不到任何适当的词语来形容这种美。
　　她静静地坐在满是枯枝乱叶和污泥的地上，洁白的身影在昏暗的山洞里犹为出众，仿如泥泞里开出的一朵莲花，出尘脱俗，如梦似幻。
　　封夜目不转睛盯着那少女，心里有些犹疑，眉头渐渐皱起来。据那店小二所说，这凤鸣和龙吟山极为怪诞，传闻有妖怪横行，平常少女断不会无故进入。既然如此，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女怎么会独自一人上山？况且还是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这么一想，不禁有些疑虑，暗自猜想，这少女莫非便是那化作人形的蛇蝎妖物，特地化作这般模样迷惑上山的人？
　　那少女自然不知道封夜心中诸般猜想，仍只是抱着手臂窝成一团，看向封夜的目光里满是恐惧与害怕，仿佛她看到的不是俊美少年，而是嗜血的野兽。
　　封夜一边疑心一边盯着她，他自小便不相信这世上真有鬼神妖魔，刚刚的猜测也只是因为被那店小二的话给影响而凭空生出的臆想，况且她现在张惶的模样，绝无半分妖魔该有的姿态。这么一想，他渐渐放下心来，抬眼望向那少女，道：“喂，你这样望着我干什么？我很可怕么？”
　　那少女抿着嘴唇，胆怯地看他一眼，在接触到封夜凶狠的目光时惊恐的收回了目光，然后垂下脸颊，身子却抖得越发严重了。
　　她下意识的反应令得封夜有些好笑，他盯着那少女，戏谑一笑，道：“莫非你以为我是妖怪？”
　　白衣少女乍听这话，全身一震，随即抱着身子往后一缩，如水般的眼瞳里，竟挤出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清澈的目光里透着极度的惊慌和害怕。
　　见她这般紧张，封夜不禁大感有趣，于是追问道：“难道你是个哑巴？”
　　白衣少女低着头，眉头微蹙，却不答话。
　　封夜转转眼珠，朝她走近几步，嘻笑道：“你生得这般美丽，却一个人躲在这黑暗的山洞里，难道不怕遇到土匪强盗？”
　　白衣少女抬眼飞快地看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抿着唇不言不语。
　　封夜见她完全没有开口的打算，自觉无趣，便不再逗她。转身在洞中找了些干燥的树枝，堆到一起燃起了火堆。

　　坐在火堆旁，封夜一边用手里的树枝拨弄着火堆，一边朝洞口张望着。
　　洞外雨声不断，悉悉索索地打在山石与树木上，水声荡漾。
　　雨虽然不及刚刚那般急骤，却也不见停下的势头。封夜叹息一声，收回了目光，百无聊赖之下，他抬眼打量着坐在洞里的少女，只见那少女依旧一副惊恐的神情，只是，她望向的不再是自己，而是那堆火焰。
　　封夜目光一沉，细细盯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张惶害怕。
　　那少女像是感觉到他直接的目光，抬眼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又缩了缩身子，无奈背后已经是墙壁，退无可退，于是只得抱膝缩成一团。
　　封夜见她离旁边的水坑越来越近，因为蹲坐的缘故，身上的白衣已有大半浸入污水之中，她却浑然不觉。封夜也懒得去思量她到底是什么人，起身走过去一把拉过她，道：“你衣服都湿了，坐到火堆旁烤一下。”说着将她拉到火堆旁坐下，见她神色张惶，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是妖怪。”
　　白衣少女的情绪似乎被他温和的语气给按抚，她略微怔了一怔，原本紧张的神情略微有些放松，但却依然十分排斥地往旁边靠了靠，以图拉开她与封夜之间的距离。
　　封夜见她这般行为，不由得皱了皱眉，道：“我都说了我不是妖怪，更加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白衣少女也不应声，却抬眼定定地望着他。漂亮的眼眸里，除了适才还未曾褪去的惊恐，别无其他情绪，好像她压根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但封夜却被她那无辜的目光看着浑身不自在，于是别扭地哼了一声，移开目光，盯着火光发呆。
　　白衣少女收回目光，安静地坐着。先前还有些发抖，过了一会渐渐平静下来。半晌之后，她扭头看了看封夜，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低下头去。
　　“你想说什么？”封夜将她的神色看在眼底，于是开口发问。
　　白衣少女摇摇头，然后扬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很淡的一个笑容，却美好而温婉，如同暗夜花开，幽香浮动。
　　这一笑几乎摄去了封夜的心魄，这一笑比之于初见时的惊艳更甚，初见时是刹那间的美好，但这一笑，却犹如冬日的暖阳般，直直地照进他心底。
　　幸好白衣少女只是专注地望着眼前的火堆，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失神。
　　过了许久，封夜才从那一瞬间的惊艳中回神，然后往她身边靠了靠，与她拉近了距离，一边拿着树枝挑动着火堆一边说：“我叫封夜，你叫什么？”
　　白衣少女想了想，半晌没有出声，在封夜几乎已经认定她是个哑巴的时候，开口小声道：“我叫青羽。”
　　微微有些低哑的声音，声线柔和得犹如春风拂面，语调却十分平稳，早已不似方才那般恐惧与害怕。
　　封夜震惊地盯着她微微开启的唇，愣了许久才说：“原来你不是哑巴。”
　　青羽淡淡一笑，也不接话。火红的火焰映照着她洁白的面孔，显得娇艳无比。
　　封夜看着她的笑脸失神，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你若是能保持这样的笑容，只怕连老天爷都要被你打动。”
　　青羽抬眼茫然地望着他，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封夜笑笑：“我的意思是，你笑起来很好看。”
　　青羽眨了眨眼，然后抿了抿嘴唇，依旧不言不语，却十分乖巧地笑起来。
　　看着她甜美的笑容，封夜不禁心情大好，又往她身边挪了些距离，问道：“你怎么会一个人到这山里来的？难道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
　　青羽想了想，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她虽然什么都不说，但脸上的神情却极为恬淡，好像并不在乎这个问题。封夜见她不回答，也就不再追问。心里却不免猜测着，她看起来年纪不大，而且生得如此漂亮，却独自一人进入这人迹罕至的山林里，想必一定有些不能告与人知的秘密。只是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多加追问。只是，他心里却有些好奇，到底她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传说中有妖魔出入的山林之中？
　　一边想着一边朝着青羽望过去，却意外地见她已经蜷在地上睡作一团，美丽的面庞安静温和，睡颜十分动人。
　　望着她恬静的睡脸，与之惊胆怯害怕的表情竭然不同。封夜不禁有些好笑，前一刻她还因为害怕自己几乎哭出来，此时却如此放心的安睡在自己身边，真是个奇特的人。
　　眼见她身子底下的地面有些潮湿脏乱，心生不忍，于是起身在山洞里清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出，将自己干了大半的衣服脱下来铺上，然后抱起青羽放到衣袍上。
　　本来赶了一天的路，封夜已经疲倦至极，却因为青羽如此放心的睡在他身旁，反而让他有些担忧晚上会遭到野兽的侵袭，于是只好强打精神靠着山壁，睁眼直到天明。

　　第二天清晨，青羽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封夜的衣袍上，燃了一晚的火堆此时只剩一堆黑色的炭灰。清晨的空气里还隐约含着昨晚雨水的寒气与泥土气息。
　　她坐起身子，一转眼便看到靠坐在山壁旁的封夜，他曲起一支腿，将自己与火光隔开，双手抱臂，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青羽睁着明亮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封夜轮廓分明的脸庞，大概因为昨天的奔忙，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一缕缕发丝披散在脸颊旁，却令他看起来更加俊朗。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丝甜美的笑意自唇边散开。
　　“我说，你一大清早这样盯着我看，莫不是见我长得好看，爱上我了？”
　　就在青羽一边甜甜地笑着一边盯着封夜瞧的时候，封夜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狭长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戏谑的目光，但因为彻夜未眠，原本漂亮的眼睛显得有些黑肿。
　　青羽见他醒来，也不跟他辩解，只是望着他笑，笑得天光晦暗，浮华尽散。
　　一大清早便看到她这般甜美的笑容，封夜不免又是一阵失神，只是因为前一晚已看了整晚，此时已有些习惯，所以很快便回过神来，道：“昨晚睡得好么？”
　　青羽微笑着点头。
　　封夜见她笑靥如花，顿时心情大好，觉得自己坐了整晚换来这样的笑容十分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