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夜青羽》卓澜

2、山林避雨

　　无忧镇是个座落于群山环绕的峡谷里的小镇，镇子不大，总共算来，与镇子相近的村庄不足十个，因为山环水绕与世隔绝，极少有外人来访，所以民风纯朴，十分安定。
　　这日，正是初夏时分，天气有些阴沉，眼见大雨将至，镇上许多商贩都早早收了家当回家，因此镇上显得有些清冷。
　　正午时分，镇头的小茶楼里，店小二才将茶具收拾整齐，便听到远远地传来了阵马蹄之声，伴随着疾驰的马蹄声，淡淡的雾霭中出现两道人影，均是驾着骏马，神采飞扬。
　　小二正抬眼张望，不过一瞬，那两人却已近在眼前。那两人自马上跃下，迎风立在小二跟前。这两人年纪并不大，依稀可以辩出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两人衣饰相近，均是身着锦衣，且都生得十分俊秀，其只是眉目间仍是有些稚气，其中一个略高，面色温和，另一个则稍矮，却故意板着一张脸想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些。
　　无忧镇虽是个小镇，却山青水秀，极为养人，是以无忧镇的男男女女均生得清秀俊逸。只是像眼前这两个少年这般俊美非凡的，这无忧镇上只怕还找不出一个。
　　小二盯着这两人，心里暗暗猜测这两个少年必定生于大富大贵之家。那稍矮的少年微微扫他一眼，气势十足地开口问道：“小二，我且问你，这地方可是无忧镇？”
　　他语气虽然沉稳，声音却还是有些稚气，小二忍不住笑了笑，也不介意他问话的无礼之处，道：“这里正是无忧镇。”
　　那少年又道：“这样说来，你是知道凤鸣山在哪里了？”
　　小二一怔，立时便联想到关于凤鸣山的一些传闻，不禁问道：“两位小哥莫非是想去凤鸣山？”
　　那少年一挑眉，有些不快地道：“问你话便答，哪来那么多废话。”
　　旁边那稍高的少年听闻此话，斥责道：“封夜，不可对大人如此无礼。”说着转向小二，微微一笑：“我这位朋友有些无礼，还请见谅。”
　　小二见他年纪虽然，却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立刻摆手：“小哥不必如此多礼。”
　　那身形稍矮的少年又道：“请问，你知道凤鸣山往哪里走么？”
　　小二道：“我虽然知道，却不能告诉你们。”
　　“为什么？”
　　小二故意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压低了声音：“那个凤鸣山上住着专们吸人精魂的妖怪，而且阴气极重，就连法力高深的道士都不敢进入。我看你们年纪尚小，可不想你们去枉送性命。”
　　他话刚说完，被唤作封夜的少年便挑眉冷笑：“我虽然年纪小，本事却一定比你大。”
　　另一个少年也是一笑，满不在乎地道：“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什么妖怪，也从来不相信神鬼之说。只请你告诉我们上山的路途，我们急着上山去采药救人。”
　　小二见这两个少年全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不免有些恼怒，道：“我给你们指路可以，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另怪我没提醒过你们。”说着伸手往东方指了一指，道：“看到那三座重叠的山峰没？那便是三叉峰，出了无忧镇往东行走百余里，便是那三叉峰。那三叉峰之中有两条山道，分别通往凤鸣山和龙吟山。凤鸣和龙吟虽然都在三叉峰后面，但中间却隔了一条成丈深涯，所以断不能走错。只不过，这两条山道，哪条通往凤鸣，哪条通往龙吟，却无人知道。”
　　封夜听闻此话有些疑惑：“难道没有人去过？”
　　“那凤鸣和龙吟本就十分奇特，据说根据天气和季节的原因转换位置。”
　　一直微笑的少年听闻这话，不禁道：“这凤鸣山看来是有些诡异。”
　　封夜看他一眼：“白轻风，你说这话，莫不是在害怕？”
　　白轻风不理会他的嘲弄，朝店小二道了声谢谢，便翻身上马，对着封夜道：“老师的伤势要紧，我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封夜也跃上了马背，双腿一夹马腹，道：“那个庸医最好没有骗我，若在这凤鸣山上找不到晗灵草，回去我定要剥了他的皮。”说着大喝一声，驾马迅疾朝东方驶去。
　　白轻风不禁摇头苦笑，驾马赶上。
　　店小二眼见那两人离去，不禁又想起那个关于凤鸣与龙吟的传闻。
　　据说，凤鸣与龙吟之间的那道万丈深涯乃是妖族幻迷之谷的入口，凤鸣偏阴，乃妖怪的横行之地，因此天界降下龙吟以镇凤鸣的阴气。每当天阴妖力强盛之时，凤鸣的阴气盖过了龙吟的阳气，便会互相移位，山上也会因此妖怪横行，一旦有人入山，便会被吸□□气，全身枯竭如朽木。
　　他抬眼望向天空翻滚的乌云，不禁慨叹一声，不知这两个少年有没有命回来。

　　封夜和白轻风上了三叉峰，没过多久便看到分往两头的山路，正如那店小二所说，这两条山路通往不同的方向，隐于山林之中，却不知道哪一条是通往凤鸣，哪一条是通往龙吟。
　　白轻风细细观察了一下地形，想从山路中找些上山的线索，却一无所获。只好望向封夜，道：“现在怎么办？”
　　封夜抬眼望着不远处的两座山，道：“这两座山定有一座是凤鸣。若我们分为两路，必定有一个人能进入凤鸣山。”
　　白轻风却有些担忧：“照那小二所说，这山里就算没有妖怪，也可能有食人的猛兽，我们若是分为两路，若是遇到危险，就少了照应。”
　　封夜听闻这话不禁大笑：“你刚刚不是还说不信神鬼妖魔，怎么这会又怕起来？”
　　白轻风微微一笑：“即便没有妖魔，也可能会有猛兽，独自上山总是有些危险的。”
　　“我们各自上山，做下记号，入夜时分到这里会合，若是一个没到，另一个便顺着这记号上山去寻。”
　　白轻风微微一笑，道：“难怪老师平日常夸你聪颖，这般细密的心思，实在让人佩服。”
　　封夜听他夸赞自己，不免有些得意，却也有些别扭，于是扭过头轻哼了一声，道：“比起你那些巧妙的心思，我这点小计策算得了什么。”
　　白轻风却看穿了他的心思，调侃道：“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封夜瞪他一眼：“你若是能把你那见人就笑的毛病给改了，我这毛病便也能改了。”说完又皱了皱眉，道：“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早点找到晗灵草要紧。”说着指了指右手边的路，“我往这走，你走那边。”
　　白轻风点点头：“好。”

　　山间小路渐行渐窄，道路两旁的奇异植物将道路挡去大半，因为天阴的缘故，山雾渐浓，沿途而上的山石和树木显得越发阴森，目视距离不过十余步。
　　封夜一心急着上山，一手攥着马缰，一手挥着长剑砍去挡道的树木枝干。被利剑划过的枝干落了一地，被马蹄任意践踏，一片零乱。
　　突然间，天边一条闪电划过，将整片山林映得如同白昼一般，只一瞬，那闪电便黯了下去，继而一道惊雷炸开，那声响犹如要将这片山林一劈为二一般。
　　封夜猝不及防，被这雷声一震，心头猛地一跳，还未镇定下来，□□的骏马却似被这惊天动地的雷声给吓住一般，狂躁地撒开蹄子猛地转身冲向来路。封夜始料未及，整个身子从马背上滑下，握着马缰的手掌一阵刺痛。还未及稳住身子，又一道惊雷响起，马儿便发狂一般拨足前奔。
　　滚落在地的封夜咬着牙齿倒吸一口冷气，摊开手掌，只见原本完好的掌心被马缰勒出一道血痕，疼痛难忍。再看看那条小道，道两旁的树木犹自震颤着，那马儿却早已没了踪影。自地上起身，封夜皱眉握着剑，心里一阵不安。
　　想那马儿训练有素，平日里别说是一惊雷，即便是地震，也是镇定如常，从未像现在这般狂躁。都说动物的直觉更甚于人类，莫非真如那店小二所说，这山里有食人的妖怪？
　　这么想着，封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顿觉背后一阵阴风吹过。他飞快地转身朝身后望去，生满植物灌木的山林显得格外寂静，一丝细微的风自树林深处迎面吹来，带着种山林间特有的木叶清香，轻拂人面。
　　封夜不禁为自己适才的想法感到好笑，鬼神妖魔这等怪诞诡异之事，只不过是传说，怎么可能真的存在？
　　正想着，忽觉脸上一凉，一滴冰凉的雨水落在脸上，继而又一滴，不过眨眼的瞬间，那雨便瓢泼般倾盆而下。
　　封夜暗叹一声倒霉，收了剑便顺着山路往上跑，一边路一边找着躲雨的地方。
　　天边雷声不断，雨滴打在身上寒冷冰凉，山中的雾气越来越浓，天色晦暗，几乎望不见前路，封夜一边咒骂着一边快步朝前奔，手中的剑将路旁的枝丫给砍了个干净彻底。
　　幸而没跑多远，便看到路旁的山石间有隐约透出一个黑黑的洞口。封夜一阵欣喜，朝着那山洞冲过去，待到他进洞时，身上的衣衫已湿了大半。
　　山洞洞口被大片的树木挡住，洞里比起洞外更加暗淡，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封夜摸索着往前面走了几步，找了块空地坐下，在身上摸索着随身带的火熠子，还没掏出火熠子，却隐约听到洞中竟有淡淡的呼吸之声。
　　“有人在吗？”朝着黑暗中问了一声，却没有人应声。
　　素来大胆的他不禁怔了一怔，暗自握紧了手里的剑，皱着眉头细细倾听着洞内的动静，这一听之下，那呼吸声倒越发明晰起来。那呼吸声极为细微，不像是人声，也不太像是猛兽，大概只是林间小动物被这雷声给吓到，跑进来躲藏的。
　　这么想着，封夜松了一口气，掏出火熠子使劲地吹起来。
　　恰逢此时，一道惊雷响起，天边一道白光划过，将洞里照了个透亮。封夜无意间抬眼，点火的手不自觉地僵住，然后瞪大眼睛望着洞内，几乎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刚刚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一个洁白的人影，在闪电的光芒之下，一张脸白得几乎透明，身影单薄犹如鬼魅。
　　封夜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加快了吹火熠子的速度，不一会火熠子燃起，微弱的光芒顿时照亮了山洞。
　　封夜抬眼朝着刚刚的方向看去，心里一阵心惊，果然没有看错，山洞的里头，确实有一个白色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