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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茶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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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的禁闭即将在这天夜里十一点开始。自从在早餐桌上收到通知禁闭时间的纸条后,整整一天德拉科都显得闷闷不乐,甚至傍晚在上天文课的时候错将天蝎座当成了夏季大三角的一员,直到发现没法在图纸上连成标准的封闭图形才如梦初醒似地涂改回来,让整张羊皮纸变得脏兮兮的。
情绪低落导致的种种失误让旁观的弗列德利克感到相当痛快,他简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今晚等待德拉科的惩罚究竟会是一封长达二十页羊皮纸的悔过书,还是在斯内普的监控下处理一堆粘糊可怕的魔药材料。
但弗列德利克很快也意识到,和德拉科一同接受惩罚的还有赫敏,纳威和哈利,不禁又感到有些担心。
回到休息室后,弗列德利克很快写完了当天的作业。他的东西摊满了休息室角落的一张空桌子,打算去餐厅吃过晚饭再回来收拾。公共休息室在这个时段并没有太多人在,除了两三个坐在沙发上,正兴致勃勃地讨论各种在魔法部或纯种巫师家庭间流传的趣闻的高年级学生外,还有几个陌生的二年级学生缩在另一张桌子的角落,苦恼地用魔杖戳几只懒洋洋的蟾蜍,看上去无从下手。
因此当德拉科忽然怒气冲冲地从楼梯上走下来,无视旁人疑惑的目光在休息室的各个角落胡乱翻找一通,最后甚至还差点想去拿弗列德利克的书包(幸好被他阻止了)时,弗列德利克难免被吓了一大跳,等到德拉科再次蹬蹬跺着楼梯走回楼上的寝室后,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嘿,马尔福,”他难得主动叫住了他,“你在找什么?”
“和你无关!”德拉科回头剜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看起来心情够坏。
沙比尼在餐桌上揭开了德拉科怒气的谜底,“马尔福的魔杖丢了,”黑人男孩给自己倒了一杯鲜柠檬汁,然后整整齐齐地将一块羊排去骨切开,看上去十分悠闲:“从塔楼回来后就不见了踪影,马尔福掉头找过,但路上确实没有看见,寝室里也找不到,所以他简直快急坏了。”
说着沙比尼有些怜悯地耸了耸肩,“今天对他而言,还真是个糟糕的日子。”
离开餐厅的时候,弗列德利克意外地碰到了奇洛教授。印象中似乎除了必需的课程接触外,奇洛很少出现在他们的日常视野中。圣诞假期结束后的新学期以来,他的黑魔法防御课变得越来越乏味。那些枯燥的,毫无用处的描述语言外加木然的眼神动作,这样的奇洛看上去简直就像一具被掏空了的木偶。
就连向来温和的尤利安都不得不承认:“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斯内普从这个位置上挤走。”
“晚上好,冯格里芬,”出乎意料的,奇洛竟主动向弗列德里克问候。他的脸色比原先更苍白了,忧郁的表情让弗列德利克相信他随时能够掏出手帕开始抽泣。
“呃,您好……”
“还记得上回的约定吗?”奇洛打断了弗列德利克的话。他笑得很勉强,看上去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有空的话,或许今晚你就能来我这儿喝杯茶?这回是北非的洋甘菊,对睡眠很有效。”
弗列德利克迟疑地答应了。
这场临时茶会最后结束在两个人的沉默里。奇洛的办公室布置得很特别,除了门背后和窗框上那几串意料之内的新鲜大蒜外,另三面墙上竟填满了明亮的落地镜。奇洛招待弗列德利克坐在一张棕皮沙发上,弗列德利克抬头就能看见他们俩的倒影在镜子里层层叠叠延续下去,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
还有奇洛脑袋上那块鼓鼓的大头巾,在这样的初夏天气里十分扎眼。
“不热吗?”弗列德利克忍不住脱口而出,“呃,我是说,教授你的头巾。”
正背对着他的奇洛正在往泡好的洋甘菊茶里加蜂蜜。听见弗列德利克的话后,他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又回复到了那副疲惫忧伤的状态,“习惯了就好,”他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他们简单又客套地交谈了一会儿。弗列德利克提到了他的故乡,萨尔察赫河畔美丽的布格豪森。
“我曾经到过那儿,”奇洛说,“靠近奥地利的边界,很美的地方。”
弗列德利克有些害羞地笑了,洋甘菊茶散发出的甘甜味道让他整个人感到轻松了起来。他想了想,问奇洛:“教授以前去过很多地方吗?我记得你在课上提过。”
“噢,是的,很多。刚毕业那会儿,我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旅行上,”难得的,奇洛写满疲惫的脸上竟浮现出了一丝生动。他像是终于放下了看不见的戒备似的数了起来,“南非,埃及,智利,洪都拉斯,卢森堡……”
“还有阿尔巴尼亚。”
见奇洛忽然带着一脸茫然停了下来,弗列德利克好心提醒。
但奇洛瞬间垮下来的脸色又让弗列德利克紧张了起来,害怕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
“是的,还有阿尔巴尼亚……”奇洛放下杯子,手肘搁着膝盖,用手掌扶住额头,像是很痛苦似地皱起了眉,“古老神秘的土地,充满了力量……”奇洛喃喃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当他的表情忽然松弛下来,身体一晃,歪歪地靠在了沙发背上时,弗列德利克才发现,奇洛已经睡着了。梦里的他似乎仍旧没能摆脱现实中那种看不见的压抑和苦恼,死拧着眉头,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像是随时会消失。
弗列德利克尝试着推醒他,但奇洛只是不满地哼哼了几声,然后不再理他。
“哦,不,不要碰我,你这个……”
斯莱特林的金发男孩为难地呆了一会儿,从沙发角落拖了条毯子给奇洛盖上,给他留了字条,悄悄离开了。
掩上门的时候,弗列德利克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奇洛仍旧是那副不省人事的模样,他的影子被镜子投射开来,像是一只被困在蜘蛛网上的无辜虫子。
洋甘菊茶的芳香让弗列德利克忘记了时间。直到跨进休息室,看见正坐在沙发上交谈的尤利安和肖恩时,弗列德利克才忽然意识到眼下已经过了宵禁,而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奇洛那儿呆了三个多小时。
该死……他暗自埋怨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夜的费尔奇和斯内普恐怕要把全部精力放在那四个遭到禁闭惩罚的学生身上,而无暇在刚才回来的路上堵截毫无防备的弗列德利克。
“怎么现在才回来?”尤利安问他,语气平淡地仿佛压根没介意弗列德利克或许已经被扣了分。
“在奇洛教授那儿……”弗列德利克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请我喝茶。”
尤利安没有立刻说话。他和肖恩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像是在肯定什么似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同样平淡地语气对弗列德利克说,“记着,弗列德,除非特殊情况,以后尽量少和奇洛打交道。”
“为什么?”
“你不会懂的。”肖恩轻描淡写地回绝了他,一个人走上了楼梯。
被留下的尤利安也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只是端起了从刚才起就一直铺在膝盖上的一本书。弗列德利克感到茫然又莫名,也没来得及答应,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只好有些沮丧地去休息室角落收拾晚饭前留下的东西。肖恩和尤利安似乎总爱说一些只有他们俩听得懂的话,这让弗列德利克有种被排挤的难受。
但这种难受很快就被新一波的惊吓冲散了。
“哦,不!”正在整理着东西的弗列德利克忽然焦躁了起来,他胡乱翻着桌上的书和羊皮纸,哗哗的响声很快惊动了不远处的尤利安。
“发生什么事了,弗列德?”
“我的魔杖!”弗列德利克叫了起来,“我的魔杖不见了!一定是马尔福拿走了它!”
尤利安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点,弗列德。能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弗列德利克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他把大致情况向尤利安描述了一遍,后者耐心地听完,很快也反应了过来,问弗列德利克:“这么说,那边那张桌子上的东西,全部都是你的?”
弗列德利克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尤利安合上书,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露出一脸抱歉的神情,“我的疏忽,真对不起,弗列德,”他说,“我是看着马尔福把它拿走的,但我没有想到那是你的东西。”
“不是你的错……”弗列德利克蠕动着嘴唇,事到如今他也无法再说什么了。
丢了魔杖的马尔福眼下早已经带着顺手拿走的,属于弗列德利克的魔杖去关禁闭,依费尔奇和斯内普的架势今晚没可能放他回来(“没记错的话,费尔奇似乎打算把他们带去禁林,真是够胆大的。”尤利安说,“傍晚我去斯内普的办公室时,费尔奇正在和他商量这件事。”)。这么一来,无论拿回魔杖,埋怨自说自话的马尔福一顿甚至揍他几拳,都只能是第二天早晨的事了。
所以最终弗列德利克还是听从尤利安的劝告回去睡觉,期待好梦之后的黎明曙光将他的魔杖重新带回来。
空荡荡的公共休息室在这个季节早就不需要壁炉了。湖水一样的冷绿色灯光下,仿佛连石头缝都透着寒气。他们沿着狭窄的石楼梯走向寝室,在走廊的岔路道了晚安。
但弗列德利克的好梦甚至没有开始。
刚躺下不久他就从床上跳了起来,那动静显然影响到了睡梦中的沙比尼,黑人男孩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似乎是很不满地哼哼起来,可弗列德利克已经顾不上这些。就在刚才他忽然想起了老奥利凡德在他选中这根魔杖时说过的话——“虽然纽澳彩眼龙算不上凶猛,但用它们的心腱做成的魔杖可挑剔的很……在你来这里之前,这根不起眼的家伙已经攻击了五六个没被它承认的可怜鬼,其中的一个至今还在圣芒戈医院躺着……”
噢天哪!
弗列德利克这下是真的清醒了,强烈的恐惧和不安紧紧裹住了他。虽然他和德拉科一直都谈不上友好,多数时候都处在一触即发的状态,但他也绝对没有想过,如果马尔福运气欠佳,真的被这根任性挑食不知轻重无差别攻击的魔杖玩残,他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前来为宠爱的独子寻仇的卢修斯先生。
要是真的遇上这种情况,别说是弗列德利克自己了,就算抵上老格里芬都决不会是他的对手!
弗列德利克被吓出一声冷汗。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掀开被子,悄悄爬下了床。
而当弗列德里克真的顺利躲过一切监视,离开城堡,穿过那片熟悉的草坪来到禁林跟前时,他再一次为自己的莽撞萌生出了一丝后悔。
避免不知情的德拉科被魔杖误伤,他来到这里的理由固然没错,可眼下,他的处境看起来却似乎远要比德拉科危险得多:他只有一个人,没有同伴,没有魔杖,没有任何能用来照明的灯火,也没有其他任何人或尼奇之类的活物能够保护他。禁林是他从未涉足过的神秘土地,别说那些有关狼人或其它怪物的传说了,光是压根无法在里面辨清方向这点,就让弗列德利克几乎想掉头就走。
已经是午夜了,禁林周围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恐怖。
回头看看,不远处海格的小屋笼罩在一片黑暗中,也看不见躺在屋子外打盹的牙牙,弗列德利克猜海格也和马尔福他们一起进了禁林。
弗列德利克在禁林外徘徊了很久,站在一条小路跟前,不敢再往前跨一步。午夜的禁林安静极了,除了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外,几乎感觉不到生命的存在。最后弗列德利克甚至在原地蹲了下来。他终究只有十一岁,在古老的禁林面前渺小又无助。他不否认自己的懦弱,但更怨恨德拉科的行为:要不是他弄丢了他自己的魔杖,要不是他自作主张顺手牵羊,这一晚令人担忧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弗列德利克气极了,“是该给他点教训……”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咬牙切齿,恶毒地想。
他的愿望不出一秒就实现了。
来自禁林深处的凄厉尖叫划破了黑夜的宁静,也让弗列德利克的神经陡然绷紧:尽管发颤的尖叫几乎失真,但还是不难分辨出那是德拉科的声音;而紧随其后的那几声狗叫,毫无疑问来自海格威猛的猎犬牙牙!
弗列德利克迅速站了起来,但还是没有往里走一步。因为他清楚地听见有什么正在迅速向他靠近。那东西的速度很快,脚踩在禁林铺满地面的树叶和枯枝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弗列德利克傻傻地站在原地,头脑空白,压根就没考虑眼下正朝他跑来的究竟是什么生物。
直到一条熟悉的影子停在了他的跟前,它的轮廓在夜色中逐渐清晰起来——是牙牙。平日里看上去威风凛凛的黑色猎犬在弗列德利克的脚边颤抖,脖子上的毛都耷拉了下去。它的呼吸急促,喉咙里不安地咕咕乱响,甚至垂着眼皮,看起来显然被吓坏了。
但弗列德利克却莫名地心安起来。因为他记得,在后一次为巨龙的事找到海格时,离开前他曾经好奇地向海格询问过禁林的秘密,而当时海格对他说过:“进禁林不容易,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危险。简单说吧,只要和我或者牙牙在一起,禁林里的任何生物都不会伤害你。”
能令他在禁林中避免伤害的大狗,现在就结结实实地蹲在他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