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邓布利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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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清走进来的人后，弗列德利克不打算装睡了，而是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弗列德利克碰面的尤利安和肖恩就站在打开的门外，庞弗雷夫人正在对他们交待着什么。
灯光拖长了他们的影子，在他们往里走时用力抽打在弗列德利克的床头。
“感觉好些了吗？”
尤利安抽开刚才赫敏离开时被庞弗雷夫人摆回原位的椅子坐下，问出问题后却似乎并不介意对方怎样回答，而是伸手去摸弗列德利克的额头。说话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显然是怕打扰到病房里的其他病人。但熟睡着的纳威还是难得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来，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声后翻了个身，很快又憋出了轻微的鼾声。
肖恩走过去把隔断的布帘重新拉上，同样拖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庞弗雷夫人在弗列德利克的床头放了一盏灯，暖融融的灯光暂时驱走了一小片黑暗，也让弗列德利克能够看清他们三个的脸：尤利安永远是那副带着笑的轻松无害神情，弯曲的金色头发几乎和光线融在一起，墨绿色的眼睛在橘色灯光下显得更加神采奕奕；肖恩漆黑的头发和白到透明的皮肤衬得他像一个不苟言笑的吸血鬼；而庞弗雷夫人脸上密布的褶子在灯光下像刀刻似的形成许多道阴影，尽管如此,弗列德利克还是相信她年轻时曾是个美人。
曾经的英伦美人在临走前又递给弗列德利克一杯加了糖的热牛奶：
“十五分钟，路德维希先生，”她朝尤利安比出手势，“虽然小孩子的恢复能力总是很惊人，但冯格里芬先生和隆巴顿先生都需要足够的休息，希望你能理解。”
尤利安答应了她，看着庞弗雷夫人关上门走开，然后才重新转向正在小口喝着牛奶的弗列德利克。
“回到休息室后我才知道你出了事，所以现在才过来，”尤利安把手肘撑在床边，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还真是多亏了马尔福，嘿，我这么说，你一定不敢相信对吧？”
弗列德利克放下空杯子，随手用袖子擦掉嘴旁边的牛奶，然后老老实实点了头：要他相信德拉科会好心告诉尤利安他在飞行课上从扫把上跌下来的遭遇，他还更宁愿相信现在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他的是斯内普和费尔奇，而他刚刚喝光的是一管斯内普精心调制的万灵药。
顺带一提，费尔奇是霍格沃茨的管理员，爱好是以稀奇古怪的方法刁难或折磨违反校规的学生们。
其实比起费尔奇，弗列德利克更讨厌的还是费尔奇的宠物，一只叫洛丽丝夫人——这个黏糊糊甜腻腻的名字的丑陋母猫。
“肖恩，还是你来告诉他德拉科是怎么说的吧。”
尤利安耸了耸肩，转身将本属于他的台词推给了已经沉默了很久的肖恩。而在听见这句话后，黑头发的肖恩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我来说吗？”他指指自己，苍白的脸上在尤利安肯定的点头后浮现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就好像肖恩觉得接下去的话由他来说会是一件相当丢脸的事。
但好歹他最后还是妥协了。
“我们没有听到全部，”肖恩开始叙述。弗列德利克注意到肖恩的声音非常好听，尤其当他在夜晚安静的病房里说话时，就像是有水滴落在了湖里，在空气里震出温柔的波长。但或许是因为他很少说话的缘故，以前没怎么注意到。不过，换个角度来说，无论尤利安还是肖恩，他们那副已经发育完全的嗓音，都足够让弗列德利克为自己还处在小男孩阶段的声音自卑又嫌弃。
“……马尔福和他那群一年级的朋友在一起，占了休息室的椅子，不过无所谓，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会呆在那里了。”
肖恩简单交待了背景，然后开始带着一种类似于羞耻的表情重复德拉科的话：
“‘真不敢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那么蠢的人……他怎么会……他居然敢……那时候他完全可以……他难道不知道他差点就死掉了吗……让我来猜猜他那穷酸的爸爸会给他写怎么样的墓志铭……所以说，现在他躺在医疗翼就是活该……这个脑容量和巨怪一样的蠢杂种’！”
德拉科风度尽失的激烈发言配上肖恩一本正经的叙述语气，反倒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喜感。不仅尤利安再次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当事人弗列德利克竟然都完全没有感到生气，反而想象着小白鼬竖起浑身软毛，上窜下跳龇牙咧嘴朝他咆哮的样子。
弗列德利克想，德拉科果然还是老样子，任何关于他的话题总会毫无新意地用杂种之类的词结尾。
“说句公道的，马尔福似乎还挺关心你，虽然我不觉得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终于转述完毕的肖恩像是松了口气，停顿了一下后，又补充道。
除了简单的问候外，尤利安和肖恩还给弗列德利克带来了不少点心，它们被装在一只纸盒子里，即使隔着厚厚的盒面也能闻到诱人的香气，弗列德利克想，他一定是因为没有吃晚饭饿坏了。“都是从厨房拿来的，”尤利安朝他解释道，“我跟肖恩已经是老手了，有机会你也可以去看看，霍格沃茨的厨房是个不错的地方。”
十五分钟到了，庞弗雷夫人掐准时间进来赶人，尤利安和肖恩向弗列德利克道了晚安，然后退了出去。
病房重新回归了黑暗。纳威已经不再打鼾了，看样子睡得够香。弗列德利克则缩在被子里，对着顶上黑压压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然后又向正对床头的拱形窗外看去。浅蓝色的窗帘像刚才那样半拉着，天已经黑透了，看不见星星，却也并不让人恐惧。城堡石墙的隔音效果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不仅能听见门外庞弗雷夫人来来回回的脚步声（看来她也在准备去休息了），甚至还有一两声模糊的狗吠从远方传来。
弗列德利克听说过那条狗：一条居住在禁林边的小木屋里的巨大黑色猎犬，包括德拉科在内的几个斯莱特林总是恶意地它称作‘丑陋的畜牲。’但弗列德利克没见过它，更不用提大黑狗的主人。事实上他还压根没有靠近过禁林半点，因为早在入学仪式的时候，校长邓不利多就警告过一年级的新生，无论如何不能靠近那里。
弗列德利克刚好也不是个喜欢打破规矩的人，既然校长这么说，他也就乖乖照做。
庞弗雷夫人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隔着门缝渗透进来的灯光也随之熄灭。
弗列德利克靠在床头，把装点心的纸盒从床头柜上抽过来，掀开盒子就看见一些奶油蛋糕和馅饼之类的东西整齐地排列在里面。他挑了个巧克力酥塞进嘴里，刚想研究馅饼的口味，就听见隔壁床的纳威动弹了一下。最开始他以为纳威是在做梦，但当一阵微弱的‘咕噜’声钻进耳朵，弗列德利克终于忍不住放下了盒子。
“嘿，纳威，要吃些什么吗？”
他迅速跳下床，左手捧着纸盒，用右手拉开隔断他们的布帘。只见纳威睁着眼睛躺在那里，似乎是很不好意思地将双手隔着被子压在肚子上，而那里显然就是刚才那阵怪响的源头。
两个人都没有吃晚饭，药物作用后饥饿感更是成倍地放大。不一会儿纸盒里已经空空荡荡，纳威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嘟哝着说了些有的没的，弗列德利克一句都没有听清——他猜纳威其实压根就没清醒过，而刚才之所以跳起来吃东西，很可能只是为了消灭饥饿感的条件反射罢了。
弗列德利克把空纸盒塞到床底下。这时他忽然发现纸盒盖上还贴着一张便签。他连忙凑到窗口去，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看。上面有几行漂亮的花体字，弗列德利克猜那是尤利安的笔迹：
“……下楼后在大厅左拐……在那条石头走廊上你会看见许多画……挠那幅水果托盘上的梨子……它会把你带进厨房，祝你好运！”
纳威很快又睡着了，但这一回他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始终翻来覆去哼哼唧唧着，有好几次弗列德利克几乎想要叫醒他，但一走到床边，看见那位那张皱成一团，似乎相当痛苦的脸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时，又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样的环境下弗列德利克显然也睡不着觉，于是干脆披好衣服，壮着胆子拉开门往外走。
病房外是医疗翼的接待厅，两旁陈列着各种柜子和庞弗雷夫人的办公桌，在这个时候果然没有人在；再往外走些就是大门了，紧闭着的枣红木门通往安静无人的城堡走廊，弗列德利克鬼使神差地把手压在门把上，一瞬间忽然因为兴奋心跳得厉害：霍格沃茨严禁学生在夜晚的学校乱逛，如果不幸被老师或费尔奇抓到就会为学院丢掉大把的分数，可是……
我只是饿了，我只是想去厨房找吃的，就这样。
弗列德利克自我催眠着，屏住呼吸，轻轻掩上了房门。
蹑手蹑脚地沿着走廊走了一段，银白色的月光从高高的窗户钻进来，一道道横切在地上。霍格沃茨的走廊看上去通常没什么区别，弗列德利克渐渐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了，但幸运的是这一路上他还没有碰上任何人，甚至连一向神出鬼没的丑猫洛丽丝夫人也没有撞见。
弗列德利克不禁觉得，或许费尔奇和他亲爱的宠物今晚被什么好事绊住了手脚也说不定。
图书馆大门出现在了左手边，弗列德利克没怎么来过，但听说赫敏是这里的常客，她那副好学生的腔调还真是根深蒂固。夜晚的图书馆阴森恐怖，看上去黑洞洞的，弗列德利克自然没有丝毫往里走的冲动，虽然他对图书馆的禁书区一直很感兴趣：它们被用一条细细的绳子与其它书隔开，即使是老师签名的字条也只能让学生接触到里面的很小一部分。
路边的一副盔甲引起了弗列德利克的兴趣：盔甲的脑袋随着弗列德利克的走动咔嚓咔嚓地响着，滑稽的样子不仅没有让弗列德利克感到害怕，甚至还觉得好笑，于是故意去掰盔甲手里的剑。但他的目光很快又落在了盔甲背后的一扇虚掩着的门上：那是扇非常普通的木门，像被人遗忘了似地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里面黑洞洞的，似乎在引诱路过的夜游者：进来，快进来看！
弗列德利克想也没想地把门关上了。
但这个决定只持续了短短一秒。门锁咔哒转上的同时，他忽然听见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靠了过来，不像费尔奇那一贯骂骂咧咧，风风火火的架势，而是更像斯内普一些，就仿佛一条湿滑的大蛇悄无声息地朝他逼近，然后掐准时机，出其不意地在弗列德利克脖子上咬上一口。
真糟糕！
弗列德利克暗暗咬紧牙关，重新用力拉开房门，一侧身就挤了进去。
门外的脚步声似乎是消失了，至少弗列德利克等了半天，也没看见有人将门拉开。但保险起见，他还是不敢立刻出去。等到眼睛适应了周围的黑暗，他才发现这其实是一间废弃不用的教室，成堆的桌椅挤在墙角，黑乎乎的阴影像野兽的大嘴似地吞没了它们。
这一切都相当平凡，除了搁在教室角落的那面高度直达天花板的镜子——弗列德利克猜那是面镜子，虽然它被深色的天鹅绒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出扁平的外轮廓和底下勉强漏出来的那两只爪子形的脚。
弗列德利克朝镜子走过去，站在前面犹豫了好久，也没敢把天鹅绒布掀开，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想看看吗？”
凭空出现的声音把弗列德利克吓坏了，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尖叫了起来，然后又神经质地捂住嘴，把声音完全吞回肚子。直到他转过身，肩膀嘭得一声磕在背后的镜子上，他才终于看清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心脏在那瞬间也跳得更加厉害：花白胡子垂到胸前，月牙形的眼镜，还有那身花色古怪的睡衣，他这辈子的第一回夜游，居然就被霍格沃茨的校长抓了包。
还真够走运的！弗列德利克绝望地想。
“晚上好，小先生。”
邓不利多自然地和他打了招呼，脸上挂着微笑，神色平淡地就好像他们正在花园里喝下午茶，而不是在这个古怪的夜晚相聚于这间莫名其妙的教室，“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弗，弗列德利克•冯•格里芬……”
话刚说出口弗列德利克就后悔了：该死！我应该说我叫德拉科•马尔福才对！
但到了这个程度他也只能尽可能把话圆下去，“我……我想从医疗翼回寝室，可是迷路了……”
邓不利多仍旧笑咪咪地打量着他，并不说话，甚至从袖子里摸出魔杖，把堆在角落的一张桌子赶了过来，然后相当敏捷地坐了上去，那样子完全不像个一百多岁的老头。
“想看看吗，那个？”邓不利多似乎压根没在意弗列德利克的一大通解释，而是直接返回了最初的话题。他把魔杖塞回睡衣袖子，骨节分明的长手指径直指向弗列德利克的身后，“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别担心。”
弗列德利克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离开镜子朝邓不利多的方向走去。
“我想……我该回去了。”他嚅动着嘴唇。
起初确实是好奇的，可既然邓不利多表现得如此豁达，想必那层天鹅绒布盖着的也确实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弗列德利克这样想着，小心翼翼地朝门口挪去，一边时刻提防头一回近距离接触的校长是否会忽然想起给斯莱特林扣分的事：倒不是害怕德拉科的冷笑热讽和其他斯莱特林们的讥笑，而是纯粹不想给作为级长的尤利安添麻烦。
要知道弗列德利克已经不止一次在走廊上碰见懊丧的格兰芬多级长——也是一个红头发的韦斯莱——用一种比赫敏强劲十倍的喋喋不休架势数落着他的双胞胎弟弟们：“哦，不，弗雷德，还有你，乔治！”他看起来就差没有揪自己的头发了，“看在梅林的份上！你们就不能少为我添些乱吗！我才在级长的位置上坐了半学期不到！”
想这些的时候弗列德利克终于退倒了门口。他面朝邓不利多，手在背后压住黄铜门把，盘算着该怎样体面地朝他道声晚安。
但他很快发现邓不利多仍旧挂着满脸微笑，一言不发地打量他，那样子简直要把他的脸看穿了。
“我脸上有什么吗……？”
弗列德利克暗暗使劲，把门把拧下去了一半。
这时城堡另一头忽然传来一阵夸张的巨响：先是有人尖叫，紧接着似乎有一副盔甲之类的重物砸在了地上，哐当哐当的回声几乎要吵醒整座城堡。小插曲让弗列德利克目瞪口呆，他看了一眼背后结实的门板，又吞了口口水回头去看邓不利多，目光似乎在问他：“不打算过去看看吗？”
邓不利多摇了摇头，“费尔奇会照顾好他们的，那些和你一样的夜游勇士们。”
然后他从桌子上滑了下来，漫不经心地接过弗列德利克的上一句话，“你的脸上当然没什么奇怪的，”他说着，把弗列德利克推出门，带他沿走廊往回走，“只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个老友……哦，跟我来，我会把你送回医疗翼。”
经过一个露台时，一只猫头鹰忽然扑楞着翅膀飞了进来，稳稳地停在邓不利多肩上，伸出脚，给他看上面缚着的那卷羊皮纸。邓不利多显然也很惊讶，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将羊皮纸解下来，然后把猫头鹰递给好奇又胆怯地看着他的弗列德利克，“真是个奇妙的夜晚，不是吗，亲爱的弗列德利克？”
他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着，里面藏着掩饰不住的惊喜，“我早就说过，巴伐利亚的猫头鹰傲慢得很，连送信都总是随心所欲的，掐不准时间，可他就是不听。”
弗列德利克抱着那只正在饶有兴致地啄他耳朵的傲慢猫头鹰（谢天谢地，那他们可算得上半个老乡），趁邓不利多展开羊皮纸的时候偷偷垫起脚尖，但除了脏兮兮的纸面上那几行凌乱的笔迹和角落里一个看不清楚的签名外，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能辨认出的只有签名的首字母：两个一模一样的G。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邓布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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