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 仙》俞洛阳

6、第 6 章

　　我低头不语，却看到怀中的小玉已经恢复了二十余岁的相貌，想来是小玉从前在天上的样子，果然风神如玉。
　　我是个凡人，怎么能和神仙厮混？被利用了就利用了，也只能如此。
　　我很豁达，我想得开，却为什么心中酸楚难当？我阿诺是这样婆婆妈妈的女子吗？
　　我的眼泪流下来，滴在了小玉的脸上，他被双成下了催眠术，昏睡不醒，话都不能再和我说一句。我也不再要求双成解法术，他们从哪里来往哪里去，我也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一拍两散，分道扬镳。
　　我把小玉递到了双成的怀中，目送他们离去。

　　我告别了青鸟和大荥，回到山上接着修炼，陪伴我的只有那棵与众不同的花树。
　　一年后，小玉竟然降临到了我的石屋外面，我当时大惊，我以为这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了。他也很激动，冲过来抱住我，说：“阿诺，我真怕你不在这里，你要是不修仙了，那我夫妻二人就真的团聚无望了！”
　　我说：“莫非我还真能修成神仙不成？”
　　小玉从怀中掏了一颗明珠出来给我：“这是我从东海找来的，你吃了它，能助你加快修炼的进度，一千年，最多一千年，你就可以以地仙的身份上天了，届时我带你去见王母，再禀明你我二人的事情。”
　　他紧紧地抱我一下，又道：“我是悄悄下来的，要赶紧回去，我每隔五年都要想法子抽空来看你一眼，不然我……一千年，你一定好好修！”
　　我点头，脸上不知是他的泪，还是我的泪：“一千年，我修！我一定好好修！”我一个凡间女子，能遇上神仙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什么样的寂寞我都忍着。

　　小玉走了，剩我自己坐看潮起潮落，人世繁华。
　　小玉说话算话，五年下来看我一趟，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和双成一起，双成总是站得远远地不来打搅我二人，这人越来越有眼色了。
　　这样过了二百年，而后连着三个五年小玉没来，我疑惑起来，可我上不了天，正发愁间，双成来了，说：“阿诺，小玉才升了职，太忙了，顾不上过来，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我说好，让他不要记挂我。
　　然后过了一百年，小玉急匆匆地来了，道：“阿诺，你怎么样，这些天太忙了，没顾上来看你，你可怪罪我？”
　　我说我不怪罪你，我一个凡人，能怪罪你这神仙什么？

　　然后他再也没来过，双成也不再来，我知道，我可能被神仙抛弃了，但我依然牢牢记着那千年之约。
　　修仙修了八百年的时候，我接到阿月用嘴给我叼来的一张纸，是天宫给我颁发的神仙资质证书，承认了我地仙的地位，并且告诉我再过二百年，也许就有资格参加蟠桃会了，当然是在最低等大厅叨陪末座的那种，不能进雅间。
　　我不在意地把证书放一边去。但实则我也在等着那一天，等着我的小玉来接我，我也等着我的小玉不来接我，不管他来不来接我，我都要等，只要这一天过了，我这一辈子就有交代了。

　　这一天到了，我坐在花树上看着天上，从东君把日头赶出来，看到东君把日头又赶回去，我说：“东君，你晚些赶回去不行吗？你看他不大想回去呢！”
　　东君在天上遗憾地看我一眼，眼中满是同情，还是把不情不愿的日头赶走了。
　　满山暮霭沉沉，松风阵阵，我一个人坐在树上，不想回屋。

　　然后我看到一道淡淡的白光流过，一个白色的人影落在了山崖边。我伸手按住胸口，愣了片刻，发现那是双成，不是小玉，不由得一声长叹。
　　一千年的时光过去，神仙果然是神仙，容颜丝毫未变，双成慢慢走近，道：“阿诺，小玉今天在天上，和七姐姐成亲了。”
　　我说：“我知道了，你回去代我恭喜他。”
　　“怨不得他，我们都要听王母的话，不然在天上是混不下去的。”
　　“嗯，我明白。”
　　“阿诺，从明天起，你也可以上天，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不用了，实则我对天庭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我一个凡间女子，能修成地仙，一生足矣。”

　　双成慢慢走过来，慢慢靠到了我悬在空中的腿上：“阿诺，我也想当地仙，我不想回天上了，我又懒又馋，在天上也没多大的前途。咱俩一块儿在这里修仙好不好？”
　　我点点头说：“随你。”
　　他看看我，眼中泪光晶莹：“其实我是想吃你做的烙饼，一千年没有吃到了，我想天天吃。”
　　我接着点点头：“随你。”
　　松涛依旧阵阵，相思咫尺天涯，从今天起，两个人一起修仙。
　　不管干什么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些，至少不寂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