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下文物冲浪记》三生温柔

14、第十四章，无常，斗

　　老板手上的罗盘指针转动得愈发愈快，腥红的血液也逆流而上越来越多，
　　老板的面色如土，却依然死撑着。

　　眼前的小巷子变成了璀璨星河，苏琉身边流淌着大大小小的粒子，从指尖掠过的如同流体般的光度，像发光的水流拂过自己的双手，宛如身处仙境之中。
　　老板跟苏琉的四周开始绽放着电光火石般的电流，苏琉吓得赶紧往老板身边走了两步。

　　每一步的落点，脚下绽放出一朵朵星系般的星芒。
　　“这……”

　　“斗星盘。”
　　老板看着斗星盘上的落点，身上的绣龙服金线缓缓把身边的苏琉缠绕在一起。
　　“可以跨越维度，回到过去，所以刚刚就用他来逆转挨揍的你。”

　　“那这罗盘为什么要割破你的皮肤……”
　　苏琉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见多不怪，这种主动穿越方式电视剧里都没有描写过。

　　“蚕食使用者的生命，满足时光倒流的愿望。”
　　老板看着罗盘上的鲜红一片，轻描淡写地说。

　　苏琉终于明白为什么要套用锁链了。
　　“停下来，你会不会死？”

　　“我生来的使命不是为了生。”老板答非所问，却没有停止施法阵。
　　“这也是猴爪寓言的另一种表现，有得，必有失，我得到过去的时间，必定会失去未来的生命。”

　　指针缓缓停了下来，环境里的星空逐渐消逝，又是熟悉的小巷子。回到了大雨滂沱的那个下午。
　　身后传来了沉重低促的呼吸声，苏琉缓缓转过身子，只见小男孩躲在铁楼梯之下躲雨，整个人蜷缩在楼梯底。面前，是一把被摔得支离破碎的伞。

　　“这是？”
　　两人在过去是以虚体存在于这个世界，雨水径直穿过了自己的身体。苏琉注意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尝试改变的世界。
　　“这是你父母的视角……”

　　苏琉转过头，看着小巷子尽头的两人。不那么熟悉的身影，却也不陌生。
　　小苏琉被铁楼梯挡住了，根本看不到两人站在小巷子的尽头。

　　苏琉一步一步走上前，阴暗的巷子里，看不清楚两人的面容，苏琉脚下异常沉重。像灌满了铁铅，每一步都抬得异常艰难。
　　母亲低矮的身躯，靠在另一人宽广的胸膛上抽搐着。

　　苏琉眼睛变得模糊，按道理来说没有实体的存在，自己早已无法触碰雨水的冰冷，而此刻却多么希望有雨水掩盖自己的双眼。
　　“其实他们都知道，其实他们那天来了学校，只不过一直没有出现，为什么？”
　　苏琉一时间哭得难以自控。
　　对自己来说，自己多希望那天下午父母可以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自己可以不用一个人回家，自己可以不被欺负……

　　老板看着苏琉的背影，一米八的身影朝着巷子出口的两人深深跪了下去……
　　“因为你改变了现实，如果不犯事，学校就不会请家长，如果学校没有请家长，那何来不出现这种说法？”
　　“猴爪寓言，有得必有失。”

　　雨停了，小苏琉拖着一身雨水坐上了公交车，苏琉没有跟上前，这段记忆自己还记得。今晚会高烧，爸爸妈妈会接到姑姑的电话。
　　只不过父母依然不会出现。

　　公交车行驶离开之后，父母两人追了上来，翘首企盼地看着公交车远离的方向，奇怪的是，无论苏琉怎么竭力想看清父母的模样，依然看不清楚自己父母的面容。
　　“因为你没有一个准确的记忆，你对自己的父母的绒面永远只停留在过去，虚无缥缈的念想之中。”

　　老板已经解除了罗盘的逆转，此刻罗盘正在缓缓摆动，开始顺时间流淌。
　　苏琉跟着父母上了下一辆的公交车。在公交车上，父母一言不发。只是随着颠颠簸簸的公交车上下摇晃。
　　这是开往姑姑家里的公交车……
　　苏琉熟悉得很。坐了好几年的车。

　　回到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只见父母站在楼下，看着房间里那盏熄灭的灯，不停徘徊。

　　为什么不上去？

　　只见妈妈手脚都冻得不利索了，初春加上下雨，寒潮实在是冷，然而妈妈却只是打了个电话。
　　不停地点头，焦虑中又带有一丝颤抖。
　　“嗯嗯，好……好好照顾琉儿……”
　　“我们就不上去坐了……我们是一个不称职的父母……”
　　……

　　原来那天晚上在客厅听到的不是姑姑打电话给父母打电话，而是自己父母一直在楼下，嘱咐着亲人照顾自己。
　　雨后的夜晚格外寒冷，父亲点上了一根烟，跺了跺脚，面容依然是一片漆黑，尽管面对面，苏琉仍是看不清父母的样子。
　　老板说得对，在自己潜意识里，自己一直可以认为可以改变什么，实际上自己根本无力去挽回这部分缺失的记忆，
　　从小到大别人家的孩子，成绩科科前列，不犯事，不惹事，父母就会不那么忙。

　　现在看起来，哪怕自己到处惹是生非，他们也不会出现，来看一下自己，处理自己的烂摊子。

　　苏琉走上前，虚无的双手穿过父亲的身体，在他的身上隔空来了个拥抱，一个隔着十几年的拥抱。
　　苏琉退后了两步，父母的面容突然有了轮廓，继而清晰可见，像是黑白雕塑被涂抹上了颜色，
　　是小时候记忆中的父母，看起来比现在的自己大不了多少。

　　父亲的脸上布满了忧愁，夹住香烟的双指止不住的颤抖，别人吸烟是吞云吐雾般的自如，而此刻的老爸是进退两难的无助。
　　宛如做错事的孩子。
　　他弹了弹手里的烟头，烟头在空中划过一条弧光，摔落到路上，
　　“滋……”
　　火花四溅。

　　“带我去看看他们生活的地方吧。”
　　苏琉不忍再看到父母这般模样，“他们错过了我的成长，我似乎也错过了他们的生活。”
　　犹豫了一下，老板还是点了点头。

　　老板看着悬停空中的斗星盘，指针开始快速转动起来，苏琉父母的身影一下子消逝在空气中，化为灰烬四处飞散。
　　老板跟苏琉继而又身处电花火石的流光之中。

　　指针停下来的时候，苏琉听到了空气中古钟撞击的声音，
　　“咚~”
　　“咚~”
　　……

　　远处的钟声把苏琉的思绪唤回清醒的状态，古色古香的房间看不出来有人居住的痕迹，为什么是这里？

　　苏琉穿过雕花大门，站在楼阁的走廊上。
　　目光所及之处，既熟悉，又陌生。
　　是好多年都没有回来过的老家。远方初升的太阳，杂夹着江岸两边点点车灯的光点，天还没有完全亮。
　　这里不是小县城的市中心。更像是处于山里的一栋建筑。

　　陌生，方位都有点搞不明白了，为什么大半夜会来到这个地方。
　　老板收起斗星盘，跟随苏琉在走廊上环顾四周。
　　手腕刚刚被勒伤的疼痛警醒着自己。
　　千万不能让苏琉再待下去了。
　　老板垂下衣袖，把手腕处的勒出的血痕遮挡住。
　　苏琉只顾着观察周围的环境，根本没留意到老板已经没精力跟上苏琉的步伐。
　　伤口愈合的太慢了，大出血之后老板脸色几乎没有了一丝血色。只能搀扶着栏杆勉强跟上苏琉的步伐。

　　“咚~”
　　“咚~”
　　……
　　钟声又敲响了起来，苏琉停下脚步，看着钟声传来的方位。

　　“观山寺。”
　　苏琉看清楚了，另一座山顶的阁楼上，一个人敲击着撞钟。悠扬的钟声传遍了整片江岸。像是心有感应的一般，苏琉越过栏杆，直往对面佛堂飘去。

　　老板也跟着越过栏杆，却一个踉跄没站稳，从塔顶摔了下去。
　　“咻——”

　　斗篷一下子飞了出来，就把老板裹紧悬空，跟着苏琉的方向飞去。

　　老板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还在不停淌血，
　　不能呆太久了。

　　简直就像身份互换了过来，苏琉才是那个神通广大的夜行者。
　　老板变成了手无束鸡之力的羸弱公子……

　　在佛堂顶部敲钟的小和尚像是看到了一个人从阁楼掠过，却又像披着个斗篷在那轮圆月中穿行……
　　“鬼啊啊——”

　　“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
　　老板扶着墙壁跟着苏琉在佛堂外墙停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老板干脆把斗篷套上，隐匿在苏琉身后。

　　从佛堂高楼飞奔而下的小和尚仔细绕着外墙走了一圈，只感觉环境冷飕飕的，却啥也没看到。
　　摸了摸身上起的鸡皮疙瘩，小和尚连忙从偏门回到佛堂。

　　佛堂里，是敲着木鱼的和尚，袅袅娉娉的香炉，吹起的熏烟让佛像都若隐若现。
　　苏琉走到第三尊大佛的时候，停了下来，
　　跪在佛像面前的，是自己的父母。

　　“呆瓜，我父母拜的是什么佛？为什么没有其他佛像那么面慈心善？”
　　苏琉拽了拽手腕捆绑着的金绣线。
　　老板抬起头，眉间白毫五须弥，绀眼泓澄四大海。好一尊凶神恶煞之相的佛。

　　“这是秦广王，为十殿阎罗之首，掌管生死，”

　　苏琉感到内心的疑惑越来越重，为什么父母要拜这尊佛？
　　家中无老人，儿子无疾病。
　　父母到底为何要在此佛前诵读经书？

　　正要走上前，苏琉的耳朵一片刺耳声响，苏琉一下子就听不到父母嘴里的话语。
　　接着就是头晕目眩的炫光。
　　苏琉眼睛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