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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再遇钟褚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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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冉的表情阴郁,周遭气压如水成冰。
“沈神医,依您看来,要如何治疗他的经脉之伤?”
“需要一味药。”
“什么药?”
“千莲华。”
“千莲华?”
沈乾点点头:“三日需给风少侠服下以千莲华为引的方药,这是唯一可能保住他经脉的方法。”
千莲华……
粟冉默念这个名字,只觉有点耳熟。
他抬头看向沈乾,又道:“沈神医,这位千莲华要在何处能寻到?”
“这正是问题所在。”沈乾沉声,“千莲华生于雪山之巅,单论价值并非绝顶名贵的药材,但问题在于,从我魔界出发极北雪山去寻千莲华,往返至少需半月,届时风少侠的伤定已然恶化。”
粟冉表情凝重:“可有别的办法?”
“有是有,但同样难办。”
“沈神医但说无妨。”
“沧阳派前掌门之子钟褚兮酷爱藏宝,据沈某所知,七十年前,他曾特命人建一冰库,培养千莲华,只为能在夏夜一睹此花盛开一瞬。”
粟冉猜到沈乾所担忧之事。
沧阳派和归墟剑宗、清虚宗两派不同,是这修仙界的真正高门大户,修仙世家。
万年来,沧阳派一直奋战在与魔族对抗的第一线,若旁人去求千莲华,以沧阳派的实力大有可能慷慨相送,但他们魔族前去求药,怕是还没进山门就被天灵地宝识破身份,打个魂飞魄散了。
粟冉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片刻复又松开。
沈乾也在叹息,一边叹一边说:“当初钟褚兮建那冰库的时候,沧阳派反对之人大把,但他执意如此。您也知道,钟褚兮此子天纵骄子,娇贵奢靡,无论旁人怎么骂,他都置若罔闻。按照我与沧阳派掌门的关系,若前去求取,他七成可能会要求钟褚兮割爱,但此事难就难在风少侠这边还需要人离不得人,沈某无暇前往。”
粟冉终于想起为何听这味药材耳熟,同时,他心中也有了决断。
“沈神医在此照顾即可,我今晚便启程,前往沧阳派取药。”
他说的是“取”,而非“求”。
沈乾不禁皱眉:“尊主,千莲华此药娇贵异常,摘取后,须于冰雪中保存,若强行抢夺,恐伤药效。”
“无妨。”粟冉摇头,“神医不必担忧,千莲华一事我自会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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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的目的是入沧阳取千莲华。
进入派界前,粟冉特意选择了主峰三十里的一处城镇落脚。
丹枫镇,沧阳派弟子活动的主要场所,也是仙盟的驻扎之地。
这里汇聚五湖四海的大能散修,人口众多,鱼龙混杂,最适合打探情报。
进城前,粟冉换上惯常用的那副易容,又封闭修为,掩盖魔族身份。
三大世家中,沧阳派与魔族宿仇最深,再加上仙盟影响,这里人魔对立的情绪很重。此行时间短暂,还有重伤的风恕之在等他,粟冉收起平日放肆姿态,加倍谨慎。
到达的时间是深夜,本是最安全的时间,可一进主街,眼前的景象却着实惊到粟冉。
宽阔的街道上,人头攒动,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这里似乎有什么特色活动,路边挂了白幡和灯笼,每个行路的人手腕也都缠一圈白布。
是祭祀吗?
粟冉注意到那些屋檐下的白灯笼上都贴了写有“贞”字的金纸,可他思忖,愣是没想到一位尊号里带“贞”的修者。
记忆清楚地告诉粟冉,这十年中,修仙界无大事。更何况,此处靠近沧阳又有仙盟驻扎,这种足以全镇轰动规格的祭典,也不会是为无人知晓的普通修者。
会是什么呢?粟冉满腹疑惑,他打量周围,刚欲寻人去问今夜镇上的情况,正在这时,前方拥挤的街头却忽而响起一片骚乱。
“抓人啊!抓人!小少爷跑了!快抓啊!”
“若是放小少爷出城,尊者定不会给我们几个好果子吃!大家伙都努力啊!”
淡紫衣衫的男子从拥挤的人群中灵巧地蹿出,他碎发凌乱,身形却轻巧异常,灵活得像是只水中的游鱼。
紧接着,四五个小厮模样的人狼狈地挤出人群。
人流凝滞,两方的距离又如此近,稍微一个差池,落下脚步,紫衣公子便会被抓住,可他却丝毫不慌,反而随意且闲散地回了下头,又扯出一丝诡计得逞的坏笑。
“各位路人大哥大姐,对不住了!”清脆的声音响彻。
紧接着,嗖嗖嗖——
法器不要钱似地被甩出,金红交叠的光芒此起彼伏地闪现,反应不及的路人被刺得眼睛生疼。
光耀中,一个声音不无嚣张地挑衅道:“杂碎们,回去告诉老头子,这种可笑的仪式,本公子是不会参加的!绝——不——可——能——”
他一边跑,一边不嫌事大地看那几人被法器搞得团团转。
几个小厮被两重金红丝线缠得自己打自己人,模样极其狼狈,紫衣公子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张狂。
“哦?长进了?还知道对打的时候,先扔法器消耗对方了?”
紫衣公子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身后的热闹,却不料身前会有人忽然说话。
他警惕地回过头,然而为时已晚,结结实实撞上一个温热的身体,接近着一把锋利的短刃抵上他的腰间。
“钟褚兮,咱们修仙界第一纨绔的钟小少爷,最近怎么样啊?”说话的声音恶狠狠,像是咬着牙,狠戾的气息让人胆寒。
钟褚兮身体本能一颤,放肆的笑容凝固,他错愕且伴随着震惊地缓慢看向面前的人。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缓缓映入眼帘,钟褚兮从震惊变成不解,很快又从不解变成了了然。
“啊,你怎么来了?又想喝酒了?还带着易容,搞得那么麻烦?嗯?魔……”
“嘘。”粟冉凌厉的眉眼间写满了制止,钟褚兮也了然,他伸手想去揽粟冉的肩膀,却被碎星剑鞘挡下。
“人多眼杂,换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嗯,老样子,都听你的。不过说起来你来得还真是时候……”
钟褚兮话多,没说几句就被粟冉比了个“收”的动作,手动噤了声。
他单手从腰间掏出一金牛挂件,朝半空中一抛。
一只金红交错的血牛腾云出现,钟褚兮揽上粟冉的窄腰,粟冉也并未挣扎,单臂搭在钟褚兮的肩膀,两人凌空一跃,便一前一后,稳坐到血牛之上。
“追!快追啊!小少爷要跑了!骑上血牛就彻底追不回来了!”
“追啊,是得追啊!可是怎么追!那是掌门的玄金血牛!我们现在蟾缚丝都解不开,动都动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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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洗,玄金血牛凌月高飞,丹枫镇的热闹,小厮们的叫喊都逐渐模糊,被远远抛在身后。
夜空中,周遭沉寂,宛若四下无人,刚才的纷乱恍若隔世。
钟褚兮一只手牵在牛身上的缰绳,另一手仍搭在粟冉的窄腰上。不似刚才的生龙活虎,他动作懒散而随意,更是直接把脑袋压上粟冉的肩膀。
“咳。”粟冉轻咳,伸手去推他,一副嫌弃模样,“钟公子,看清楚我是谁,把你那些撩拨人的把戏收一收。”
富家公子只手遮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姿态动作也往往是轻浮。身为修仙界第一纨绔,钟褚兮更是“个中翘楚”。
粟冉骄矜桀骜,自然是看不惯他这样子的。
钟褚兮却是毫不在意,噗呲一笑:“我自然知道,魔尊大人可是一只手指就能把我打趴下的存在,又怎会把魔尊大人当成物件亵玩撩拨?只不过……”
他不退反近,收紧停留在粟冉腰间的胳膊,又直接把脑袋撂在他肩上,靠近粟冉耳朵,懒洋洋道:“只不过,魔尊大人凶得很,钟某是怕,一松手,您就又要再打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几乎附耳,湿热的暖风往粟冉耳眼里钻,他却丝毫不受影响。
“钟仪,我看你是现在就想挨打了。”
仪是钟褚兮本名,褚兮为字。
直呼本名,便是粟冉发狠的前兆,他反手以手肘去击钟褚兮的胸口。说时急那时快,一套指诀随手肘的后击连贯地抛出。
粟冉下手向来都是快准狠,然而钟褚兮也不慢。
他似乎被打得多了,有了丰富预判经验,还未等粟冉触及,便提前躲开,还勾出一抹坏笑。
然而笑容很快消失,他脸上的表情很快变得更精彩,笑意褪去,变为委屈,极致的委屈,随时要流出泪一样,他的手也扶住胸口,好像真被粟冉打中。
“魔尊下手好重……疼啊,好疼啊——”“你怎么这么凶,好久不见,你就是这么对我这个朋友的吗?呜呜,好伤心。”
粟冉:“……”
他想纠正两人不是朋友,但看钟褚兮手舞足蹈的样子,最终没有自证,只是露出一个无语表情。
话虽如此,粟冉的肩膀倒是逐渐放松。来沧阳前,他满脑子只有风恕之的事,一路紧绷且沉重,现在看钟褚兮一个人演出一大家子的热闹感觉,那根筋倒是奇异地放下。
“嗯,既然你这么想挨揍,那本尊就如你所愿。”粟冉眼尾一挑,嘴角勾出一抹邪笑。
话音刚落,他猛地靠近,在钟褚兮腰间痒肉一点。
钟褚兮闪躲不及,身子倾斜,直直朝血牛之下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