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界禁止死对头恋爱》七境

20、瓜分沧阳

　　粟冉的训斥声震耳发聩，风恕之张了张嘴，干巴巴地想挤出几个字，却无言以对。
　　他想答应粟冉的要求，却又觉得语言太过单薄且无力；他想反驳，却觉得对方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权利。

　　“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疗伤，顺便自己想清楚。”
　　好在粟冉也不是非要他回答的类型，说完就大步离开，将思考的空间留给风恕之。

　　殿门关上，耳边重归安静，粟冉深吸一口气，散掉积压在胸中的情绪，朝系统复盘。
　　【系统，我刚才骂得怎么样？】
　　【好！宿主骂得好！我差点都被打鸡血去帮风恕之报复了。】
　　粟冉啧啧嘴，不置可否：【希望他能想清楚吧，如果他想不清楚，我们的事情也不好处理。】
　　【嗯嗯！】

　　魔殿室内，水声滴答，烛火噼啪。
　　风恕之躺在榻上，他眼中映着美丽繁复的藻井，眼神却是空洞。

　　时间缓慢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下了好大决定似地深吸一口气。
　　“沈神医，还劳烦您为我好好医治，风某感谢。”

　　-
　　魔殿被占据，粟冉转而上了明镜台行宫。
　　他之前提出要闭关，手下的人早已将这里收拾得干净整洁，该备的物资也应有尽有，舒适自在且清净。
　　奔波疲劳，又忧心忡忡。而此时心中大事放下，粟冉一连睡了七八天，再醒来时，他只感觉脚下飘飘，不知今夕何夕。
　　“孟池，孟池。”他一连叫了几声，见无人回应，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在魔殿。

　　明镜台地处偏僻，服侍的人也少，他给孟池发了通信，又兀自起床洗漱，拾掇一切。
　　【系统，修仙界有大事没？】吃饭的时候，他照例向系统发问，系统的回复却是支支吾吾。
　　【算、算是有吧……】
　　【算是？】
　　【唔。】系统兢兢业业地播报，【庚申日，午时，归墟剑宗与清虚掌门秘密会面，商讨有关沧阳事宜。据悉，五日内，他们将率领修士队伍前往沧阳，具体计划不得而知。唯一确定的是，归墟剑宗甚至暂停对叛逃首徒的追击，可以见得来者不善。】
　　风恕之对于归墟剑宗相当于吉祥物和门派气运的存在，可以说，从门派发展角度，不会有比抓捕风恕之更重要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剑宗的反应无疑等于意图瓜分沧阳的宣言。

　　【看样子，他们是准备对沧阳下手了。】
　　粟冉眉头紧蹙，正欲问系统对策，正在此时，却听见有人敲门。

　　“进。”
　　孟迟进门，粟冉直奔主题。
　　“你安排钟褚兮在何处下榻？”若是沧阳被瓜分，修仙界定会大乱，偏巧他魔尊的身份，无法直接插手，还需钟褚兮那边配合。
　　闻言，孟池却是一愣：“尊主不知？钟少侠早已离开魔界。”
　　粟冉：“？”
　　“尊主命我为钟少侠安排地方下榻的时候，他就已启程。钟少侠见您为风少侠之事忧心，便叫我勿要与尊主说，他说他会自己通过法器留话，怎么？尊主未看到？”

　　“没。”粟冉这几天都忙着睡觉，哪有空去看？
　　他去翻乾坤袋中的传信法器，见法器箓文亮起黄芒，是有人留话的意思。
　　粟冉捏了诀，使得传信的内容只有他可听到，孟池也配合地远离。

　　“冉兄，我有事想给你讲，关于我家里的。”言简意赅的开头，粟冉一下子就听了进去。
　　钟褚兮说话不徐不疾，缓缓道出：“其实我母亲跟我父亲成亲，不是因为中意彼此，而是因为家族联姻。他们虽然在人前亲近，但一离开人群，我母亲和父亲便会像陌生人一样远离彼此。我从小就感受到他们关系生疏和陌生人无异，丝毫没有亲情可言。”“我的母亲也并不爱我，平素都是将我交给奶娘喂养。父亲忙着门派的事情，有记忆以来也不过是寥寥几面，他对我照顾不多，也就是会派人送吃的和用的。”“在我人生的前几年，父亲的形象其实更像个符号，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后来，他死掉，我们在沧阳的日子变得难过，我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生活的是一个如何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地讲述着他的过去，语气出奇地平静，就像是自白。至于他讲的内容，粟冉大多数是知道的，但囫囵吞枣地看书和听着活生生的人讲述，总归是不同的。哪怕是再平静的叙述，也流动着细腻的情绪。

　　【不过，他说这个干嘛？】粟冉被钟褚兮的情绪牵动，却始终没忘通信的目的是告别。
　　他正跟系统疑惑，通信法器里也响起两声自嘲的轻笑。
　　“嗨，你说我跟你说这个干嘛呢？冉兄？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对沧阳没什么感情，但该回去的时候还是得回去。我就回去看一眼，确定无事就再回来。你等我好不好？”

　　我就回去看一眼，确认无事就回来。
　　粟冉兀自想起原书中，钟褚兮通过无上尊者考验的情节。

　　当时也是如此，沧阳在南方的领域遭到贼人破坏，钟家无人可去，是钟褚兮这个浪荡小公子主动顶上。当时的理由也是：“我才不要在沧阳怎么样，我去看看，确认无事就回来。”
　　身处沧阳这个大家族，钟褚兮到底受到所谓拯救苍生想法的影响，再加上，他虽然作虽然恣意，却到底善良。
　　也就是这么一看，他逐渐意识到身上责任，从此便陷了进去。从囿于家族，到最终的被规训，他重复着跟父母类似的标准一生。

　　粟冉在唇齿之间仔细品味这么两句话，又生出了一种担忧。
　　系统适时地安慰：【宿主也无须担心，沧阳毕竟名门大派，能人众多。无上尊者也是个老谋深算的，不会这么轻易就被钟维霜搞乱。】
　　【嗯，我知道。】他只是一个魔头，也无须为修仙界操太多的心，最多就是保证钟褚兮的安危，别闹个风恕之这般下场。

　　“孟池，魔界布在修仙界各处的眼线可都还齐备？”粟冉发问。
　　“回尊主，齐备着，随时听您差遣。”
　　“嗯。”粟冉点头又道，“是时候叫他们活动一二了。”
　　“分三支派出去，一支清虚，一支剑宗，还有一支去沧阳。前面的看好他们别闹出什么大事，后面的那支去跟钟褚兮搭上线，必要的时候表明身份听他指挥差遣，也要与另两支紧密连续，遇见事情及时通风。有的事情也可以抢先出手，代替钟褚兮将事情搞定。也无须低调内敛，左右我们魔族在他们修仙界眼里都不是什么好形象，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无所谓。”

　　“是，孟池谨遵尊主命令。”
　　“旁的人怎样我不管，但钟褚兮定不许有事，知道吗？”粟冉又强调几句，便结束对话。

　　系统不解发问：【宿主将一切都安排孟池去做，您干什么？】
　　【自然是休息。】粟冉大喇喇。
　　原本的十年假期被迫搞出这么多个幺蛾子，粟冉不爽得很。现在好不容易，将风恕之那边稳住，钟褚兮这边也不需要他，他自然可以好好休息。
　　粟冉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上了明镜台。
　　闭关的东西早已准备好，不过是晚一点享受，也完全不打紧。

　　过程中，他又看见了那具做得极度真实的人形壳子，想起那位水蓝衣衫的仙者，不由得“切”了一声。
　　想叫人将壳子搬走，哪远扔哪去，但为了闭关，明镜台早已驱散了所有小厮，孟池孟溪二人也各有安排，因而最终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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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清虚宗，廉明义正在做着出发前最后的准备，正在这时，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谁？”廉明义将法器放于桌上，打开门，见到孑然站立的苍白少年，连忙蹙眉招呼。
　　“安儿，你怎么来了？怎的不好好休息？”

　　面前，廉安上半身缠着绷带，只披一件单薄明黄外套，俊朗少年表情紧绷，话出口还有几分犹豫。
　　“爹，此番……沧阳……非去不行吗？”
　　“去，怎的不去？安儿可是心中有疑惑？”
　　“嗯……安儿不懂……”

　　沧阳出事的消息早在几天前就传来，剑宗几大长老轮番上门，商量如何接手沧阳。
　　看着进进出出的长老同门，廉安疑惑生根发芽，到如同小山般以压倒之势袭来。

　　他不懂。明明同为对抗魔族的门派，沧阳出事，他们两派应该全力相助，而不是像现在一般，仿佛要把他们家底掏空一般。
　　如此落井下石，见利忘义行为，与魔族又有什么区别？

　　对于这个问题，廉安也问过前来探望的门派长老。
　　长老给出的解释是：同样为修仙界的三大门派，但他们两家到底不如沧阳派家底丰厚。清虚派仰仗的是仙人坐镇带来的气运，而归墟剑宗凭借的是首徒的特殊体质。
　　而现在，仙人已经离去，首徒也发现真相叛逃剑宗。失去气运傍身的门派，在长远的角度看，势必会走向虚弱衰败，他们迫切地需要改变，需要扭转门派的命运。
　　这样的节骨眼上，沧阳这么一块大肥肉，稳稳地落在他们眼前，简直是天降鸿运，哪里有不吃的道理？至于旁的事情，在门派生计面前，又哪有更重要？

　　廉安聪明，听长老解释，自然明白个中利害，只是明白不等于接受。
　　若是瓜分沧阳，他过去十几年接受的关于礼仪道德的教育，仿佛在人性和利益面前被付之一炬。

　　廉安兢兢战战地措辞，最终磕磕绊绊地朝着父亲发问。
　　廉明义却是一上来就蹙着眉否定。
　　“安儿，修仙界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也不是非黑即白。你现在还小，个中的道理尚且不懂。俗话说，乱世出英雄，现在便是清虚代替沧阳，登顶修仙界的最好时机。我们不光要去，还要去得快，绝不能落了剑宗之后。依我看，此事无须你过问，父亲会处理妥当，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听沈神医之前的嘱咐，等待日后交到你手上最好的清虚。”

　　最好的清虚吗？可为什么却是要以牺牲别人的代价得到？
　　廉安本就苍白的嘴唇，此时更是毫无血色，他干巴巴地张了张嘴，有无数的话想说，却都咽了回去。
　　他失魂落魄，最终只挤了句：“祝父亲旗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