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血巫》葬剑

2、痛苦的重逢

　　皮肤和以前一样苍白，现在却渐渐泛起一层死亡的青灰，更加深邃的面部轮廓只让对方整个人显得越发消瘦……流出的鲜血在地上蔓延出妖冶艳丽的红色之花，慢慢变得暗淡冰冷——仿佛生命在逐渐凋零……
　　伊萨提兰躲藏在阴影里，那股浓郁而熟悉的血腥气味在到达的一瞬间击中了他，露出的獠牙充分体现出主人心中流露的渴望，但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看着那个人伸手拽住男孩的长袍，将象征着记忆的银色雾霭给予对方，看着他松开手，吐出含糊不清的言语——这时伊萨提兰才发现男孩有着一张熟悉的脸孔，和更加熟悉的翠色眼眸。
　　……莉莉·波特的孩子。
　　双眼黯淡了一下，伊萨提兰看向那个失去了神采的空洞双眼，直到男孩的朋友们将男孩带走才轻轻地从黑暗中走出，不顾身上珍贵的袍子坐在几乎已经死去的人身边……是的，他知道他还没有死去，仅仅是还没有死去而已。

　　“西弗勒斯……”伊萨提兰伸出手抚摸着他的伤口，然后轻轻舔了舔沾在指尖的、渐渐冰冷的鲜血，熟悉的味道让他自己的血在体内渐渐沸腾，沉寂了二十年的渴望在内心深处迅速复燃，但是他的意志却将每一分叫嚣抛诸一边，任凭宝贵的时间分秒流逝，迟迟不愿动手——不论是饮血，还是救人。
　　“我不知道怎样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西弗勒斯。”伊萨提兰凝望着空洞的瞳孔——那里还残余着一些眷恋，却不是对着停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血族那张俊美的脸上似乎是因为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神态而维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
　　“无所不能的拉沐亚唯一无法做到的事情就只有摆脱永生的束缚……但是遇见你之后又多了一件——我无法让我所爱的人与我一同背负永生之苦。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二十年前的青年，即使在最迷恋力量的时刻，也保持着最后的清醒。那么现在呢，西弗勒斯？经历了如此多的痛苦之后，你是否连生存的愿望也已抛弃？

　　——但我却不愿你死去。

　　——那是我最大限度的任性……西弗勒斯，为我活下去，为我死去。

　　带着血痕的唇亲吻着苍白的额头，然后细心舔去上面残留的血迹，伊萨提兰用秘法维持住躺在地上的男人余下不多的性命，像对待稀世的珍宝一样轻轻搂住他，暗夜的华贵斗篷裹覆在他心爱的人身上，二人消失在原地。

　　威尔德看着主君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类重新回到城堡，鲜血的浓郁香甜刺激着他的神经，眼里忍不住泛出渴望的红光。
　　伊萨提兰的眼睛扫过威尔德，青金之瞳内冷冷的警告让他的仆人立刻清醒，惶恐地单膝跪地。
　　“主君。”
　　“命令所有血仆回棺。”鲜血对于血族来说是最大的诱惑，尤其是巫师的血液里充满力量……伊萨提兰不想冒这个险，“你留下来照顾他……不准动他，【路卡狄恩·威尔德】。”低低的声音充满压迫，带着魔力念出契约者的全名，即象征着绝对不可违背的咒语。
　　“……遵命。”感受着心尖被束缚住的一瞬间的痛苦，威尔德战栗着匍匐于地，以示自己绝对的衷心。

　　因为在刚刚醒来的时候就动用了大部分的魔力，为了压抑吸血的冲动，伊萨提兰需要立刻回到自己的棺材里用睡眠来恢复力量。如非必要，他不想吸血。尤其是现在最接近的“食物”是西弗勒斯……他甚至不敢跟自己的本能打赌。
　　——他知道他付不起这个赌注。
　　所以他才用契约束缚住威尔德，让他代替自己照顾西弗勒斯。而且他也必须好好想想……想想怎样，再次将他心爱的人从自己身边送离。

　　冰堡的主人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若有若无的血香刺激着他的感官。冰堡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毫无遮掩的少女，完全铺陈在伊萨提兰的感觉之中——即使闭上眼睛，封起嗅觉，他还是能感觉到那个“人类”的存在，毫无抵抗能力的美味。阔别二十年的饥渴感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直到他在施展了“秘法”的棺木中醒来。
　　“威尔德……”陡然睁开那对青金之瞳，伊萨提兰呼唤着自己——也是冰堡——唯一有自我意识的部下。
　　黑衣的部下立刻垂首出现在棺木一角，仿佛连接着整个城堡的阴影就是他的捷径。
　　“……他怎么样了……”
　　不需要做特别说明，能让这位艾斯诺之主刚刚醒来就询问的“他”，在这座冰雪城堡中就只有那个被伊萨提兰带回来的人类。
　　“主君……您的客人依旧没有醒来，血液中的毒素比外表看起来的要厉害的多，而我族的治疗秘法有一部分无法使用在普通人类身上。”威尔德缓缓地诉说着，脸色随着拉沐亚身上的魔压渐渐增加而变得越发苍白。
　　“你退下。”冷淡的声音刚刚消散于空气中，黑衣的侍者就已消失不见，没有威尔德、没有那些就像是玩偶一样的血仆，整个艾斯诺堡如同巨大晦暗的古老墓穴，透着一种腐朽空寂的味道。
　　伊萨提兰没有用血族的秘法，而是缓慢地走向那个人所在的地方，每踏出一步都像是陷入了泥泞的沼泽之中，步步踟蹰。
　　当拉沐亚还在那扇门外徘徊的时候，细微的呻吟传入他的耳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他无声推开那扇门，快速走到病床边，曾经的青灰色已经退去，看起来并不像威尔德说的那样严重。但是很快伊萨提兰就知道自己部下所言非虚。

　　“……是谁？”
　　——睁开的黑色眼睛里空茫一片，什么都映照不出来，曾经灵动而深邃的瞳孔如今像是磨花了玻璃，乍眼看上去，令伊萨提兰不由得屏住呼吸，异样的尖锐感觉出现在许久不曾跳动的心脏深处，似乎能听到体内血液泊泊流过的声音，最终在耳边汇聚成轰然鸣响。
　　那是他如此珍惜的唯一人类……
　　对方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还有他爱逾性命的魔药，如果那双眼睛再也无法视物，了解所有的西弗勒斯·斯内普究竟要靠什么活下去？
　　“……你……是谁？”
　　沙哑的声音打断了艾斯诺之主的思绪，敏锐的斯莱特林虽然无法看见某人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却不妨碍他感觉到旁边有他人的存在，以及，觉察到自己并没有死去的事实。
　　伊萨提兰沉默了片刻，原本印在心底的坚持不由淡去。
　　【将他留下，拉沐亚，将他留下。】
　　他听见心底的一个角落发出执拗的声响。
　　【至少让他痊愈，至少等到他的双眼痊愈。】
　　如果他好不了呢？
　　【那就留下他，照顾他，一辈子，直到他老去……死去。】
　　你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你能看着时间在他身上刻下痕迹，你能看着你的灵魂在你面前渐渐苍老、颓败被时间所湮灭？你在欺骗谁，拉沐亚？你能忍受灵魂逝去，留下永生的自己？
　　伊萨提兰闭上眼，苍白的面容掩去一切一切的情绪痕迹。

　　【为了他，我可以。】

　　在床上的病人等待得几乎不耐烦的时候，伊萨提兰轻轻拉过对方的手，在上面划下痕迹——伊萨。
　　冰冷消瘦的手掌猛地一颤，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异样。
　　“你是……咳咳……”剧烈的咳嗽让那人苍白的颧骨染上一丝红晕。
　　——你中了毒，毒性很深，最好暂时不要说话。伊萨没有放开西弗勒斯的手，虽然对方微弱的力气已经传达了主人的意图，但艾斯诺之主决定置之不理。
　　“感谢阁下多余的好心……”斯内普的话并没有能够说完，就被手上轻快的描绘打断，他不得不中断大量的字句好用心感受掌心传递的言语。
　　——如果是真的感谢的话，你的名字？
　　“……西弗勒斯·斯内普。”

　　然后随着漫长沉默一并降临的，是伊萨提兰唇边划开的弧度。他十分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以对方的敏感，自己的声音里透露出的真实情绪总会被觉察。而等到那个人能够看见的那一天，他会亲自送他离去。

　　是的，总有一天，他会送他离开，亲自，不给对方任何想起过去的机会。
　　他绝对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将心爱的人永远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