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庞加莱重现

4、第四章

　　还没有开出别墅区，郭炜就憋不住地问道：“头儿，我想不明白，这就是个豪门争夺家产的戏码，有我们刑警队什么事儿啊！也不知道姜局干嘛要接这烫手山芋。”
　　“隆城房产开发集团可不是张海隆一个人的，那背后，是几万个普通家庭的父母妻儿，牵扯着江城乃至省内北部的所有相关重要产业链，光是银行、信托机构就牵扯进了七八个，跟别提上下游企业了，那些指着隆城房产的工程队、商业项目不要吃饭啊，那些掏空了父母一辈子积蓄交了首付还背着30年房款的年轻人不会着急吗？事关民生呐，”黎安回答道，“这事儿闹的那么大，媒体和舆论都盯着呢，市里下了命令，得办的干净利落。姜局也是刀架在脖子上，没法子不接。不过，这案子证据不足，暂时立不了案，姜局也是想先拖一拖。”
　　“话说回来，对赵霞娟和孙翠兰，你怎么看？”黎安有心锻炼锻炼郭炜。
　　“她俩都没说实话！”郭炜撇撇嘴。
　　“噢，你倒是说说看。”黎安很感兴趣地继续问道。
　　“我观察过赵霞娟的表情，她很有问题啊，一开始对俞黛丽是不屑，后来突然变得愤恨，这情绪来的也太突然太刻意了。而且，孙翠兰也表现的很奇怪，刚才我注意到她一直在客厅外徘徊，等到我们一说到安眠药的事情就故意进来，这个转场，处理的怎么那么顺……”郭炜沉浸在自己的推断中。
　　黎安原名本还兴致勃勃，结果郭炜这波骚操作直接让她额角抽经，这个死孩子，就不该对他抱有指望！趁着等红灯，她戳了戳郭炜的太阳穴，截断他的话：“郭炜同学！我记得你大学读得是警校吧？怎么我觉得你是专修戏剧表演的呢？你这关注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郭炜一脸苦瓜相：“头儿，我这不也是跳出案件本身，换种角度看问题么？”
　　黎安感到一阵吃力：“行了，一会儿回到局里，整一整大家的线索，一起说吧。”
　　恰逢下班高峰，车子堵在了高架上，黎安怕耽误时间，就掏出电脑把今天的赵霞娟这边的案件进展先梳理清楚，说明情况发送给姜局交差，这一周一次的报告也是个头疼的活儿，她决定下次让郭炜来做，正好，让他换个角度看问题！

　　三十分钟以后，众人在市局会议室里碰头，黎安先让朱炳信说一下他那边的进展。
　　朱炳信先是从监控室确认了一遍了当天张海隆、俞黛丽进出别墅区和公司的时间和车辆，甚至仔仔细细地放大图片看了又看，核对清楚人脸才算数：“我认真看过，时间全部对的上，没什么问题。不过，张海隆平时是由司机谢强接送的，极少自己开车，当天晚上回家就是谢强送回来的，但后来出门却不是，他出事的时候开的是俞黛丽平时用的保时捷，不是自己经常坐的奥迪或者阿尔法。就是……“
　　黎安到：“怎么？有其他情况？”
　　朱炳信想到，保时捷刚开出别墅小楼不久，便停靠在了路边，张海隆貌似是在挡风玻璃上干了什么，但由于小区内的监控本来就很模糊，而且停车距离很远，只能猜测是在擦雾气，况且车祸后检查过该车，什么问题都没有，于是他继续说道：“没什么。噢，还有件事情，公司的保安曾经听谢强抱怨过，说司机这个工作钱少事杂，老板又难伺候，年前曾经提过涨薪的事儿，被张海隆驳回了。”
　　黎安点点头，问佟文杰：“你那儿呢？”
　　佟文杰把投影仪放了出来：“我查了张海隆最近的通话记录和微信往来，基本上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最后一通电话应该是他出门之前打的，张海隆晚上约了自己公司的郑律师在公司谈事情。”
　　郭炜道：“那么晚谈事情？”
　　佟文杰点头说到：“是啊，成功人士过得也不容易。不过，具体要谈什么事情，郑律师也不知道。张海隆说，电话里商量不方便，要见面聊，两人便约了在公司见。我看了郑律师的门禁记录，当天晚上他的确是九点半分到了公司，干等了快一个小时才走的，期间一共打了三个电话给张海隆，最后一个是现场交警接的，然后，郑律师就打了电话给谢强，而谢强则第一时间通知了孙翠兰。”
　　郭炜接口道：“嗯，这跟我们了解到的信息是吻合的，孙翠兰叫醒了赵霞娟，匆匆赶往医院，而俞黛丽的手机则一直打不通，她是第二天早上才发现的。”
　　紧接着郭炜把今天对赵霞娟和孙翠兰的问询情况也同步进来：“按照孙翠兰的描述，俞黛丽指使她给张海隆下药，这才是导致车祸的原因。那瓶安眠药我已经拿到鉴定科化验去了。”
　　黎安点头道：“孙翠兰也已经把那个私家侦探的电话发给我了，稍后大饼你去跟。”
　　朱炳信应了声，又道：“那俞黛丽的那个小三呢？要不要做个调查？”
　　黎安挑了挑眉毛：“不着急，先会过俞黛丽不迟。从今天的问询来看，孙翠兰肯定没说实话，俞黛丽给了她一瓶药，借口要跟张海隆生孩子，她就把药给张海隆吃？她明明知道张海隆和俞黛丽夫妻关系不好，她为什么要答应？一个保姆，犯得着插手主人家的私事到这地步么。还有赵霞娟，正如她所说，俞黛丽不出面安抚车祸死伤人员，都些事儿都是由她来操办的，那正应该低调行事，搞清楚来龙去脉认定责任再说，为什么要闹的满城风雨，这不是给受害者心理添堵么。”
　　“对对对，头儿，你绝对是高人呐，从昨天开始，网上的风向变了，”八筒比个大拇指，然后拿出手机，展示起几条微博，“年前出事的时候，隆城房产集团第一时间在网上正面响应，一副积极承担责任的样子，而赵霞娟又私下安抚了受害者及家属们，舆论还是比较客观的。但是昨天开始，陆续有人在下面评论，说是张海隆家属故意混淆视听积极洗白什么的，而隆城房产集团除了年初七上班头一天贴出了召开临时股东大会，重新选举董事长的公告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消息了。”
　　“嗯。郭炜，明天你联系俞黛丽，尽快约她见一面。八筒，你通过郑律师把张海隆公司这条线对接起来。大饼，你负责跟进司机谢强和保姆孙翠兰的线索，”黎安说着，把头转向朱炳信， “你留心观察下，赵霞娟这段时间接触了什么人。”
　　众人应声而动。
　　郭炜看了看手表，说到：“这都九点了啊，怪不得那么饿。”
　　佟文杰首先叫唤道：“不行了不行了，我饿得两眼昏花，走不动路了。”
　　朱炳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坏笑道：“你这身量，只有我背得动，你是在跟我说么？“
　　“背你大爷！”佟文杰白了他一眼。
　　朱炳信故作吃惊状：“难不成你想让我公主抱你？！”
　　佟文杰怒了，颤抖着伸出白胖的手指指着朱炳信，那手背上还有个浅浅窝，看着气势就弱了三分：“朱炳信，你要造反啊，居然敢调戏你佟小爷，你大概一个月都不想上网打麻将了吧？看老子不把你号封了，我就不姓佟！”
　　朱炳信立马怂了，快手快脚合上佟文杰的笔记本电脑，说到：“佟爷您大人大量，小朱我伺候您老人家用晚膳？请吧。”
　　佟文杰：“我要吃牛蛙火锅！”
　　朱炳信狗腿的接着道：“得令，小的这就去安排。”
　　最后是四个人一起去了哥老官，黎安付的帐。看着四位数的账单，和喝嗨了开始唱歌的“小唬队”三人组，她的额角又开始抽经，只能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孩子还小，还在长身体。”

　　第二天上午，俞黛丽工作室楼下。
　　郭炜停好车看着时间还早便去一旁的星巴克买了两份咖啡，这里属于4A级风景区，区政府希望借助旅游资源多带动一些当地的文化发展，所以特地在商业街的后头划拉出一大片，引入了很多文旅、文创公司。经过几年的发展，这文创园区的占地规模扩大了数倍，后来又接连入驻了省内几位文化界大咖的工作室，很是热闹。
　　俞黛丽的工作室当然不是大咖级别的，她也就是混个名声，对工作室日常业务不怎么上心。但架不住人家老公有钱有地位，大部分的业务还是来自于张海隆的资源，基本上都是些PR、市场类的单子。
　　“头儿，你别说，这风景区里上班，心情都好很多，咖啡都特别好喝，”郭炜感叹道。“这样的风景，随手拍一拍就是美图，说不定还能做个摄影博主。啊，这才叫人生呐！”
　　“摄影博主？就你？秋裤穿了没？你倒是给我在船上站个4小时吹着冷风拍照片试试？收起你那点荡漾的小心思，一边儿呆着去！”黎安无奈的摇头。
　　“穿秋裤，毋宁死。绝不！”郭炜跳到一边儿去。
　　黎安暗自叹气，自从接了三队队长的活儿，她都觉得自己老了，简直是小学生的家长，操不完的心。她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喝完了咖啡，招呼郭炜下车去俞黛丽工作室。
　　俞黛丽的工作室分上下两层，白墙黛瓦，一共2000多个平方，前面挨着商业街，周边是几家咖啡店、手工制品店，后面是一条不宽不窄的河道，内里还带着一个天井，平时作为吸烟室使用。她自己的办公室在二楼东边，面积不大，但带着独立的洗手间和化妆室，朝南还有一个大大的露台，露台上放着两把方形的白色遮阳伞，天气好的时候，俞黛丽会请朋友来此喝茶聊天，安静又惬意。
　　工作室一共20来个人，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此刻还在正月里，人到的稀稀拉拉的，接待他们的是俞黛丽的助理，何念，她引导着黎安和郭炜一直到前台右侧的接待室等候。
　　“黎队长，郭警官，请您二位稍等。俞总已经在路上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到。”何念戴着黑框眼镜，留着厚厚的齐刘海，梳着丸子头，整个人埋在米色的高领Oversize大毛衣里，看起来年纪特别小，眉眼青涩，讲话怯生生的，郭炜见她拘谨便攀谈了几句。
　　“我是江城大学大四的学生，来这里实习，才2个月都不到呢。”郭炜问一句，何念答一句，这架势有点像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
　　“你是俞总的助理？平时做什么呀？”郭炜闲聊地说。
　　“俞总平时不太叫我，也就是复印个文件、拿件干洗衣服、洗个车什么的。”何念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里工作轻松，环境好，同事们也和气，挺好的。”
　　说话间，只听门外一阵皮鞋的脚步声传来，然后隐隐约约是一个女人柔媚的声音：“静静，叫小何给我去买杯咖啡，一会儿拿到我办公室来。”
　　何念闻声朝郭炜和黎安点个头，赶忙走了出去。
　　“好的。俞总，”静静是工作室负责设计的，她接着说到，“小何在接待室呢，有两位警官来……”
　　“俞总，静姐，”何念自然的接过俞黛丽的LV包和驼色的羊绒大衣外套，接口道，“市局刑警队的黎队长和郭警官到了，带到您的办公室吗？”
　　“到了啊，我自己带上去吧，你先去给我买咖啡，记得要洪都拉斯雪莉的豆子，没有的话，耶加雪菲也可以，别给我整深烘的豆子，我受不了那苦味儿！”美人即使是抱怨，那也是娇嗔。
　　“是，是，我记下了。”何念点头如啄米，认真的很。
　　听着脚步声和说话声向接待室传来，黎安和郭炜刚站起身，门就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