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舒小棠的自留地

2、chapter2

　　“谁的轮椅啊？干嘛停这里，真是碍事。”一个拿着澡巾的女人看了一眼停靠在泳池边的黑色奥托博客轮椅，嫌弃地大手一推。在惯性的作用下，轮椅被推到了游泳池的墙角，“宕”地一声发出闷响，不动了。“我们走。”她沓拉着拖鞋，牵着女儿的手，挽着游泳圈朝着游泳馆出去。
　　贺飞筋疲力尽。2000米的自由泳训练对于一个健全人来说都不容易，更何况对于一个高位截瘫的人而言。下半身使不出力，他只能完全依赖上半身的力量在水中乘风破浪。
　　起来吧！贺飞摸到了泳池壁，将头探出水面。扶栏在不远处，泳池里已经没有别人，寂静无声让人有些害怕，连救生员都去吃午饭了。他用手扒拉着池壁，借着水的浮力，一点一点朝着扶栏挪动过去。在陆地上，贺飞是行动处处受限的残疾人；只有在水中，他才能像鱼儿一样享受着片刻的“自由”。没有了站立和走路的桎梏，穿梭在碧浪中的他可以与健全人无异。这种心理上的满足感，别人不懂。
　　好累啊！但是还是要起来，再泡下去他就要发抖了。饱满的肱二头肌压在池的边缘，通过下压的力量在水的浮力的托举下，将上半身送出水面。爬啊，爬起来吧。他抓住扶栏，将身体艰难地从水中带动出来。高度渐渐抬升，仅凭手臂力量拖着身体的贺飞气喘吁吁，可是他要独立自主地出水，他不想叫别人来帮忙。不，不要，帮忙就意味着瘫痪的自己是软弱可欺的，是没有用的蛀虫。烂醉如泥的下半身紧紧贴在池壁上，可怜地随着上半身的抬升，一点点跟着蹭出水面。池水的洗曜让双腿看上去更光滑更白皙，也更显得更加软弱无力，滑溜溜的两根细条儿让它们看起来无比像刚出锅的面条，软趴趴的溜溜的模样。大腿肌肉完全没有了，仅有的一点嫩皮紧紧贴附在腿骨上，股骨头和膝盖的格外突出让大腿显得更加消瘦，好像一串白糖被拉丝了似的，两边大中间细。脚尖也是惨不忍睹，无法控制的脚掌像升国旗般被缓缓抬升，逐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姿势。平的，啊，悬空了！它们在空中垂落的那一刻，瞬间变成了尖足指地的状态，畸形一览无遗啊！贺飞顾不上看这些，他的下肢早已变形严重，无论再怎么锻炼也改变不了岁月流逝在双足外观上留下的痕迹。
　　他已经快要脱力了，连大口大口喘着气的力气都没有。仅凭健美的手臂，他成功将自己从泳池里扒拉了出来，像极了一只被命运抛上岸的鱼儿，楚楚可怜、任人宰割。
　　“我的轮椅呢？”记忆中轮椅是拉了手闸停在池边的，可贺飞眼前只有空白的地板砖和铺满的水。他刚要昏死过去，可消失的轮椅让他再度打了鸡血。天啊，怎么摊上这情况？
　　他将脑袋埋在胳膊挽成的臂弯里，心力交瘁。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累了，真累了，体力上的消耗和心理上的折磨是一个残疾人难以承受的。“我只是跟别人一样来游泳而已，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脸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池水。
　　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眸，他放空地望了一下。蓝色的墙壁边，一个黑色的物体格外刺眼。那不是自己的轮椅么？怎么被人推到这个角落来？贺飞马上振奋起来，可下一秒眼中刚燃起来的火焰又熄灭了——那个轮椅距离自己起码五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