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他穷追不舍》垂翅客

6、第六章

　　魏家人抵达钱塘县的当日，远在京城的庞毓正整装待发。

　　庞毓翻身上马，对着前来送行的李饶抱拳：“表哥，我这就走了，您自己要多保重。“

　　李饶拍拍马儿的脖子，笑着说：“臭小子，孤需要你担心吗？你照顾好自己是正经。还有一事，你这次去杭州，顺便让人去栗果村找到魏家人送进京。呆在嘉兴始终不妥，哪日淑妃和李睿查出当日之事来，恐怕连累他们性命不保。”

　　庞毓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又说：“我看那对兄妹挺有意思的，若是有缘，调到我手下也不错。”

　　李饶听到这话却皱了浓长的眉，语气颇为严厉：“那魏平安倒罢了，瞧着还算孔武有力，给你做个护卫也行。只是他那妹妹你要去能做什么？你如今还小，惦记这些为时尚早了。”

　　庞毓白净的脸瞬间变得通红，跟个炸毛的猫一样大叫起来：“表哥这是说什么？！我的意思是让她来我书房做个侍书的丫头，她不是想认字吗，这样也便利！更何况…我，我也不小了，表哥往后别再提了！“
　　说完双腿使力夹紧马腹，匆匆挥手而去。

　　李饶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笑而不语，转瞬又放空，心想魏喜乐的确有些不同，竟让他这不开窍的表弟也春心萌动起来。

　　杭州的魏喜乐自这二人离别后，再也未想起过他们，除了花费他们留下来的白银时。

　　“喏，一两白银一分不少，你仔细看看。”

　　魏喜乐是个好财的，赁房子一下花出去一两白银让她心疼不已，不情不愿地把银子塞到了牙婆手上。

　　方圆脸的牙婆顿时喜笑颜开，裂开嘴就咬下去，见货真价实，态度也更加和蔼起来：“哎哟好姑娘欸，您可是捡大便宜了。在孩儿巷想租到这样齐整干净的院子可没这么容易呢，一月一两银子已是极好的价格啦。行了，这是赁票，您收好，我就先走了。“

　　说完便高高兴兴地离开。

　　董氏有些愁地看着小院说：“也不知道我们这样做是不是真值当，这一两银子花得我肉疼，从前可是咱们一家半年的开销呢。“

　　魏喜乐拥住董氏肩膀撒娇：“娘您就放心好了，我以后一定挣许多许多银子孝敬您和爹。“

　　魏平安见状嘲讽：“别吹牛，哪个日进斗金的还赖着父母撒娇卖痴啊？我看你还是和我一块打扫屋子吧，要不今晚你只能睡院子里了。“

　　魏喜乐举起扫帚微笑说：“好啊，我先扫扫你这张嘴。“

　　不出意料，又是好一番打闹。

　　话说回来，魏家赁的这间屋子的确不错。是个一进的小院子，朝向坐北朝南，有一前一后两扇门。正门面向闹市街道孩儿巷，后门开在清幽的民宅巷子里。

　　选在这里，魏喜乐也是有考量的，她打算说服父母做些吃食生意，就摆在临街的大道上。如此既方便出门，也可以随时归家。

　　几人第一次坐在新屋子的桌子上吃饭，魏喜乐提出了她的想法，不曾想却遭到父亲的拒绝。

　　“我看还是卖水产，咱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和鱼啊虾啊打交道的，贸然转行去做别的，难以做精啊。再说，就这么丢开了吃饭的本事，让我下去以后怎么和你们爷爷交代？”

　　魏喜乐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父亲这次竟然如此顽固，说什么都不肯变换想法，只好瘪瘪嘴先作罢，等着以后找机会再劝他。

　　只是短时间内就要找齐水域和捕鱼的船只工具也不容易，这几日魏二和魏平安一直起早贪黑，为来到杭州府后的第一捞做准备。

　　魏喜乐在家没什么事，常常被董氏打发出去买针线布料此类的小东西。

　　她走在街边看着街边新奇的杂耍吃食心头发热。

　　连棚搭起的数百米长的帐子中，有各行各业的小贩在卖力叫喊。

　　“西域来的猫眼石哦！满天下也只有十来颗，不买您就亏了。“

　　“好汉表演胸口碎大石，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这位姑娘，试试新鲜的炒栗子，尝了好吃您再买。”

　　手上冷不丁被塞了个又大又热的栗子，魏喜乐双手来回倒腾缓解烫热，栗子却不小心掉了下去，滚到了路中央。

　　魏喜乐连忙跟在后面去捡。

　　而这时不远处有人骑着一匹马奔腾而来，周边的人纷纷躲开，唯独只有魏喜乐忙于捡栗子没能注意到。

　　魏喜乐听到小贩急急唤她的声音：“姑娘，快躲开啊！”

　　她瞪大眼，无措地愣了一下，刚准备起来却发现腿软了，怎么也动弹不得。

　　眼看着马儿直直朝她奔来却毫无办法，魏喜乐绝望闭眼。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反而自己的身子猛地被人提起来带到了马上，随着继续疾行的马儿一同前行。

　　马的主人生气道：“你不长眼睛啊？看着马来了也不躲？！”

　　他不提还好，提了魏喜乐更来气，拍掉这人提她上马时放在她腰间的手，愤愤说：“你险些撞了我还这么嚣张？闹市跑马杖六十不知道吗？我初来杭州都知道！”

　　那人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手牵着缰绳放缓速度，向前探头朝着魏喜乐的脸打量，半响惊喜地叫喊道：“魏姑娘！是你！你怎么来杭州了？我也是刚来杭州，没想到在这都能碰见你！”

　　魏喜乐困惑，转过头去，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原来是庞毓。

　　“庞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庞毓在幽静处停下，搀着魏喜乐下马，脸上笑意盎然：“我如今到杭州做事来了，你呢？你独自一人来了杭州吗？”

　　魏喜乐摇头：“哪儿能呢，我爹娘和哥哥都来了，以后就在杭州府了。”

　　庞毓看着魏喜乐说话时一张一合的粉唇和嫩红的舌头发起了呆，不由得想起了出发前李饶的话，本来没那心思如今倒有些心虚起来。

　　他只觉脸有些发烫，不敢再盯着魏喜乐看，望着魏喜乐头顶佯装镇定地说：“这样啊，以后若有什么事，你就来大东门勇武营寻我，知道吗？”

　　魏喜乐虽对他说的有什么事很是困惑，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不过人家一片好心，还是甜甜笑着点头答应。

　　庞毓牵着马将魏喜乐送回了家，自己则继续骑马向大东门去报道。

　　晚间，庞毓躺在兵士共用的大通铺上回想着今天白日里魏喜乐的模样。还是那样瘦和白，只是瞧着比起几月前长大了些，褪去了些许青涩，增添了动人的风姿。

　　旁边的人突然打了个喷嚏，使庞毓突然清醒过来。

　　李饶看得出他对魏喜乐有别样的感觉，他何尝又没有察觉到李饶的不对劲呢。

　　表哥什么时候对一个女子那样特别关心过？注意到了魏喜乐哭红的双眼，还特别嘱咐他砍了王建完碰过魏喜乐的那只手，甚至还在时隔几月后提出把魏家人接到他眼皮子底下，多半是权衡许久仍旧不甘放手。

　　若说表哥清清白白、毫无念想，他是决计不信的，两人一同长大，他了解李饶比了解自己更深。

　　按照君臣之礼，如今他知道了魏喜乐的踪迹，就该联系青武把她和家人送进京去。

　　可是本着自己内心的感情，他并不愿魏喜乐进太子府成为一只金丝雀。她那样活泼且热爱生活，自然是应该在这广阔的天地中翱翔。

　　但是，不这样做他又觉得好像背叛了表哥。

　　庞毓就这么抓耳挠腮，一夜都没能睡好。

　　魏家这边，魏二和魏平安折腾了几日，总算备齐了所有物事，今日就是开工的第一天。

　　如在乡下一般，只是从海上捕鱼变成了河流中捕鱼，他们半夜就去了河边。

　　二人划着小木舟，在这片水域放下了好些个渔网。

　　那王二狗所言极是，江南果然水美鱼肥。不到两个时辰，便捞到几十斤的鱼。其中品类繁多，让见惯了水产的魏二也不由得连连赞叹，有白鲟、草鱼、青鱼、鳙鱼以及大小各异的虾蟹泥鳅等不计其数。

　　父子二人自是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精神抖擞地收拾好准备去市场找个地方卖了。

　　他们这边其乐融融，却没有发现大杨树后，一双阴毒地眼死死粘着他们身上不放。

　　父子二人租了个板车将鱼运到孩儿巷大街上，寻了宽敞的地方边坐下叫卖起来。

　　“大婶来看看，早上刚捞的新鲜鱼，买回家炖汤可鲜美了。”

　　“哟，这鱼是好活泼的，多少钱一斤呀？”

　　魏平安哪儿知道市价，边胡诌了一个：“十文一斤？”

　　大娘一愣，又连忙笑得跟朵花似的：“价格真实在，以后我可就你们家来买鱼了。”

　　魏二看魏平安一眼，知道价定得低了，不过这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哪儿还有收回来的道理，更何况围观的许多人见物美价廉，也纷纷要张罗着买，因此只好收起心思忙起生意来。

　　不过一上午，魏家父子的鱼都卖光了。

　　二人疲惫又高兴地收拾着残局，而这时摊前簇拥着来了一堆面色不善的人。

　　魏二做了个揖，陪着小心询问道：“各位大爷来买鱼？今日鱼已经卖光了，只剩下些不能充数的小虾米。各位明早再来怎么样？”

　　一个为首的刀疤脸冷哼一声，踢翻魏二的水桶，腥水因此洒了一地，周边众人瑟缩着叹息，却不敢出手相助。

　　刀疤抓起魏二胸前衣襟就要揍他，魏平安连忙上前推开刀疤，把父亲挡在身后：“你们干什么？！”

　　刀疤身边的跟班动作很夸张地扶住老大，阴阳怪气叫喊到：“干什么？早上到钱塘江东段捞鱼的就是你们俩吧？！那是我们老大的地盘，未交保护费就捞鱼是偷盗，你们踢了铁板了知道吗？还有，杭州卖草鱼统一定价一钱五斤，你们卖十文一斤，让别人还怎么卖？！”

　　魏平安气愤地说道：“共用的江河，怎么你们还独占了，有本事咱们到衙门去评个理。”

　　刀疤嗤笑道：“好一个遵守律法的，行，咱们就去衙门，看看是你赢，还是我刀疤李赢。”

　　于是魏家父子被推搡着去了衙门，许久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