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影后》顾青岚

3、许清如

　　待听明李导的意思，路人甲小姐脸上难掩暗淡。跑龙套的虽戏份少，但也比脸都露不出来的替身要强些，更何况，这样冷的天，下水，游泳，她只有在高中体育课上学过点，一下子就挑战高难度的冬泳，她行吗。。。

　　李导也知她不是专业的替身演员，可这一时半会又让他去哪里找人？下一场要借另一座古城的城墙一用，剧组跟‘有关单位’已经协定好。那处地方是风景名胜，一般不租借给人拍戏，像这部戏里那种大型地攻城场面，很需要‘有关部门’的配合协作，比方说清场，就不是剧组的能力能办到的。这里面有那位女主演王小姐的面子。也正是如此，李导憋屈了那么久才没有翻脸。

　　在安阳的其他戏都顺利完结，眼看着一天冷过一天，再延迟几天，可能会下雪，那王小姐就更不可能下水了，就算到时候再找替身，李导也得考虑考虑拍摄效果不是？

　　“导演，我需要准备些什么？”路人甲小姐抬起头，拳头轻握，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一个机会。
　　像李导这样精工细作的导演，数年才拍一部电影，几乎是捧谁红谁，男女主演莫不是星光灿烂。有这样的招牌在，李导的戏在圈内可以说是趋之若鹜。而李导的这部戏号称是投资五亿，当然里边水分不少，但就算是这样也是近年来少有的大制作。哪怕是跑龙套的，路人甲小姐也是耗尽这些年在圈内积攒的所有交情。

　　在这部《龙翔九天》中，路人甲小姐扮演的是女主角熙宁公主身边的一侍女，还是粗使当人造布景的那种，如果在剪辑之手下幸运的话，估计电影里她的脸能出现个那么四五次，平时也充群众演员，混在人堆里当当死人啥的。让路人甲兴奋不已的是，她在电影里居然有一句台词！要知道这部戏的女配角台词才五句而已啊，女配角的五分之一，路人甲小姐很满足了。虽然她的台词只是一句‘公主殿下，叛贼来了！啊！’镜头一晃，路人甲小姐中箭躺平。。。

　　路人甲小姐的床头读物是《演员的自我修养》，这本书曾经是某位影坛前辈落魄时的精神支柱，现在则是路人甲小姐的。有一天我也能从死跑龙套的成为万众瞩目的影后！当然，这个宏图大愿路人甲小姐可不敢宣于人前，如果一只美丽的白天鹅说这句话，人们会说，‘没错，你将来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而如果换成一只灰扑扑的丑小鸭说，人们大约不会吝啬白眼果，‘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在白日做梦吧。’

　　李导心头一喜，她这么问，自然是愿意的。很少有人会去做替身，虽然工资比群演高些，但却要承担很大风险，替身多是专业人才，代替演员出演高难度动作。这河水冰寒刺骨，李导也没料想她会愿意下水演这段戏。

　　“你叫什么名字？”李导和颜悦色地问道。

　　路人甲小姐一愣，心头砰砰直跳。她很明白，被一个大牌导演询问名字意味着什么。娱乐圈最重要的是什么？相貌？才华？演技？这些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无疑是机遇。那些天生丽质的演员们不愁机遇上门，对于路人甲这种外型条件不佳的人而言，命运女神的垂青比什么都重要。

　　“许清如，导演，我叫许清如。”许清如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目光错开导演的视线。（直视他人双眼在西方世界中标准礼貌行为，但在中国传统行为文化中却代表着冒犯，李导年近50，虽然在国外拿过不少奖，骨子里却并不西化。）拿出多年刻苦念台词的功夫，不急不缓，声音并不十分婉转柔媚，却自有一种动人处，如三月树梢上的含着露珠的鸟儿的清鸣。

　　李导有些意外，这个小姑娘的声音不错。纵然再见多识广也不认为剧组里一个跑龙套的小演员表现出来的自然流畅全是后天训练而成。

　　他兴致不错，又问了一句，“是‘问渠哪得清如许’的许清如？”

　　许清如不得不再次感谢住在四楼的邻居路老头，感谢大老粗的父亲在给自己取名字的时候‘不耻下问’。许清如整个人可以用平凡到骨子里普通到血液里，扔进人堆也找不着，但她却有一个雅致好听好记的好名字。都说名字是人最好的名片，这个名字在许清如的龙套生涯中起过关键性作用。

　　许清如，B市人，也算是皇城根下一员，父母双全，下有小弟一枚。一家子过得还不错，富裕谈不上，温饱倒不成问题。相貌普通的她却着魔似的自幼有个光荣地梦想，当大明星！许家父母一辈子老实巴交，安分守己，哪怕当年无故被下岗也从不敢光了膀子去工厂闹腾。闺女的这个不太主流的梦想，老两口没有反对，但也支持不起来。谁不知道读艺术学校就是烧钱，普通人家哪里消费得起奢侈的表演艺术。

　　家里没钱支持，许清如不气馁，咱可以自学成才，跟着公园老头儿老太太学京剧，学太极，学三脚猫功夫。。。凡是跟‘表演艺术’沾点边儿又不要多少钱的，她都学！没人教，许清如傻乎乎地将书店里凡是跟电影沾点边儿的书全买来，省吃俭用买来一大摞电影表演专业书籍。什么《电影形态学》《电影艺术的非线性思维》《布莱希特体系在今日戏剧中的运用》。。。电影从诞生到现在也就一百多年的历史，真正发展也不过数十年，其中的东西，说真的还真架不住她天天啃。路老头曾不止一次说，清清丫头不如去考什么京城电影学院的导演系，没准儿红星棉厂职工大楼能出一才女导演。

　　可许清如不，她就盯住了电影学院的表演系，这下可算杯具了。

　　其实表演系也不是人们想象中那样只收帅哥美女，特别帅特别靓的人自然有优先权，但丑的特别的也吃香，如果你长了一张让人一看就想笑的脸，恭喜你，丑点不要紧，谐星离你不遥远。如果你长得尖嘴猴腮，那也恭喜你，电影里也需要某些丑角奸角，大红大紫很难，但混个脸熟，上工还是不愁的。

　　许清如恰恰长了一张最杯具的脸，淡眉小眼塌鼻，平凡普通，一张路人甲的脸，撑死了也就一跑龙套的。演艺圈也有性别潜规则，长相平凡的女艺人比相貌普通的男艺人更难出头。

　　可许清如大约是属驴的，一条道走到黑，相貌平凡咱还有演技。问题是，理论知识她具备了，但实践操作有待考察。虽然公园里的大爷大妈都夸她演什么像什么，可许清如需要专业肯定。

　　于是高三那年，许清如就偷偷报了京城电影学院表演系，在她看来，报考表演系虽然佳丽无数，美女如云，她相貌不咋地，但演技比绝大部分考生来得强。

　　京城电影学院考试分三试，许清如自信满满，自问过一试二试还是没问题的，到了第三试，有幸遇到个慧眼识珠的伯乐，那也许可能兴许她就考上了呢。

　　按现在人说的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却相当骨感，三试中许清如第一试都没过。第一试考集体小品与台词背诵，可事实上就是走过场，主考看的就是外形。

　　如此浪费了两百块（电影学院一试的报名费是100元），第三年，许清如对京城电影学院死心了。加上父母的劝告，她分出一半的心思考大学。话说许清如脑瓜子不笨，不然也不可能读进去那么多枯涩的专业书。B市的人极少会考外地学校，许清如自然也不例外，B市的大学在招生上对本地人的优惠政策上可以说是大大倾斜。许清如考上了一个名头非常响亮的重点大学，好吧，她复读了三年。

　　大学四年，不得不提到许清如的专业。爱好表演的许同学，却是选了一个让人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她为啥会选的专业——考古学。

　　说出她的理由来，很可笑，就因为那个学校的那个专业所在的学院离京城电影学院非常近，近得只有一墙之隔。
　　许清如同学大学四年，本专业的知识所学寥寥，却学会了两样拿手好戏，一，跟门卫，跟食堂人混得死熟死熟。二，蹭课。

　　没错，蹭课，许清如同学虽然没能考上京城电影学院，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接受表演艺术中专业系统的教育。蹭啊蹭地，后来电影学院的老师们也认识她了，事实上，许清如的许多龙套角色还是他们推荐的。眼看着表演系一批批同学迅速地成为明星大腕，许清如的心也从最初的羡慕嫉妒到最后的平静淡定，更加努力地磨练演技。

　　对此，表演系某位老师曾不止一次地说，“这孩子有灵气有毅力，对表演也十分热爱，本应是个天生的演员，可惜，祖师爷没赏她碗饭吃啊。”

　　这年头人心浮躁，明星容易制造，可真正地好演员却少之又少，许清如有灵气有天分又如何，哪个投资方愿意把钱花在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女演员身上？哪个观众又肯静下心来看一个其貌不扬的丑小鸭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