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心》茴香子

10、又现皮草王子

　　姚沅揉揉双眼。这是哪里。
　　灯光昏暗，双目发晕，身下一层稻草，空气中阵阵馊味。
　　“你醒啦。”
　　姚沅支起身子。眼前一个小叫花子模样的人，手中碾着狗尾草，蹲在他面前。
　　是监狱吗？
　　他心底想着，现在的监狱原来是这模样，跟电视里看的差多了。
　　“喂，你叫什么名儿？混哪的？”小叫花子扯扯他的衣服，“你是奶奶山上的山贼吧。”
　　姚沅瞪了瞪眼睛，心说“神经病”。转而发现，那身华丽丽的皮草又穿在他的身上。
　　“啊——”
　　“嚷嚷什么。”牢头巡了一圈。“吃饭的时间还没到呢。”
　　姚沅闭了嘴。
　　那不是个梦吗？
　　难道做梦还有个续集？
　　他连忙起身，掸掸身上的草灰，好歹这身也是价值不菲的好毛，弄坏了多可惜。
　　小叫花向他投去鄙视的眼神。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话不讲第二遍。”
　　“嗯？”
　　“我说话不说第二遍。”
　　“第二遍了。”姚沅得逞的样子，嗤笑着。
　　“喂，你别生气啊。你说话。”姚沅扯着偏过脸的小叫花，虽然那傲慢的拽样让人不舒服，但好歹能说说话，不至于蹲在这破牢里面闷死。
　　他假模假样地作揖，问他姓名。
　　“小正。”
　　“你呢？”小正反问。
　　“姚……不，不知道。”
　　“切，没诚意拉倒。”
　　“不是，我真不知道。”
　　姚沅没说谎，他哪里晓得自己此时叫什么，是个什么身份。说不准还真是个山贼之类的社会渣滓。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从这里出去，出去之后保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小正对他彻底绝望了，指望这个傻子是不行了。
　　“过来。”
　　“什么事？”
　　“挖。”
　　“挖墙脚？这是破坏政府公物行为。”姚沅眼看墙角处已然露出了一个足以放下一口锅的大洞。“我这么积极向上的社会主义大好青年……啊，别打，我挖……还不成吗？”
　　姚沅吃痛地揉揉额头，手上有血，顿时失措。
　　“你太狠了吧。”
　　“那伤你进来的时候就有了。”小正不理他，递过去一个黑黑的东西，指挥姚沅用此物挖。
　　“这是什么？”
　　“上顿饭吃剩的馒头皮。”
　　“……”
　　顿时有了动力。
　　一边挖一边期待着外面的伙食，至少不用吃可以当铲子用的馒头。
　　速度越来越快。
　　这是不是该叫“越狱”啊！好时尚~~姚沅窃喜。
　　不多时，大功告成。
　　小正从洞里钻了出去。然后拉姚沅出去。
　　重见了天日。
　　经过若干时的苦力活，此时早已饥肠辘辘。
　　“正，有钱吗？”
　　小正瞅了他一眼，“有钱我还能进牢？”眼观六路，沿着香气飘到三步之外的包子铺。伸手抓着两个肉包子便跑。
　　跟在其后的姚沅依着学样，学着小正的样子，伸手去抓右手边的摊铺。
　　却怎么都抓不起来。
　　直到摊主抓住他，紧张地姚沅才发现，自己一直在跟两块嫩豆腐较劲。
　　“子曰，拿人东西是不对的。”店主教育之。
　　姚沅抬起头，迎上了少尤的脸。
　　“少尤哥？”
　　“哟，是你啊。不过小哥，我叫瞿生，不姓邵。”瞿生松开了手。
　　肉包子老板把小正拎过来。
　　“这世道，太不太平了。小贼，你算是撞爷手里了。也不看看我改行之前是干什么的……大小姐？？”小正扭过头，迎上肉包子老板周雷的眼。
　　小正嬉笑着，嘴里叼着个包子，安全着陆。
　　“姑奶奶，你怎么又跑出来胡闹了，你还是赶快回家，别装小贼了。”周雷拱手祈求道。“回头县太爷大人抄城找您，我们小本生意人可受不起……”
　　“大小姐？”姚沅傻了，那又脏又凶的臭小子是女孩，还是县太爷的千金。
　　姑且不说这位姑奶奶，姚沅不解的是，上回还威风八面的周捕头，如今怎么成了小贩。还有那个投奔亲戚的傻书生，怎么也……
　　问及此事，周雷垂头懊悔：一言难尽啊。
　　“小的本住在M市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谁知这个姑奶奶，野蛮又刁钻，自从五年前……”
　　“五年？”姚沅掰着手指，从上个梦到现在，怕是连五个小时都没过吧。
　　“哪来那么多废话？”不在其位，派头犹在。
　　“好吧，哥，你继续。”
　　“她偷走了武林秘籍惹事端，县太爷借故来刁难，来刁难……”
　　“所以呢……”
　　“所以老子辞职下海揉面团，顺便抱的夫人把家还。”
　　包子铺里传来一声呼喊——周雷雷雷雷——
　　只见一女子叉腰矗立在店门，成圆规状，脸上、袖上、襟上沾满面粉。
　　姚沅更傻了。
　　与上官陌一模一样的上官芊。
　　可是姚沅却对这个上官第一印象的聒噪以及此时的凶悍，与上官陌格格不入。除去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没一点相似。
　　不过，仍旧有种亲切。
　　“上官姐，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上官低头，瞄了瞄：“这个样子……”拍拍身上的面粉，“很酷吧？”
　　姚沅倒。
　　不过上次见好歹也是锦衣华服，如今却粗布围裙。
　　上官似乎还是没联想起姚沅所指。
　　“呀，皮草弟弟，是你啊，我想起来了。——老周，包子都熟了，还有功夫跟人聊天！”
　　周雷立刻闪人。
　　皮草弟弟？
　　姚沅低下头看自己抢眼的行头，很无奈。
　　半晌，上官方才觉悟，连声哀叹：“人生路，美梦与哀愁，梦里依稀有泪光——我家的股市崩盘了，家道中落，落地凤凰不如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然后就便宜了那个小子。”
　　话虽怨念，却甘之如饴。
　　就像白发耄耋之年，互称一句“死老头”、“死老太婆”，比什么称呼都温馨甜蜜。
　　姚沅望了望周雷，显然他没听到他们的谈话，专注地吆喝：“包子，包子，大包子。薄皮，大馅，十八褶。”
　　“我说老瞿，你别盯着那两块烂豆腐啦。这账算我头上，陪你俩包子。”
　　不管凶悍还是温和，聒噪还是寡言，激动还是平淡，古代还是现代，上官姐都是对他好的。姚沅只愿记住这个，就足够了。
　　瞿书生眼冒金星。豆腐换包子，光分量就超值。
　　“菜馅的。”
　　书生严重的进行瞬间变作火星，转而成土，悲叹世事险恶，人善被人欺。
　　再说书生。问及伤心往事，书生成愤青。
　　“话说五年前，我那个亲戚由于贪污，被抓进去双规了！”随后还是从原始社会父系氏族产生贫富划分，一直到前朝恶霸、当代贪官，感慨老天不公。
　　“不过，”话峰忽转，“幸而得到杨家作担保，我才能在这开一片豆腐店。”
　　目光投向室内的那片红装。
　　霎时，姚沅被吓得一退三尺远。
　　“杨……杨……杨……”
　　红衣女莞尔一笑。
　　那张脸，让姚沅看到了怒目圆睁的杨绶绶。
　　“小乔乔，自从有了你，世界变得好美丽！”
　　“生哥，我愿与你一起去听风听雨，看山看海！”
　　“从此，我的心里只有你！”
　　“可是，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可是，这究竟为什么？”
　　“因为我是如此的爱你！”
　　“为什么……”
　　“因为……”
　　“喂，你们够了吧！见过恶心的，就没见过你们这样恶心的。”
　　凶悍的上官大吼一声，笼屉也跟着抖三抖。
　　于是，一切恢复正常。
　　包子铺蒸包子，豆腐摊磨豆腐。
　　姚沅忽然发现自己像是多余的。
　　猛然想起，似乎还有一个人，却已经不知去向。四处搜寻之际，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中。然后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