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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御史之死(二)(修) ...

  •   待马车走出一段,北辰策马靠近,一个翻身落到马车上,掀开车帘查看时亭情况。

      时亭已经换下淋湿的衣裳,正阖眼靠在车壁上,闻声也没睁开,道:“死不了。”
      北辰眉头紧蹙:“公子今日正好毒发,本不该出门的,何况还动手了。”
      时亭无所谓地笑了下,道:“小毒而已,还不至于什么都做不了。”

      北辰欲言又止,看了眼旁边空了的药碗,还是选择了闭嘴。
      毕竟人都已经出来了,手也动了,哪能怎么办?

      不多时,马车便轻车熟路到了长庆坊。
      只是这一次,时亭不是来做客,而是来敛尸办案。

      “公子,葛院到了。”
      北辰犹豫了下,还是叫醒了睡过去的时亭。

      时亭嗯了声,迅速调整,敛去脸上倦色,抬脚下了马车,然后刚好和赶来的刑部碰上面。

      刑部领队的是刑部侍郎蒋纯,在见到葛院前早就赶到的青鸾卫时,就已经很惊讶了,但一侧头看到时亭,就更惊讶了,当即露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但到底是老狐狸,蒋纯立即收好情绪,上前同时亭做礼打招呼:
      “下官参见时将军,想必时将军也是收到葛大人遇刺的消息,所以前来调查的?”

      时亭不用多想都知道,蒋纯这是不死心,还想要介入。
      跟狗皮膏药一样。

      时亭并不同他浪费时间,只抱拳回了下礼,然后就抬手召来门口看守的青鸾卫,将自己腰牌递过去,以表赋权,道:“青鸾卫办案,要介入就拿陛下批文来,不然格杀勿论。”

      时亭说“杀”字的时候,明明没有咬重,甚至语气很轻,但在场的人莫名有种千钧之重的感觉,不由心底发怵。

      青鸾卫接过腰牌,迅速连成一道壁垒充当门,时亭看都没多看一眼,转身往里走。

      有刑部官员疑惑:“蒋大人,不是说青鸾卫那边的消息被封锁了吗?不是说时将军今晚绝不可能赶到吗?”

      蒋纯哼了声,道:“还没看出来吗?他是故意用北辰转移注意,让青鸾卫瞒过所有眼线,先一步赶到葛院,又将自己混在北辰队伍里,在关键时候露面,全盘主持局面。”

      “那丁尚书交代的……”

      “交代什么都没用,青鸾卫和时将军都到了,现在我们就算愿意把命舍在这儿,时将军怕是眼都不会眨的,葛院的门也是半步也进不去的。”

      一名官员忍不住感慨:“时将军离开朝堂整整五年,回来才刚三月,却能在乱局中抽丝剥茧,谋划布局,着实让人佩服啊。”
      旁边官员忙用眼神示意别说了,毕竟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比你强就是比你强。”蒋纯点了名官吏,道,“你回去禀报丁尚书,剩下的人和我急着在这等。”

      *
      时亭进葛院的时候,青鸾卫指挥佥事严桐正好来迎,脸色十分颓败。

      “时将军节哀,葛大人他……”
      “我知道。”

      严桐低下头,让出路来。
      里面的青鸾卫正进进出出搜查,见了时亭要行礼,被抬手阻止,俯首继续做事。

      时亭抬头看去,不远处的堂庑无比熟悉。

      过去那些年,自己每次回京都来做客,葛老头那怕腿脚不便,都会提前在堂庑门口等他,然后拿出自制的杏花酿招待,两人边喝酒,边谈天说地
      ——当然,主要是老头自己说个没完。

      老头什么都爱讲,从北境的风沙万里讲到江南的三秋桂子,从大楚的山河社稷讲到路边相追逐的半大孩童,或是说一段年轻时随商队走南闯北的故事,亦或是来了兴致,作一首狗见了都摇头的五言。
      天南海北,朝堂江湖,什么他都知道一些,什么都能拎出来说上一说。

      偶尔时候,老头会从他三十岁才在隆州考上秀才说起,到他二十年被同僚打压,再到崇合帝慧眼提拔。
      喝到大醉,也会提起那位年少时教他酿杏花酿的姑娘,还有那只养了很多年却走丢的橘猫。
      总之,是个特别唠叨的老头。

      “死者,葛韵,年五十九,官至户部仓部郎中。”

      “崇合三十二,四月廿一,遇害于自家院门外五步处,遇害时间在申时左右,致命伤为脖颈位置的剑割伤,基本判定一剑毙命。”
      “整个葛院并无凶器留下,但有明显翻找痕迹,此外宣王府派来护卫的十名暗卫皆殒命在北方向的巷角,致命伤为暗器剧毒。”

      “其他线索尚不明确。”

      时亭在廊柱下站了会儿,走进堂庑,葛韵和十名暗卫的尸首摆在里面,仵作正在验尸。

      严桐:“属下已经迅速让人手封锁了附近街坊,进行全面搜查。”
      时亭点头,问:“苗伯呢?”
      严桐闻言一愣,北辰解释:“苗伯是伺候葛大人的那名老奴,很早的时候便跟着葛大人了,身形嶙峋佝偻,光头,身高的话,大概到公子肩膀处。”
      严桐:“并没发现此人,看来是失踪了。”

      时亭若有所思,吩咐严桐:“抓紧时间将近日葛院相关人员的行踪整理出来,包括暗卫,还有周围住户的异常。”
      严桐:“明白。”

      时亭靠近葛韵尸首,俯身蹲下。

      葛韵的官袍本是青色,但现在已经完全被血染透,变成了刺目的深红。
      官袍之下,是那件已经洗得泛白的旧蓝衫。

      二个月前,正是时亭向崇合帝暗中进言,让葛韵作为巡察御史之一,去往陇西、关内两道,名为例行巡视,实则彻查西大营账目,以寻找能够彻查西大营的有力证据和契机。
      老头也确实不孚众望,带回了关键证据,但只是还没来得及交到宫里,便已经没了性命。

      “你说说看,老头子我这次要是立了大功,岂不是以后就可以着朱色的官袍了?”

      “哈哈哈,刚才不过开个小玩笑罢了,就算我一辈子都只能穿这身青色的官袍,也当为了咱大楚社稷走这一遭,当仁不让!”

      葛韵往日的笑语犹在耳侧,而眼前的葛韵气息已绝。

      以前吵得不行的老头,现在倒是一句话也不说了。
      时亭对视了片刻,抬手帮他合了眼。

      北辰过来,对葛韵恭敬地拜了下,然后低声问:“公子是否需要休息?”
      毕竟才毒发过,又是马车奔波,又是淋雨折腾,时亭自己不在意,他一个大夫跟着七上八下的。

      但时亭没理北大夫,而是拿出验尸的特制手衣戴上,蹲下接过仵作的活儿,只给他留了个认真验尸的脑瓜顶。

      北辰叹了口气,劝自己不能和一个病患计较。

      但三更时候,时亭就算不想睡,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便在侧屋找了把竹躺椅躺下。

      窗外的雨愈来愈大,带着势不可挡的汹涌,好似要将隐藏在暗中的一切冲刷出来。
      时亭睡得并不安稳,又或者说,他从来都睡得不太安稳。

      “时亭,似乎所有靠近你的人都会变得不幸呢。”

      熟悉而遥远的声音再次响在耳畔,带着独有的戏谑。
      时亭睁眼,果然看到了那道站在大雪中的熟悉身影。

      “你的话我并不全盘否定,但你的不幸完全就是咎由自取。”时亭语气极冷,“无论再来多少次,我都会按照当年的法子杀了你。”

      “哈哈哈,时帅果然对我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呢,不过,”
      那身影倏地靠近,时亭本能地抬手拔刀,却发现无法动作。

      “不过那又怎样?只要你还记得北境惨死的那三千条人命,你就会想起我,就会想起所有人对你的背叛,不是吗?”
      那双盛满疯狂的眼睛紧紧盯着时亭。
      “但你能做什么呢?无论杀不杀我,你都注定是罪人,不会有人饶恕你的,时亭,你把我送入深渊又怎样?我在下面等你,因为你迟早也会摔下来,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说罢,一阵畅快的疯笑响起,从四面包围过来。
      时亭不同他辩论,一心拔刀。

      但将刀拔出后,却发现刀身已经生满了铁锈:
      锋利无双的惊鹤刀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块废铁。

      “时亭,你为什么要回帝都呢?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你就该苟延残喘一辈子,起码还能有个善终。”
      “你看,你就像你手里的惊鹤刀一样,早就锈了,没用了,一旦出鞘,就会让人看到你不堪的那一面。”

      时亭听着讥讽,面上没什么表情,毫不犹豫地将刀砍向那道身影。

      一刀。
      又一刀。
      直到那道身影被钝刀砍成无数段,化为飞烟消散开。

      “不过如此。”时亭收刀入鞘,语气淡淡地评价了句。

      天地间再次恢复死寂。
      满目飞雪肆虐,白茫茫一片。

      时亭看着空旷的白原,觉得似乎忘了什么,但站着想了会儿,什么也没能想起来,于是继续向前走,打算去找找。

      突然,一道尖锐的笛声响起,瞬间便将时亭从梦境中拉回
      ——是青鸾卫发出紧急讯息的短笛!

      时亭睁眼的同时,人已经本能地顺着笛声翻身出了屋子,北辰紧随其后。

      “西北向,高处。”
      时亭根据笛声的短促高低,解译出其中讯息,然后轻盈地上了屋檐。

      北辰目力奇佳,擅长夜视,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两道人影,抬手一指:“公子,在那边!有两人正在交手!”

      时亭顺着看去,见果真有两人正在激烈交手,都戴着面罩,看不清面容。
      不过眼下雨势不见小,又是深夜,能看清人影已经不错了,就算不戴面具也看不清脸。

      北辰眺望一番,疑惑:“公子,我们的人呢?”
      时亭不用多猜,直接指向西北方向,那里有处既便于隐蔽监视,又可以用山墙做掩体的角落。
      北辰看了眼,点头:“也对,他们只能在那儿窝着了,毕竟以这两位的武功,可不好插手。”

      时亭盯着不远处的打斗,抬手将腰间的惊鹤刀拔了出来。
      刀身依旧雪亮锋利,和梦境中通体生锈的钝刀判若两物。

      时亭抬手做了个手势,北辰和暗中监视的青鸾卫从四面围上去。

      而就在时亭打算出手的那一刻,交手中的一方突然发难,转守为攻,只一招便将另一人的刀击落,随即又以迅雷之势踹了一脚。
      然后,被踹的那人便跟黑球一样滚到了时亭脚边。

      时亭下意识抬脚踩住来者,并压低重心,摆出迎战的姿态,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人,想要看出端倪来。

      可惜对方遮得很严实,一点面部特征都无法捕捉,只能看到那身玄色的衣袍,侥是被夜雨浇得湿透,也没有半点狼狈。
      甚至,还带着点悠闲。

      时亭能明显感觉到对方不凡的实力,不由多了几分警惕,问:“阁下何人,为何此时出现在此?”

      对方没回答,而是用下巴指了指被时亭踩住的人,意思是:
      这个,送你的。

      “你问也没用,他不会告诉你的,我已经试过了。”
      说话的是被踩住的人。

      时亭手起刀落,划开了脚下之人的面罩,然后一张熟悉的面容便映入眼帘。
      不远处的北辰看到脸,也不由讶然,显然是没想到这人会出现在这,本能地攥紧了拳头。

      时亭半眯了眸子:“郭磊,果然是你。”
      郭磊抹了把嘴角的血,仰头冲时亭一笑,道:“时将军似乎不愿看到我呢,这可真是……”

      不待话完,时亭直接一脚将人踹晕,没留一点情面。
      北辰见状,过来将人带到旁边捆了。

      此时玄衣人依然没走,双臂交抱看着这边,在夜雨中宛如一座黑山,自带无形威压。
      时亭的目光一直盯着他,如果方才他有其他动作,时亭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稍加思索,时亭半疑问半肯定问:“如果我没有猜错,阁下之前和他交手时,根本没拿出应有的实力,而是刻意在等我赶过来,对吗?”

      对方还是没有回答,算是默认,同时突然有了动作。
      时亭握紧惊鹤刀,严阵以待,但对方却只是……对他歪了下头?

      看起来,就好像他只是单纯过来帮个忙,别无他求,很疑惑时亭为什么这么警惕。
      甚至,时亭还莫名感觉到了对方夹杂的几丝委屈。

      委屈?
      嘿,这人胆敢在宵禁的时辰出现在此,又在青鸾卫面前动手,仅用一招便制服前青鸾卫指挥佥事郭磊,时亭不用怀疑,要是刚才那一脚再重点,郭磊能当场拜见祖宗。
      这等身手,谁还能让他委屈?

      不过,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刚才确实帮了自己。

      时亭转腕收刀,冲对方抱拳,道:“今日之事多谢阁下,不过阁下今晚出现在此不符规矩,还请报上身份姓名。”

      对方闻言倏地轻笑一声,似乎是满意了,随即以夜色为掩护,身形一晃,便飘然消失在了雨幕中,周围的青鸾卫不敢置信地左右环视,压根儿没看清人怎么离开的。

      时亭倒是知晓对方去向,但考虑到今夜事态特殊,自己不能离开,加之毒发不久,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撑不了多久,便只能放弃,转身带人回了葛院。

      北辰将抗在肩上的郭磊扔到地上,问:“公子,刚才那人到底是谁啊?看他功夫颇高,我竟然一点也看不出他的路子。”

      时亭:“没看到真面容,不过可以断定的是,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必然是有备而来。”

      北辰问:“是敌是友?”

      “不好说。”时亭捻了捻手指,看向窗外不绝的夜雨,“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人绝对是一个有能力掀起风浪的人。”

      “能被公子这般评价,看来又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
      北辰摇摇头,弯腰给地上的郭磊泼了瓢冷水,顺带没好气地给了一巴掌,“醒醒,起来接受严刑拷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玄衣人就是我们的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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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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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