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9、大闹 ...
-
赔偿款下来后,钟滔的父母很快就给他订购了一条龙的殡葬服务。不仅如此,还联系了钟滔的大学辅导员说明了钟滔的情况和追悼会的时间。
前段时间还在群里聊天的人如今躺在冰冷的遗体存放室里,不管是和钟滔有接触还是没接触的人都觉得不好接受,最难以想象这个结果的还是当天和钟滔一起吃过饭聚过会的人。
其实后来去火锅店聚餐的时候人已经少了一半,所以很多同学都没想到一次普通的聚会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更没想到发起聚会的人竟然承担着最主要的责任。谁都不敢深想,如果当天被劝酒的人是自己怎么办。
辅导员的消息在群里发出后,接龙参加钟滔追悼会的人不少,大部分都是当天参加过聚会的,还有一些刚从外地回来但其实和钟滔没多少交集的人。
最让大家意外的,还是孑。
【孑燃:算我一个。】
聚会的时候孑没去,之前在群里聚人的时候他还和钟滔闹过尴尬,加上又和江茂有十分明显的矛盾,所以怎么看孑都不像是这个能去钟滔追悼会的人。
而且据说当天孑也没在场啊,倒是周满和隔壁系的学霸刚巧在那边吃饭聚会。
但大家心理有疑问也没敢放到班群里说,一是时机不合适,二是确实没了解到更多的内情。
钟滔追悼会当天,槐阳市下了夏天的第一场暴雨。雨很大,大到他们没法看着钟滔下葬,下葬的时间也得再往后挪。
大概是没能顺便下葬,钟滔的家人对此非常地不高兴,当然也没有直说,但是都写在脸上了。
钟滔也到了追悼会现场。
他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穿梭,看过了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他的父母,还有这些曾经和他一起念过四年书的同学。
其实有些同学样子都已经变了,如果不是前几天的聚会,或许他们在路上打照面都不一定能认出彼此,遑论那些刚出差回来的,没参加聚会的同学呢。
放眼整个追悼会场,要说没有变化的也就是孑了。
和十年前相比,他的样貌几乎没有变化,只是身上的青涩感褪去了,多了一些岁月的沉淀。
钟滔最后站到了孑身边。
他知道,孑可以看到他,感受他,听到他说话。
“没意思,都是虚情假意。看到我爸妈的表情了吗?我本来以为他们会因为失去了我这个唯一的儿子而感到难过,毕竟我们家重男轻女嘛,所以他们总希望我有出息一点,这样他们才有面子。所以我一直都好累啊。但是以前觉得努力成为他们的骄傲也挺好的,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他们更喜欢从我身上得到的赔偿款。”
七十万。
不管在什么年代里,这都不是一个小数目。按钟滔爸妈的年龄和目前人口的平均年龄来看,仔细规划着这七十万,再投资一些回报不错但是风险低的产业,那后半辈子是真的不愁吃喝了。
这年头压力大,但机遇也多,哪怕用一部分来投资固定资产也能轻松回本。
比起一个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身边了的儿子来说,七十万确实更直观一些。
孑低声说:“现在你可以休息了。别去看他们的现在,你知道你将来会有什么吗?”
钟滔:“会有什么?”
孑:“梦寐以求的豪宅和豪车,还有小佣人。”
钟滔:“啊?”
别说他现在就是个只会飘来飘去的魂,就是他还活着的时候都没做过这么离谱的梦。
孑理解钟滔的反应,提示道:“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有房有车、想要睡到自然醒,你现在做到了。”
钟滔:“真,真的?”
孑:“那些都是他们给你定的。我跟接单的人通过气了,他们知道怎么做。”
钟滔恍然,感慨道:“你还认识接单的人啊……”
孑:“嗯。有点人脉。”
钟滔:“谢谢你啊,孑燃。我真的没想到我活着的时候咱俩没什么交集,没想到现在……也是挺神奇的缘分。”
孑:“嗯。”
今年夏天的第一场暴雨格外大也格外久,厅外的路上都是积水,最下面的一级阶梯已经被积水淹没了。
追悼会接近尾声后,有人想走却被雨困住了,面上不好说,只好在之前就拉了的讨论小群里抱怨。
有些人接着这次的机会联络起了久违的同学情。还有三两个扎堆凑在一起地往孑那边看,但没人敢先过去跟孑说话。
孑周围也站着人,是他大学时的舍友还有周满。
孑的舍友们也都是学霸级别的,全都去了首都发展,也就是在班级群里看到了关于钟滔的消息才特别从首都赶回来。
孑和舍友们的关系还算不错,然而分开的时间太长了,仅仅这么短的时间内还没有办法让他们的亲密程度恢复到以前的关系。
所以很快,孑的舍友们聚到了一起讨论着最近的工作,孑则和周满站在一块。
“你刚在跟谁说话呢?”周满看见周围没什么人了,压低声音问。
孑的演技非常好,说谎也面不改色的,“我说话了吗?”
周满:“说了啊,还说了好几句呢!我前面一直在看你,你嘴巴在动是吃东西还是说话我能分不清么?”
孑:“是吗?那我说了什么?”
周满:“我又不会读唇语,我怎么知道你说了什么?作为我女儿的干爹,咱俩啥关系,有啥还得瞒着我?”
孑往厅外走,“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
“但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你看,我毕竟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是不是?虽然当时的事情都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我总觉得吧是你……”周满话没说完,被孑捂住了嘴。
孑淡淡道:“有些话再继续往下说就要出问题了。”
周满似懂非懂,瞪着眼睛点头。
孑松开手,“别再提了啊。有些事儿知道多了没好处,多想想咱闺女。”
周满:“会对闺女有影响么?”
孑:“你觉得呢?”
周满想了想,还是决定以闺女为重,不说了。
雨停了。
水虽然没退但也得走,这悼念厅毕竟一会儿还会有别的人来用。
孑一脚踏进水里,但他没跟着人群往外走,而是往更里面的位置去。
周满小跑过去,“你去哪?大门在那边。”
孑:“找个人。你先回去吧。”
周满:“……殡仪馆里找人?”
孑无奈道:“殡仪馆里又不是没活人了。找个朋友问点事儿。要不你先出去在车上等我也行?”
周满:“我不能一块去么?”
孑:“想想你闺女。”
周满:“……就知道用我闺女压我。行行行,你赶紧啊,我先去看看车被泡了没有。”
周满走远了,孑才往黄炳泉的办公点去。
黄炳泉的办公点选的位置极好,这么大的雨,他的办公室却半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但显然客流还是少了很多。
孑刚进去就看见了熟人,是钟滔的爸妈。
刚才厅里的人太多太杂,大家都挤在一块,孑也就没注意钟滔的父母是什么时候离开悼念厅的,而且还在大雨中涉水往这边来了。
钟滔在人界能待的时间不长,追悼会一结束就不得不回地府去了,所以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爹妈什么时候走的。
“叔叔阿姨怎么在这?”孑问。
钟滔爸爸说:“是你啊?你是钟滔的同学吧?刚才见过你。但是好像你不怎么和别人说话,我们也忙,就没顾及上。你怎么也来这了?”
孑象征性地扯了扯嘴角,“来找人。”
“孑先生!”黄炳泉又丢失了往日的稳重,看到孑就像看到了救星,“你来得正好,这两位的事儿你给我拿个主意,也省得我给你打电话了。”
钟滔爸妈显然没想到他们家儿子的这个同学还跟一条龙殡葬服务点的负责人有关系,听着这关系还不浅呢,好像是个能做决定的主。
“你们认识啊?”钟滔妈妈试探道。
黄炳泉说:“我们是合作伙伴。关于刚才您说的额外定制退货的事,孑先生可以给准确的回复。”
孑:“……”
他怎么之前没发现黄炳泉是这么会甩锅的人?不过他也确实是来问关于钟滔这边的定制款的情况的。他就是怕因为这场雨耽误了下葬,钟滔的父母或许会想要把定制的东西退了。没想到他猜到了但还是来晚了一步。
孑只能接过这个烂摊子,“对,叔叔阿姨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
钟滔妈妈笑得有些勉强,“是这样啊。钟滔没了,我和你叔叔在他生前没能帮上什么忙,就想着把他的后事办得漂漂亮亮的。黄经理说你们这儿的殡葬用品都是新款,还环保,我也没指望他能收得到,就想着买个好的。但是你看今天这场雨,虽然雨停了,今天下葬也是不可能了。这东西……我和你叔叔想着要不就退了吧,现在也用不上。”
孑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又问:“钟滔的骨灰之后是择日下葬还是骨灰寄存?”
钟滔爸:“当然是下葬了。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多少得给他找块好的墓地。”
孑又点头,表示理解,“那么东西没必要退。我们这里有延时服务,东西会按照订购人进行延时保存,什么时候下葬了再取货也可以。”
钟滔爸妈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有点为难。
钟滔爸梗着脖子说:“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我们现在就是想要退货,你是钟滔的同学,现在钟滔又是这么个情况,你总不能坑我们两个老的钱吧?”
“稍等。”孑不慌不忙地问黄炳泉,“他们一共订购了多少钱的货?”
黄炳泉把清单递过来,“其实自从咱们合作之后,订购这一项我就列进套餐里了的,超过套餐原定标准的就会增加一些额外费用,但是也不多。除去订购的套餐两万一,钟先生和其妻子额外支付了三百八十八元。”
孑:“嗯。定金多少?”
黄炳泉:“刚好是三百八十八元。”
“叔叔,”孑把当初钟滔父母和服务店签订的合同调出来,“合同里写得很清楚,定制款产品收取定金后可以退货但定金不退。我可以接受你们的退货需求,但是这三百八十八元的定金咱们就退不了了。”
“什么意思?一开始没说的啊。”钟滔妈妈也急了,“你们根本就没说定金不能退!你们这是欺诈!钟滔是你的同班同学,你这么昧着良心赚死人钱不怕晚上钟滔来找你吗?!”
“不怕啊。”孑站得笔直,“我做生意从来都是明码标价,行的端做得正。定制品的相关要求不仅仅写在了合同里,就连那张桌上我们也放了相关的提示。字很小吗?不显眼吗?”
钟滔妈没话说了。
钟滔爸还是不依不饶,“这个东西就是欺诈!我们不知道!”
孑:“那好,我们走司法程序。”
钟滔爸大声嚷道:“你什么意思!欺负我们两个不懂法吗?!你们这是黑店!我要跟消费者协会举报你们!把你们告到工商局!”
“嘘,小声点叔叔,这里是殡仪馆。”孑说完,叹了口气,“您还可以把我们告到法院,都行,只要您觉得能够维护您的权利。但是有一点我要先说明,我们的合同是正规的,所有手续齐全,定价也严格遵守了物价局的标准。”
钟滔爸没想到这年头真有人能在做生意上这么有底气,就真的一点不怕被查吗?
然而孑始终都表现得十分镇定坦荡,说的话也句句在理,较真起来也没有半点的胁迫。
孑:“所以,您的决定是什么?”
钟滔妈大概是知道货真的退不了了,没什么底气地问:“延时保存不收费吧?要是收费你们就是黑店!”
孑:“……不收。”
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他临时提出来的,哪来什么收费不收费的说法。
“那好,那我们就……”钟滔妈想要答应,但还是被钟滔爸扯了一下。
钟滔爸说:“这件事我们要回去商量。”
黄炳泉戏看够了,说:“当然可以。我们的一条龙服务还没有结束,直到逝者下葬才算是走完流程。所以二位可以慢慢商量,有了结果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另外,关于新的下葬时间,孑先生所在的机构也可以提供相应的测算服务。”
钟滔爸不高兴地说:“他们机构能测得准个屁!别想再坑我的钱。”
“……”孑为钟滔有这样的父母感到悲哀,但他还是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递了一张过去,“收下吧,如果真的有需要可以联系我们机构。”
钟滔爸想当场就把名片撕了,但又觉丢面子,就随手揣进了兜里。
孑补充道:“我们都是标准的市场价,绝对不多收费。”
钟滔爸没再搭理孑和黄炳泉,拽着自己的妻子快步离开了服务点。
黄炳泉松了口气,“没想到孑先生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能这么镇定自若。真是令我佩服。我还应该向孑先生多学习啊。”
孑皮笑肉不笑地道:“黄经理过谦了,比起黄经理,我还差得远。我来也是为了这件事,事情解决了我就先走了。”
黄炳泉:“那那个什么延时保存的事……”
孑:“到时候给你地址。这事儿交给我就行。”
黄炳泉松了一大口气,“好嘞!您慢走!”
孑无语地看了黄炳泉一眼,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