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逆行》澄礼

1、1

　　十月。
　　清风拂过偌大的京城大学礼堂。
　　灯光暗，仅留盏大灯照在舞台中间。
　　一片朦胧的白光中，身着白色芭蕾舞裙的主舞，似湖泊里高贵优雅的天鹅，轻柔跃出。
　　站定。

　　灯光陡然亮了一阶。
　　她单脚踮起，修长的腿绷成弓状，贴近柔软的腰肢，双臂打开，优雅又不失柔韧。蓬松芭蕾舞裙在空中旋转出一道如梦似幻的痕迹，轻步曼舞的舞姿闲婉柔靡。
　　现场观众不自觉地，身子往前探。

　　指导老师站在后台，目睹这一切，她第一次看到像水梨这么有天赋的孩子。

　　每年菁英芭蕾舞比赛，学院都会抽出底子最好的一批学生参加比赛。
　　从动作编排到排练，再到最后的演出，一般耗时三个月以上。
　　在这三个月里，每个人都要进行成千上万次的练习，要求仅凭肌肉记忆，就能做到完美展示舞曲中任何片段。

　　高年级学生都苦不堪言，偶尔会翘掉基本功训练，但是作为唯一一个低年级，大二就入选《天鹅湖》舞剧的学生，水梨却意外地表现得坚韧。
　　从刚开始的跟不上进度，需要额外加练，但到后来表现得越来越好，被选成主舞，她的成长有眼目睹。

　　指导老师想完，舞台上的演出也正好谢幕，她走上舞台，引着演员上台致谢。
　　舞蹈演员提着裙摆轻点的那一瞬，掌声不约而同地涌来，在礼堂久久不散。
　　演出完美谢幕。

　　下了台，离了灯光，指导老师才发现不对劲。
　　刚刚还在灯光下翩翩起舞的水梨额发被打得透湿，呼吸急促，手臂不自然扶腰。
　　指导老师一惊，走过来几步。
　　“怎么了？”

　　许是疼久了，这疼痛也没那么难捱了。
　　水梨勉强寻了个椅子，侧身坐下。
　　而后。
　　侧手，轻轻解开舞服。
　　只见腰上一片骇人的青紫。

　　看到水梨的腰，指导老师眼睛一下子瞪大，“拉高点让我看看！”

　　水梨抿紧唇，努力拉高了一点舞服。
　　指导老师蹲下身，手指按上她的腰身。

　　上手的那一瞬间，钻心的疼从腰侧而起，铺天盖地。
　　耳廓都在嗡嗡作响。
　　水梨下意识偏过头，指尖捏紧，连叫都没有叫一声。
　　待指导老师确认完伤势，她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万幸的是没有伤到骨头，指导老师扶她起来，“你这几天在寝室静养……小周，你过来，帮我送她先回学校。”

　　小周是高年级的学姐，现在是她们的助教，她应了声后扶起水梨往外走。
　　待到走到停车棚，小周学姐去推车，水梨就坐在离车棚不远的长椅上。

　　腰侧已经痛到麻木，带动半边身体都没有知觉，水梨轻轻地呼出口气，神经跟着缓慢一松，也有心情到处看了。

　　京城舞蹈学院就在京城大学旁边，两所大学并肩而立，但水梨却是第一次来京城大学。
　　京大全国是数一数二的名校，校内景观低调却不失格韵，甚至有座小山划在其内，有含而不露的贵气。

　　午间的风一吹，停车棚上方的小树摩挲作响。
　　如果说京舞是舞蹈者的殿堂，京大就是来自全国各地，天之骄子汇聚之地。

　　她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小周学姐回来了，水梨回了神，就听她抱歉道。
　　“同学，不好意思，我的车好像被其他老师借走了，我看能不能找个同学送你出去吧。”

　　水梨犹豫两秒，应了，视线追随小周学姐而去。
　　她边走边望，而后，在停车棚外的一个角落停步。
　　那里庇荫，光线很暗，看不太清楚。

　　水梨直起脑袋，才窥见她在和谁交谈。
　　男生，半个身子匿在阴影里，穿件黑色卫衣，身材挺直高大。很懒散，没骨头似的斜靠墙壁，指尖夹着猩红的火光，一明一灭。
　　小周学姐仰着头，和他说什么。

　　他慢吞吞地撩起眼皮，漫不经心掐了烟，身子稍直，露出半张脸。
　　眼眸黑，五官张扬而硬气，在阴影处有些浓墨重彩般的沉郁。

　　水梨呼吸一滞，脑中闪过一个略带生疏的名字。
　　思绪还没归位。
　　下一瞬，他已经顺着学姐指的方向，往这边斜睨过来。
　　四目相对。
　　一切都像慢动作。

　　他眼睑缓缓敛起，不咸不淡地在她身上打了个圈，而后懒洋洋低睫。
　　像是对所见之人不满意。
　　也并没有认出她。

　　小周学姐回来的时候，脸色带着迟疑。
　　水梨了然，弯眼对她笑，“学姐，要不你扶我出去吧，我现在好些了。”
　　小周学姐权衡一下，觉得干等也不是办法，弯腰扶起水梨。

　　刚一起身，腰被带动，瞬间疼得厉害。水梨把“嘶”声咽在嗓子里，勉强直起身，而后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漆黑的眼里。
　　男生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眼皮子敛着，视线落在她身上。
　　神色和刚刚比稍沉了点，带了点摄人心魄的锋芒。

　　不知道他是也往这条路走，还是认出了自己这个老同学。
　　水梨犹豫两秒，不想节外生枝，垂下眼，小声和小周学姐道谢，“学姐，麻烦你扶我，谢谢。”

　　十月的京城大学有不明显的树叶摩挲声，天空蓝得厉害，还能听到教学楼的背书声，交杂在一起，有轻柔的感觉。
　　刚落脚。
　　就在这个时候。
　　她听见一声低沉得接近金属质感的声音，从背后滚来，就一个字。
　　“喂。”
　　-
　　小周学姐喜形于色，对着半倚重机的男生道，“谢谢同学帮忙。”
　　又转身道，“水梨同学，等会这位同学送你回去……”

　　水梨没料到会这样发展，慢半拍地抬头，不期而然地和一道视线撞上。

　　“水梨”两个字像掀开一层单薄的记忆幕布。
　　她的名字不算特别，但若是他一直以来的绯闻对象。
　　估计……

　　果然。
　　和刚刚比，男生站直了些，神色微重，居高临下地睨她，像在记忆里搜索这号人物似的，带着审视的压迫感。

　　其实。
　　不论是现在，还是偶有交集的和他做同桌的那一个星期，水梨都不算了解祁屹周。
　　但却很觉得他不记得她，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好久不见。”水梨率先打破沉默，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半响，男生才收回视线，似有若无地回了句“好久不见”。
　　说不出的冷淡。

　　小周学姐愣了一秒，有些迟疑：“你们……是同学？”
　　水梨懂她的潜台词，温吞地点点头。

　　不是所有同学再见面都是熟络的。
　　更何况，高中时，她和祁屹周的关系也算不上好。

　　小周学姐低头看了眼时间，“我得先走了……水梨，记得给我发消息。”
　　“好的，学姐你先忙。”

　　她走后。
　　气氛倏忽绷住。
　　好几秒。
　　水梨觉得这不是办法，仰头轻声道：“能麻烦你把我送出你们学校吗？”
　　——冷场。

　　怕他不乐意，水梨补充道，“不是送到京舞，送出你们学校校门就好，我打车回去。”
　　男生这才抬眼，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她身上，许久，说了句，“上来。”

　　水梨第一次坐重机，底盘太高，舞裙又是轻飘飘的纱织材质，正有些不知所措，祁屹周脱了外套，随意地丢在她的腿上。
　　水梨盯着还带着余温的外套，犹豫半秒，才扯起。
　　“谢谢。”

　　话音落了。
　　重机开始飞驰，眼前的世界像按了加速键。
　　水梨侧坐着，注意力却似有若无地，不受她控制地落在祁屹周身上。
　　能感觉得到他后背宽阔，肩胛骨很明显，后颈那儿拉出清晰的骨凸痕迹，也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夹杂着一点清冽的薄荷香。
　　水梨莫名恍惚了一下。

　　再回神，重机已然越过京大的校门，仍未停。
　　“……”
　　水梨小心提醒：“……可以放我下来了，前面估计可以打到车。”
　　声音飘在空气里。

　　没几秒，祁屹周的声音顺着风传来，“怎么，这么怕欠我人情？”
　　语气懒又倦，语调拉长，像随意而来的敷衍，又像是不明显的质问。

　　水梨扶着车身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僵硬一瞬。
　　他们之间本来就不是能够叙旧的关系，那么这次的接触自然越短越好。

　　她以为祁屹周也这么想。
　　却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一问。
　　便显得她极其不近人情，明明是高中同学，却如此生分客套。

　　有些尴尬之际，她听见祁屹周嗤笑声，声音不高，散在空气中。
　　“胆子还是这么小。”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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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高亮排雷】
1、非完美人设
2、有虐的部分，不是个纯粹的小甜文，不看虐的宝勿勿勿勿入
3、防盗90%
下一本《像鱼》，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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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感清醒x恣意妄为
*
那场漫长潮湿梅雨季，一场模考坏成绩打乱所有。
温逾雨跟着班级祈福队伍，停在寺庙树前。树高，她挂不上红绸，身后传来声“要帮忙吗？”
嗓音沙哑冷感，碎在耳廓里。
她下意识回头。
濛暗光线里，男生像泡在水汽里的晦涩默片，眸漆黑肤冷白,唯指尖有一点燃着的猩红火光。
她知道他。
也曾无数次用余光窥他恣肆放纵，漫不经心地随女孩捏着衣角，红着脸对他嘘寒问暖，周围戏谑声一片。
没等到她的回复，他抽过红绸，漫不经心抛出句。
“要是佛祖认错人，找我还你个愿望……”
只是，他是谈屿辞，是永不蒙尘的月亮，是注定和她愿望无关的触不可及。
后来酒吧再重逢，镭射光线晕他身。他懒怠窝沙发一角，眉眼寡淡，尼古丁烫红苍白指尖。舍友红唇妩媚，够他颈脖。
她抬眼，隔空撞上他视线。
目光交织一瞬，潮湿闷热氤氲，似鼓噪一场迟梅雨。
她收回视线，一杯酒液入喉，舍友败兴归来，娇声和她抱怨：“逾雨，到底什么样的可以入他眼呀。”
手机同时一震，是他发来消息。
“得意吗？”
她回：“什么？”
“我夜不能寐，只想你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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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能是只鱼，喜欢他像淋了一场雨，在此刻却等来天晴。”——温逾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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