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深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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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某在几年前也带领过京城来的轻骑营，”见过礼之后他开门见山地说，“凡京城来的子弟，没有一个不是依仗身世，目中无人，纸上谈兵，骄奢跋扈的，”
虽然此时他们心中早已猜到几分，听闻他这样一个校尉当面道出，还是难免哗然。吕秋毫不在意他们彼此大眼瞪小眼，不紧不慢地继续，“吕某只用将他们晾在一边，不出几日便溃不成军，跑回县城去了。”
他是一个从下等列兵开始，十几年都在边关征战，好不容易才提升上了校尉。戎马生涯以骨血相拼，哪里容得下那些傲慢的世家子弟们，高头大马身着黄金盔甲，顺着那边关跑了一趟便回京升官去了。若干年前那一次，甚至不止是他，那些同僚的军官们都皆是暗暗快意在心里的。于是这回他们也如法炮制，只等他们出了洋相逃回县城去，免得打起仗来他们在一旁反而碍手碍脚。只是此次。。。。。。吕秋看了看面前虽一脸诧异却保持着队形在操练场上丝毫未动弹的年轻人们，远处的营地也已初具规模。。。。。。他又想起当年叱咤风云的鬼象之师和领头勇猛威武的将军。舒将军。。。。。那时只用他一个号令，他们便是毅然决然头也不回地冲向敌阵的。果然是虎门无犬子吗。。。。。。
他顿了顿神，“吕某如今正是要领各位大人去查看军情的。”
众人如获释重，旋即整队前往。耗了大半个月，终于一切都有了点眉眼，舒书心里暗自高兴。转头看向靳越，他也终于一脸轻松地朝她看过来，仿佛不是要去往危险的阵前而是奔赴节日似的。但是这样高涨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他们便明白最初当地官兵们看见他们骑着高头大马的古怪神情了。山石崎岖，很快这些军马不再胜任，甚至连步行的速度也赶不过。他们只能将之留在林中小路边，跟在吕校尉的骡马小队之后，徒手徒脚地爬山，累得气喘吁吁。
不久队伍的行进变得慢而谨慎，恐怕是到了军阵最前线。此时虽还未开战，空气中却已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密林外慢慢显出了山崖，一条巨大的天堑赫然出现在眼前。黑阳山天堑的那头便是穆族领地了。。。。。南国失守此地，于是只能退败于天堑之后再候时机。
此时的轻骑营狼狈虽狼狈，满身的泥土却正好不需要掩饰了，他们小心地匍匐在地，探出密林之外。远远的山崖那头正飘荡着燕国的旗帜。
吕校尉见舒书靳越等人靠近，便低声解释道：“我军和燕国军便是胶着于此了。自从从黑阳山崖那头撤回，燕国军就烧毁了无数条连接两段的桥梁和通路，只留着那一处。”他伸手一指远处的一片山崖，“那个关卡本是我南朝修的，如今反而被利用来对付自己了。”众人心下了然。那个地势己方在低处，对方在高处，恐怕只用百人便能对付这边几千人的大军。燕国会不时放下吊桥渡过这边偷袭，反应极其迅速，南朝却暂时把他们没有奈何。那片领地水草丰足，燕国的打算恐怕就是希望长期消耗着吧，速战速决却是对南朝最好的方式。
“北边的增援已到，我们如今正是在部署军队，静候时机，要一举攻下那处。”
舒书侧头瞥见吕秋眼中闪烁的坚定神色，不由开口问道：“请问校尉大人，我军的打算是无论用几百人的性命，也要换下对方一人吗？”
他点头回答，“正是如此，除了硬攻以外已别无他法，皇上已经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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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骑营已多日未曾沐浴了。舒书带着一队姑娘去山溪边汲水沐浴时，依旧是心事重重着。可巧王泠玉也正带着一队人在不远处汲水，于是她们两人便坐在巨大的岩石上交谈起来。
简短的寒暄之后她便询问王泠玉是否得知了不久之后的将要开始的攻势。
王泠玉肯定地答复她，转而问道，“闲之，你可是在担心我军折损会太严重？”
她点头又摇头。。。。。。看那山崖的形势，南朝军队是定会惨烈损失的。人命。。。。。参军以来她早已无立场顾及这个；只是，如果这样南征的初战便要付出如此严重的代价，那太极殿上的人心恐怕会再次动摇吧。而日后的出征，今上。。。。恐怕一切都更加会困难重重。她那时放开一切离开京城，是想着与其随波逐流不如做那个弄潮人，让未来的一切变得简单，而不是更复杂的。
于是她时时在思考这个，如何使得这次的进攻找到一个突破口，能够胜券在握的突破口。
靳越已像是习惯性似的拍拍坐在一片草地上发愣的她。“你在想什么？”他问，“战役还没开始，就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靳越，你随我再去那崖山观察一次如何？”她突如其来地抬头问。
他吃惊了，“你自己想要跑去那里做什么？不日将要开战了，那边危险得很。”
“所以我才请你同去啊。”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他皱起了眉头。“舒书，你不会在酝酿着什么鬼主意吧？这里可是战场，不是你我府上，不是京城，不是在御花园。”
她侧头看了他一会儿，渐渐摆出那个让他毫无办法的无谓的娇俏表情。“你不去便算了，我自己也是认得路的。”
他在她转身离去时不由得快速捉住她的手腕。“我随你同去。”
两人离开时尽量悄然无息。吕校尉和官兵们对他们稍微撤离的一点戒备绝不想这样就打破了。靳越却是在担心着她的安危。在他看来她总是这样任性妄为，从小就是。偏偏他敌不过这样的任性。
重新回到那片崖上时，她久久地盯着对面飘扬的燕国旗帜，忽而又探身向前。
“小心！”他捉住她的腰，眼睁睁地见她垂头用那个危险的姿势俯瞰着山下面。
谷底幽深，怒水滔滔，一旦掉下去绝对尸骨无存吧。
良久她才起身，手里拽着一把不知何时割下来的藤条。
“回吧。”她说，眼力却闪烁了好多日都不见的光彩。
舒书认真的样子他也许偶尔曾见过，但和她现在的样子却是又有区别的。从南征开始，她专心致志的表情让他感到，那不止是认真，是在为什么而努力着。。。。。前所未有的努力。为皇上？那怎么可能，她曾用那样的口气提起皇上；即使服从他的命令皇室在她的心底大概从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存在吧。为舒家？舒家早就声名显赫，她只需要作出一个姿态也足以使舒老将军和舒家党羽欣慰不已了。为了舒家和靳家的联合？他是有自知之明的，那也不需要她花费那么大的力气。。。。。。他总是在试探她，因为自己无论如何不愿相信，那样的卑贱之人充其量的优点不过几分姿色，真的会在她心里占有那么一个重要的位置吗？
但是在此事上靳越没有怀疑过，她会是他的；他们会在一起。越是随着战事临近情势变化他心中就越是确定，他们将会在一起，所有人都需要他们结合在一起。利用这样的形势即使卑鄙又如何。。。。。他能够容许她此时为别人努力着，分离得越久便越是淡忘。。。。而他有一生的时间可以让她慢慢淡忘。
半掩的窗内透出她低垂的眼睫，她正坐在桌前的烛光下，在牛皮纸上涂抹着什么。
想到这里靳越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舒书应道，并未曾抬眼。
他也走过去坐在桌边，看她写画了一会儿。空气中只有碳条在硬纸面上沙沙作响声。
“你想到什么了？”他问。
“嗯。。。。。。。”她模模糊糊地回答，又涂抹了一阵子停下笔来。“不过想法还不完备。”
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将一旁的地图铺得更开，将有着相同地形描绘的牛皮纸铺在一边。
“我们可以派一支打头阵军队偷袭那个关卡，于此同时大军呼应进攻。只要关卡失守其余的燕国军队便不成问题了。”
“这个大家都很容易想到，问题是如何能够偷袭悬崖的那头？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交通要道了。”
“从这里下去。”
他惊讶地见她指着地图悬崖上标示的一点。“从这里下去哪里？”他问。
“下去谷底，再从另一头爬上去。”她又指着对面悬崖上的另一点。“我们干脆直来直去的攀崖而过，他们大概是意料不到的。”
“你疯了？万丈峭壁，连飞鸟都无法筑巢，你要人从这里攀下又攀上？你可知当年在此地修建索桥是死了多少工匠吗，更何况现在是紧迫的战时！舒书，你该不会是江湖志怪小说看的太—————”
她挑了挑眉，俯身将桌下的东西抓起，他才发现那是她日前割回来的藤条。
“借由这个下去，”她又指着地图解释到，“此处地势比较隐蔽，尤其长满这种藤条————”
“这个。。。。藤条湿滑而短，如何抓的牢？悬崖又这么高和陡，即使这里布满植物也不能保证士兵们可以安然地攀到下方吧，何况又要从那边攀上去。。。。。”
舒书听他言语，飞快地将手中两端的藤条打了个结递给他。“你试试。”
靳越抓住结的两头一扯，居然牢靠万分。
她这才微笑起来，接过那藤结，双手一摆弄，竟又还原如初了。
“这是北海异国的水手及一种叫做海盗的人们精通的结术。几十上百种结绳之法，不同的方法对应不同的情况。看到山崖上的藤条，我想到运用这种方法大概可以迅速结造出落脚之点，在夜里也并无声息。。。。。。虽然想法不完全，但应该可以试试看。你觉得呢？”
“怎么试？”
“首先要得熟练。再者的确是非常危险的，成败都只能用一次此法。。。。。最难得是，校尉们其实对我们还是毫无信任的，不知如何说服他们肯派出人来一试。”
他想要帮她，无论她的目的是如何都想要帮助她。“不如我来动员整个轻骑营来试练看看吧。等我们操练的熟悉演示给校尉们，必定有说服力的多。”
“还有王寒衍！”她高兴道，“让她也带人来一起演练。”
“嗯。”他笑咪咪地回答，发现长久以来她对着他如此微笑竟然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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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
都尉校尉们面对他们提出方法踌躇不已。“的确，这个办法也并不影响主攻。。。。。。”有人说。
“参领大人这个计划需要多少士兵？”吕校尉问向舒书。
“三百。”她回答。
他考虑了一阵子：“一百。”
“两百人！”
“一百五十人。”他一锤定音道。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深绿
